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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她的夢境

夢。

虛無縹緲的夢。

微醺的夢。

她每天早上睜開眼的那一剎那,多想看見頭頂上依然是貼滿了熒光星星的天花板,身上依舊蓋著粉色荷葉邊的羽絨被子,一伸手就能抓住那隻被她壓扁了的沙皮狗毛絨玩偶。

鼻子裡總有一種母親早上煎蛋的味道,可是用力嗅一嗅,就什麼都沒了。夢醒了。醒來了,卻發現自己依然活在另一個夢裡。

應該是夢吧。至少,這身邊的一切,對於她,一點真實感都沒有。像一本小說。像一場電影。在自己的劇情裡,她做著女主角。在別人的故事裡,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小小龍套。

她在她的世界裡哀傷落寞,孤冷淒清,留著無形的鮮血,呼喊求救,沒有人在意。這個世界光怪陸離,總有人比你更可憐,更悲慘,更引人注目。上帝心存憐憫,於是閉上了眼睛,不忍去看。

這就是人生,前途未卜。洪水猛獸,刀山火海,人被矇住了眼睛,摸索著向前。迷茫的黑暗一直延伸,沒有終點。

她總記得離開家,趕來這個城市的學校報到的那一天。起床睜開眼,她看見母親坐在一簾之隔的客廳裡整理她的行囊。煎蛋,紅腸,小米粥,和平日裡上學的每一天沒有什麼不同。只有方方正正的火車票,一小張,放在錄取通知書上面,預示著她要遠行。

早上出門的時候,她的嘴裡還有放了黑糖的小米粥的味道。她沒有懷疑為什麼母親不親自送她去車站。母親本就很少出門,去那麼遠的地方,更是不可能。她還很開心地想,終於脫離母親了,終於可以獨立了。

路途中有千百種可能。前程也許枯燥乏味,更可能繁華似錦。用黯淡無光的高三生活,換來一次機會,逃離這重複了十幾年的生活軌道。路的那一頭,是一片任她自由翺翔的天空。那樣的藍,那樣的廣闊,佔據了她所有的心思。

等她想起來和母親聯絡,已經是一個星期之後。

那天晚上,她夢到了母親,站在不遠處的黑暗裡看著她,默默的,沒有表情。她微笑著朝母親招手,想要和母親分享學校裡的點滴快樂。母親卻慢慢地轉身,毫不猶豫地離去。

醒來的時候,她的心臟突突狂跳。於是天一亮她就給家裡打了電話,而話筒裡傳來的,卻不是母親麻木而溫頓的聲音。

房東接的。母親走了。

在她離開家的那一天,母親吞下了一整瓶的安眠藥。好在房東在國外的兒子寄來了禮物,房東想要分一些給她的母親,及時地發現了屍體,沒有讓她的母親一個人孤單的腐爛成一堆白骨。

她鬆了一口氣,沒有眼淚,也不覺得很難過。只是嘴裡,突然又有了黑糖香甜的味道。

她對於母親的記憶應該不單單留在味蕾裡的。可母親似乎也沒有跟她講過什麼話。母親總是做很好吃的東西給她,然後靜靜地看著她吃。看著她,又像是透過她看著別人,眼神空洞。

印象裡,母親確確實實地看著她,似乎只有一次。母親自我了斷之後的第七天,在她的夢裡。

她聽到母親自殺的消息,沒有太驚訝,也許是因為習慣了母親身上那種憂傷的氣息。這些年來,那股氣息已經凝重到針也插不進去。無盡的悲傷包裹著母親,像個蠶繭,層層疊疊的白色迷霧遮蔽了母親的眼睛。

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與母親無關。母親被自己的噩夢魘住,迷失其中,根本不想走出來。她覺得母親本身就是一座墓,埋葬了母親的過去,埋葬了母親和父親的故事,還有母親的青春與靈魂。

母親早就已經死去了,在母親的世界裡。

說一句不孝順的話,她覺得,母親自殺是早晚的事。母親活著,就是為了她。把她養大,不過是母親給另一個人的承諾。

母親就這麼走了,甩開手,什麼都沒有帶走,什麼都沒有留下。什麼都沒有。沒有日記。沒有信件。沒有錢。單單把她留在了這個世界上。

母親在自己的悲劇裡孤獨一生,並不想對這過去的十八年,還有十八年前發生過的事情有任何的解釋。這一切仿佛與她無關。而她已經成人,不再需要母親的保護。剩下的路,只能她一個人走下去。

於是,她真的自由了。

這個世界上,可能只剩下了一個和她有關聯的人。那個她從來沒有見過,從來沒有聽過,但肯定確實存在著的,給予了她另一半血液的男人。冥冥中,她知道,他還活著。但是她不會去找他,她也沒有任何線索可以找到他。在這個空間裡,她孤身一人。

她對過去守口如瓶,面向前方。大千世界,包羅萬象,在她眼前展開。她毫不猶豫地邁步奔跑,在命運的墻壁上,撞得頭破血流,怵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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