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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顏開開你告訴我,為什麼整棟大樓都沒人見鬼,偏偏被我見到了?

──二少爺請您鎮定。

──你讓我怎麼鎮定?我在一個死過人的床上睡了整整一夜!

──您應該慶幸您沒有跟一個死人做愛。

──耶,顏開開你一只鬼居然懂做愛?

──看您就懂了,像您這麼沒節操的人並不多見。

──我沒節操?我只是倒楣見鬼而已!

──您不是倒楣,而是您不該在鬼月深夜出門,這個教訓告訴我們,您可以不相信別人說的話,但一定要聽鬼的忠告。

──我、我我還以為你那樣說是因為吃醋呢……

──我為什麼要吃醋?

──你喜歡我嘛。

──二少爺您想多了。

──好吧,其實我只是想讓你吃醋。

──您還真把自己當發電機了?但事實證明您的確是想多了。

──……醜鬼我跟你勢不兩立!

第一章

「所以,這個倀鬼的故事是你的親身經歷?」

八卦甜點屋靠窗一隅裡,徐離晨一邊聽聶睿庭的講述,一邊用心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做著記錄,直到故事講完,他在結尾打了個「END」的字樣,然後抬起頭,認真地問。

「是啊,我差點死掉,有沒有很可怕?」

聶睿庭下意識地摸摸脖子,過了好幾天了,那裡的勒痕還沒完全消失,想起來就心有餘悸,在心裡默念今後千萬不要再見鬼,他又咬了口盤子裡的紅茶榛果蛋糕,覺得這裡的甜點師手藝絕對可以媲美五星級酒店的糕點師了,忍不住抬頭看看櫃檯裡正在忙著招呼顧客的店主。

這該是八卦甜點屋的老闆了,徐離晨叫他七哥,他看起來很年輕,一身糕點師制服,頭上戴了頂白帽,微卷的淡紅髮絲從額頭跟兩鬢周圍露出來,恰到好處地襯托出他精緻的臉頰輪廓,他不屬於英俊範疇的那類人,但舉手投足中帶了種現代都市人沒有的古韻,玉一般質地的男人,或許古董古玩鋪之類的工作更適合他的氣質,還好他不像玉石那麼冷,看得出他很喜歡笑,說話時嘴角微微翹起,聶睿庭覺得這家甜點屋受歡迎的原因除了糕點美味外,這位甜點師的存在也功不可沒。

店主送走最後一名客人,發覺了聶睿庭的注視,他往櫃檯上一趴,唇角勾起,笑著衝他眨了眨眼。帶了幾分挑逗的色調,這種邀請對於久混夜店的聶睿庭來說並不稀奇,如果對方不是同性,他一定會認為男人是在對自己拋媚眼。

難道他已經達到了男女通吃的帥了?

聶睿庭本能地轉頭看看旁邊的櫥窗,櫥窗玻璃上映出他的容貌,今天要去公司參加董事會,所以他有特別注意自己的衣著髮型,看來效果很不錯,不過為了不讓對方誤會,聶睿庭沒再往櫃檯那邊看,他心中已經有了傾慕的女神,絕對不會再接受其他人!

徐離晨沒注意聶睿庭的目光方位,認真做著筆記,大致將故事重點整理出來後,他問:「有一點我不明白,既然你說你是被利用的倀鬼,那最後你又是怎麼幹掉女鬼的?」

「不是幹掉,是趕跑了。」

至於是怎麼趕跑的,聶睿庭沒細講,他總不能告訴徐離晨說,是他的背後靈天外飛仙,出來輕輕一揮手,就像趕雲彩那樣把惡鬼趕走了,這除了不能暴露顏開的身分外,還關係到聶二公子的面子問題。

「其實我有一些學茅山道術的朋友,所以我也懂一點點皮毛,剛好我家王子很聰明,幫我拿來了柳枝,我就結合平常練習的跆拳道揮了一陣柳枝,她就被我趕跑了。」

彷彿應和他的話似的,蜷在桌腿下的王子停止打盹,站起來叫了兩聲,作為獎勵,聶睿庭丟了塊紅茶糕給牠。

徐離晨信了,在筆記本上做了加註,點頭說:「柳枝驅鬼的說法古而有之,可是你家裡怎麼會有柳枝呢?」

聶睿庭被飲料嗆到了,難道讓他說他是為了對付顏開特意讓助理折來的嗎?那勢必又要引出徐離晨其他的疑問,早知道這傢伙問題這麼多,一開始他就不該聊鬼故事,結果搞得現在進退兩難。

「大概是我家管家遛王子的時候,牠叼回來的,你知道的,這個年齡的狗狗好奇心都很旺盛,什麼都喜歡往家裡叼。」

千萬不要再問為什麼沒人阻止王子叼東西?為什麼不把柳枝扔掉?為什麼女鬼不找別人,偏偏找上他?為什麼他會見鬼?

或許是聶睿庭的祈願傳達了過去,這次徐離晨沒再多問,只是低著頭認真做備註,櫃檯那邊卻傳來笑聲,聶睿庭聽到店主小聲嘟囔:「希望小東西別叼鬼回家。」

就如晴天霹靂,聶睿庭一下子被劈得呆住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竄上心頭,看看王子,剛好王子也在仰頭看他,這兩天在他的精心撫養下,王子長高了不少,但眼神還是那種溼糯糯的純良色彩,看上去一點不像會惹事的樣子。

聶睿庭又給牠丟了塊糕,在牙齒裡嚼字──「小死狗你要是敢叼鬼回來,就等著被烤狗腿吧!」

「你說女鬼殺了她的情人後,他們又會怎樣呢?」打斷他跟王子的感情交流,徐離晨問。

聶睿庭翻了個白眼,他又不是鬼,鬼世界的事只有鬼知道,再說就算知道又如何?路總是要往前走的,不管是人還是鬼。

「我不知道,」聶睿庭轉頭看向窗外,外面一片晴空,那天他跟曲菲菲相遇時也是這樣的好天氣,可是現在她卻成了鬼故事裡的主角,他說:「我只希望一切恩怨,全部都隨死亡入土為安吧。」

「說得太好了,這句話可以讓我借鑒到論文裡嗎?我會註明出處的。」

聶睿庭隨口說的一句感歎,沒想到徐離晨居然聽進了心裡,亮晶晶的眼神看過來,迫切之情不言而喻,他忙做了個拱手相讓的手勢。

「你隨意用隨意用,也別寫我的名字了,免得多生是非。」

「這個你放心,我會隱去當事人的名字跟地址的。」徐離晨合上筆記本,很開心地對他說:「謝謝你幫我提供素材,素材越詳細,代表真實度越高,教授也就不會那麼龜毛了,今後如果有素材,也請務必跟我聯絡,作為答謝,今後你在這裡的飲食全部免費怎樣?」

喂,他堂堂聶氏財團的大老闆,會為了幾頓飯錢去見鬼嗎?不,他這輩子絕對不要再見鬼!

不對,他要加一句──顏開除外!

「你覺得我有倒楣到天天見鬼嗎?」他皮笑肉不笑地問。

「見鬼這種事,見著見著就習慣了。」

徐離晨給了聶睿庭一個連鬼都能氣死的回答,要不是他低頭忙著將筆記本整理進書包裡,一定會看到聶睿庭投來的飛刀眼神,輕輕踹了王子一腳,示意牠過去咬徐離晨一口,可惜王子吃得太飽,誤會了主人的意思,順著他的力道兩腿一趴,肚皮貼到地上開始第二輪打呼。

徐離晨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把東西整理好,繼續嘮嘮叨叨地說:「希望女鬼不要再回來了,否則下次見鬼的就該是小夏了。」

「小夏?那是誰?」

「就是新搬進我們樓下的鄰居啊,叫拉夏爾˙雷諾,名字太長,我就簡稱他小夏了,他人挺好的,我本來想提醒他一下,不過七哥說提醒的話,他反而會怕,反正女鬼的事你已經解決了,應該沒事的,咦,聶大哥你怎麼了?」

聶二公子轉頭看著旁邊的玻璃窗,一臉咬牙切齒。

拉夏爾?那不就是他心中的女神嗎?該死,上次見面時他只聽到女神的名字,接著就莫名其妙地暈過去了,本來還想找個好日子專門去登門拜訪呢,沒想到被人捷足先登,還亂給人家起暱稱,哼哼,早知道就不提供資料給這個死大學生了!

攥攥拳頭,聶睿庭提醒自己要保持風度,三秒後他冷靜下來,轉頭微笑問:「你說她人很好?」

「是啊,既然搬進來,那就是左鄰右舍了,今後要相互幫助,所以我特意過去拜訪,挺有趣的一個人,他家的執事先生也很有個性,聽說他是學建築設計的,嗯……對他的設計作品我持保留態度,可能是東西方對事物欣賞的著重點不同吧,不過那是人家的個人愛好。」

聶睿庭腦子裡開始翻漿糊了。

徐離晨說了半天,他的話的重點在哪裡聶睿庭完全抓不住,唯一捕捉到的是這死大學生看到人家女孩子漂亮,特意跑去獻殷勤,他也是鄰居,怎麼不見有人來拜訪他?

「說曹操曹操到,葛先生來了。」

門口銅鈴聲響起,聶睿庭那晚見到的為拉夏爾開車的男人走進店裡,徐離晨啜著杯子裡的飲料,小聲說:「他叫葛西,是小夏的管家,功能應該跟你家執事先生差不多啦,小夏也很喜歡吃這裡的甜點,每天都會讓葛先生來買。」

託徐離晨的福,聶睿庭對他心目中的女神的喜好多了些了解,見店主看到管家出現,不待他點,就主動選了幾樣點心放進盒子裡,看樣子他對拉夏爾的口味已經很了解了。

跟那晚見面時一樣,管家仍是一身正統筆挺的西裝,不苟言笑的表情,跟店主說話時的舉止也非常有禮貌,間接體現了他良好的職業風範。

要知道家主的修養是否到位,從他家管家的禮儀方面就能看出來。

聶睿庭在做出這個判斷後,情不自禁地把這位執事先生跟他家的背後靈比對了一下,很遺憾地發現那個所謂的禮儀論調是因人而異的。

「你好像很喜歡八卦啊。」

在發現自己對拉夏爾的了解竟然不如徐離晨後,聶睿庭有點心裡不平衡,轉頭看他,又看看對面那個寫得大大的「八卦甜點屋」的牌子,覺得店如其人,這名字起得再恰當不過了。

徐離晨把早餐吃完了,將餐盤收拾好,對聶睿庭說:「這不叫說八卦,這是促進鄰里關係,大家今後要在一起住很久,當然是彼此了解些更好,對了,我還特別在FACEBOOK上做了我們那棟樓的網頁,今後社區有什麼活動跟新聞,我都會添加到網頁裡的,歡迎來留言哦。」

FACEBOOK?

聶睿庭沒話說了,很想問他們就住一棟樓裡,整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需要特別在網上聯絡感情嗎?

沒等他吐槽,徐離晨已經端著餐盤跑去了櫃檯,跟店主打了招呼,又風風火火地跑回來,拿了個包裝好的方盒遞給聶睿庭。

「這是我們店新開發的大福餅,嘗嘗看,裡面還有一份是給執事大哥的,如果大家反應不錯的話,就可以正式上架了,我要去趕地鐵了,下次有時間再聊。」

敢情他是試驗小白鼠嗎?聶睿庭瞅瞅被塞進手裡的點心盒,很想這樣問,不過徐離晨沒給他這個機會,說完後就先離開了。看到葛西買好早點走出去,聶睿庭心一動,急忙看窗外,就看到一輛黑色audi停在外面,簡約沉穩的轎車造型,跟上次那輛寶馬的感覺完全不同,但直覺告訴他,那是拉夏爾的車。

機不可失,聶睿庭急忙拽了下狗繩,按動輪椅按鈕去追葛西,誰知狗繩沒動,反而是餐桌晃了兩下,他低頭一看,原來王子沒事做,繞著桌腿轉了兩圈才趴下睡覺,導致不把繩子解開的話,根本沒辦法移動牠。

這真是狼犬嗎?聶睿庭撥拉了一下王子軟趴趴的耳朵,感覺隨便牽出一條狗都比牠機靈。

擔心拉夏爾的車開走,聶睿庭顧不得跟王子計較,把牠攔腰抱起,另一隻手飛快解開纏在桌腿上的繩子,店主在旁邊看到了,趴在櫃檯上噗哧笑了起來。

「這狗不錯,可惜跟錯了主人。」

聶睿庭剛把繩子解開準備走人,聽了這話,他很不爽地轉頭瞪店主,店主雙手舉起,做了個很友善的動作,「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再好的狼犬也要好好訓練才行,你不能太溺愛牠。」

誰說他溺愛王子,這些日子他除了做復健外就是很努力地訓練他的小狼犬做各種事情,只是牠太小了,等再過半年,看店主還會不會這麼說。

「謝謝提醒,」他微笑說:「我想我懂得怎麼訓練狼犬。」

說完,他轉動輪椅走出去,店主在後面叫:「我叫王七,歡迎再來。」

誰管他叫王七還是王八,他只知道這傢伙很不會說話。

這念頭剛轉上來,聶睿庭就聽王七在他身後繼續說:「看你今天氣色不好,路上要小心啊。」

明明是善意的提醒,但聽在聶睿庭耳裡,卻怎麼都不是滋味,他現在心思都在拉夏爾身上,隨口道了聲謝就頭也不回地轉動輪椅出了自動門。

不會見鬼的,絕對不會,倀鬼事件後,就見鬼的問題他還特意跟顏開徹夜長談了一番,後來顏開答應在他身上做避鬼法術,他想只要那傢伙的法術不是太糟糕的話,自己應該是安全的。

聶二公子一邊給自己催眠著,一邊急匆匆地來到停車場,那輛audi剛轉出車位,為了讓對方馬上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他連連搖手,又加快速度衝了過去。

「這是我見過的第一輛可以媲美車速的輪椅。」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拉夏爾看到了魯莽衝過來的傢伙,他的眼瞳裡露出發現了新玩具的興奮色彩,「我為擁有身殘志堅的鄰居感到自豪。」

葛西把車停下來,因為他的主人身上散發出很想跟新鄰居培養感情的氣場。

「嗨,」車窗落下,拉夏爾趴在窗框上跟聶睿庭微笑打招呼,「這麼巧。」

對於美人的主動搭訕,聶睿庭簡直是受寵若驚,看著陽光下這張精緻的臉龐,他平時的伶牙俐齒不知丟去了哪裡,結巴著說:「妳、妳好。」

拉夏爾今天的衣服偏深灰色,這讓他的氣質多了份穩重,衣釦前襟跟領口加了荷葉褶,頭上戴了同色調的寬沿紗帽,往窗上一趴,眼眸跟他戒指上的黑寶石相映成輝,這次距離很近,聶睿庭發現拉夏爾的皮膚白皙細膩,睫毛長而細密,比那些戴假睫毛的女孩可愛多了,看得他的小心臟又怦通怦通跳個不停,深吸一口氣,讓自己保持冷靜,以免在美人面前失態。

「上次真不好意思,我的低血糖症犯了,才會突然暈倒的。」

「那可要多注意身體保護了,」拉夏爾眨眨他的大眼睛,用充滿同情的口吻說:「我舅舅也是得了低血糖症,然後……他就死了。」

從低血糖一下子蹦到死亡,這速度也太快了一點兒。

看拉夏爾的表情毫無悲傷,聶睿庭便順著對方的意思說:「那妳舅舅一定是個急脾氣。」

「所以我每天都在祈禱他不要急著再活過來。」

開玩笑似的,拉夏爾聳聳肩表示贊同,他看看趴在聶睿庭腿上的王子,王子本來在打盹,發覺被注視,牠立刻兩條前腿站起,衝拉夏爾很凶惡地叫了一聲。

還是第一次聽到王子這樣叫,聶睿庭嚇了一跳,趕忙按住小狼犬的頭,把牠按回腿上,對拉夏爾賠笑說:「牠叫王子,有點認生,等熟了就好了。」

「王子這名字挺配牠的,」拉夏爾毫不介意,伸手摸摸王子的頭,微笑說:「我喜歡狗狗,犬科這種動物都很蠢,但蠢得可愛。」

這次王子沒有亂吠,乖乖接受了撫摸,不過聶睿庭感覺到牠好像在發抖,像是害冷似的連打兩個噴嚏。

「你要去哪裡?要我送你嗎?」拉夏爾抬頭問他。

被美人關心,聶睿庭感動得都快熱淚盈眶了,好想趁機搭便車,可是僅存的理智告訴他這樣不可以,他今天要去參加董事會,工作重要。

「不用了,我的車就在那邊,下次再聊。」

其實聶睿庭更想說晚上他有大把的時間,不如約會好了,但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他努力忍住了,看看時間不早,他跟拉夏爾告辭,拉夏爾叫住他,從隨身包裡掏出一個小藥瓶遞過來。

「看你眼睛紅紅的,一定常熬夜,這個牌子的眼藥水很不錯的,要不要試一下?」

女神送的東西,聶睿庭哪會說不要,接過來,正要道謝,轎車已經開動了,拉夏爾轉頭朝他搖搖手。

「再見。」

聶睿庭現在有點品味到唐伯虎的心情了,但他敢保證秋香一定沒有拉夏爾笑得這麼嫵媚,一顆心飄飄悠悠的隨著轎車蕩遠了,伸手托住下巴,開始幻想接下來他該怎麼把奇遇變成真正的交往。

「王子,我又相信緣分的存在了。」

嘩啦嘩啦!

腿上傳來響聲,王子伸爪子努力撥拉點心盒,顯然比起主人的豔遇,牠對眼前的美食更感興趣。

「真是個有趣的人啊。」透過車側鏡看著後面的一人一狗,拉夏爾歎道。

感歎沒有得到回應,葛西看著前方很認真地開車,拉夏爾注意到了,歪頭看他,「你好像不太喜歡我跟外人多交流?」

「沒有,先生,只是你不該把自己的東西給普通人。」

「難得遇到有趣的人,就不由自主地想去交往了,唉,葛西,我已經沒有什麼朋友跟親人了,請不要剝奪我唯一的樂趣。」

拉夏爾學著聶睿庭的樣子用手撐住下巴,眼眸裡閃過憂傷,為了阻止自己流淚,他從包裡拿出相同的藥水,滴進眼睛裡。

葛西不為所動,「如果你不把木樁釘入你舅舅的心臟,那至少你現在還有一個親人。」

「葛西你一定要用這麼冷酷的語言來刺激我嗎?明明是舅舅自己撞上來的,低血糖的人會頭暈,那只是意外,可憐的舅舅。」

「那希望剛才那位先生不要發生意外。」

「啊,我忘記了,眼藥水是醫生特別為我配置的,可能不適合那個人。」拉夏爾急忙轉頭看,可是車已經跑出去很遠,早看不到聶睿庭的身影了,他只好問葛西,「不如我們掉頭回去吧?說不定還來得及。」

「這條路不允許掉頭。」

「那怎麼辦?」

拉夏爾側頭問道,但他等了半天都沒得到回答,不由又歎了口氣,「我不是故意的葛西,請相信我,我只是想幫他。」

幫他早點進地獄吧?

無視主人的傷感,葛西冷靜地說:「先生,我更相信你的無所作為會讓這世上少發生很多悲劇。」

「那葛西,難道你不好奇普通人滴了藥水後,會發生什麼事呢?」

一滴純藍的液體落入眼中,拉夏爾仰起頭,享受著清涼的快感,他輕聲問道。

「一點兒也不,」葛西繼續平靜地回答:「因為很快就會看到了。」

同一時間,聶睿庭也把藥水滴進了自己的左眼裡,恰到好處的涼快瞬間占據了眼瞳空間,他眨眨眼,覺得效果不錯,於是又把藥水瓶移到右眼上,正準備滴,胳膊被撞了一下,液體順著臉頰滑了下去,他低下頭,毫無意外地看到搗亂的是他家王子。

「我說你到底要幹什麼?」

發現王子趴在塑膠袋上,兩隻前爪不斷去抓裡面的點心盒,他沒好氣地把小狗拿起來,扔到後面的寵物專屬座位上,不過盒蓋已經被抓開了,露出裡面的小點心。

想起徐離晨的推薦,

睿庭的好奇心湧了上來,趁著在路上等紅綠燈時把盒子打開,發現裡面並排擺放了十幾個圓形小軟糕,說是大福餅,其實只有沙果那麼大,軟糕正中點了花瓣造型,看上去既美觀又精緻,旁邊還放了方便食用的小叉子,這種小點心應該很受女生的歡迎。

真看不出那個吊兒郎當的店主有這種創意,聶睿庭拿起小叉子,隨手插了一個放進嘴裡,軟糕裡面竟然塞了鮮奶油,入口即化,品到了裡面的桂花香,這大概就是王子對點心如此執著的原因吧。

聶睿庭丟了一顆給牠,見牠吃完還想再要,他馬上把盒蓋闔上,說:「你今天已經吃很多了,剩下的是顏開開的。」

王子不情願地叫了兩聲,但在聽了顏開的名字後沒再亂折騰,屬於動物天生的警覺性跟直覺告訴牠,在家裡最好不要惹鬼。

正是上班高峰時間,車跑不快,一路上走走停停,聶睿庭沒事做,將放在桌板上的眼藥水拿起來看。

只有十幾毫升的純黑色小瓶子,乍看去像是隨處可見的品牌,背面還標注了外文說明,聶睿庭讀了兩行,發現那既不是英文,也不是常見的外文,字母每個都認識,但湊到一起就變成了奇怪的字,唯一可以看懂的是下面的配方藥劑含量,至於配方內容,那就無從理解了。

看起來有點怪異,用完之後除了一開始感覺清涼外,也沒有其他特別的反應,不過這是女神送的禮物,光這一點就意味深遠,聶睿庭沒多想,很小心地把藥瓶放進口袋裡,開始考慮回禮自己該送什麼。

「王子,我們送顆鑽石給小夏好不好?」開著車,他向自己的寵物狗發出提問,「我看她的氣質做派,恐怕不是富商千金那麼簡單,鑽石的話更配她的身分。」

自從收養了王子後,商量問題的對象聶睿庭就換成了牠,因為某只鬼絕對不會捧場理他,說不定還會譏諷說──有買鑽石的錢,不如去做復健。

「復健要做,鑽石也一定要買!」聶睿庭加快了車速,趁顏開不在,他衝著無人空間大喊。

又往前走了一會兒,塞車更嚴重,聶睿庭看看表,離董事局會議沒多少時間了,不能再耽擱,他轉了下車頭,把車拐到另一條車道上。

這是條偏路,勝在車輛不多,聶睿庭加快了車速,一路走得很順暢,在快到公司時才遇到一個紅燈,他把車停下,轉頭向後看,車裡開著空調,溫度適宜,王子窩在給牠特製的小房子裡又睡著了。

睡著的狗狗怎麼看怎麼可愛,聶睿庭轉身故意去拽牠的耳朵,王子的耳朵擺了擺,聶睿庭還以為牠是對自己的逗弄有反應,誰知牠猛地跳起來,探頭左右張望,就在這時遠處傳來警車的鳴笛聲,原來牠在意的是外面的響聲。

果然是狼狗啊,反應真靈敏。

聶睿庭沾沾自喜地想著,轉回身正要開車,可還沒等他換油門,一個全身黑乎乎的人猛地撲到了他的車頭上,那人跑得太快,一瞬間聶睿庭還以為是顏開,正要罵人,突然發現不對勁,以顏開的審美觀,他不會穿這麼臃腫看上去又髒兮兮的黑衣服,手裡還拿了個像是槍似的東西。

眼神往上移,聶睿庭就看到了男人頭上罩著的黑絲襪,絲襪太緊,把他的臉勒得像個大冬瓜,看到這形象,聶睿庭噗地噴了出來,連啟動油門都忘了。

就這幾秒的時差,男人已經撲到了車身另一邊,等聶睿庭想鎖車門時已經遲了,男人打開車門跳進了副駕駛座上,抬起手裡的傢伙頂上他的太陽穴,惡狠狠地喝道:「開車!」

他不會這麼背吧?今天沒見鬼,卻遭遇歹徒了?

聶睿庭斜眼瞅瞅那只應該稱作是手槍的物體,堆起笑問:「你們應該不是在拍戲吧?」

噗!

歹徒用實際行動回應了他的疑問,槍口往旁邊一晃,對面玻璃上就多出了個小洞,後面的警車鈴聲更響了,一切都證明這不僅不是拍戲,連手槍都是貨真價實的。

「不想腦袋開花的話,就快開車!」

聶睿庭沒猶豫,在被大吼同時轉動油門將車飛快飆了出去。

歹徒被帶著前後晃了一下,他罵了句髒話,轉過頭,看著離自己漸遠的警車,手在座椅上重重一拍,以表示脫離虎口的興奮之情。

聶睿庭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對準自己的槍口,「這位大哥,為了安全行駛,能不能麻煩你把槍移開一下下?」

歹徒哼了一聲,沒理會他的請求,而是坐正身子,將頭上的絲襪扯了下來,又把背著的袋子隨手扔在地上,匡噹一聲響,把聶睿庭的視線震得瞄過來,看到腳下隱約露出的金條一角,他突然想起剛才那條路上有家規模頗大的銀行。

「你……不會是搶銀行了吧?」

「不是。」

『那就好』三個字還沒吐出來,聶睿庭就聽歹徒又說:「搶了銀行的運輸車而已,媽的,計畫了那麼久,本來都成功了,結果不知突然從哪兒冒出來幾個條子……」

偷眼看到男人的衣服上帶了些暗紅,聶睿庭不知那是誰的血,再看他的模樣,出乎意料的不是想像中那種五大三粗一臉橫肉的匪徒形象,男人長得很普通,有點偏瘦,如果換個場合接觸的話,或許還會給人冷靜老實的感覺,可是此刻他的眼神是瘋狂的,也許是血氣激起了他內心的恐懼跟暴力,導致喘氣聲很重。

聶睿庭心裡發毛,他知道陷入瘋狂狀態的人有多可怕,他們在犯罪時通常都抱著孤注一擲的念頭,必要的時候連命都賠進去也無所謂。

可是他還有大好的人生去享受,這時候喪命對他來說實在太殘忍了。

「看什麼看,好好開車,作死啊!」

肩膀被用力推了一把,歹徒衝聶睿庭大吼,他看上去不像是個暴力的人,所以這吼聲反而揭示了他此刻的急躁,眼見前面是紅燈,聶睿庭想換剎車,腳卻被踩住用力碾,歹徒又喊道:「加速,衝過去,幹!」

「那裡沒油門,不要睬……」

腳背被皮靴猛力踩住,聶睿庭痛得皺起眉,他的雙腿不方便,不等於說沒知覺,看著轎車朝著紅燈衝過去,他急忙換剎車,抽著氣叫:「闖紅燈,你不要命了!」

「幹,你這什麼車,油門在哪兒?」

歹徒踩了半天,除了換來聶睿庭的大呼小叫外沒起到任何作用,他低頭瞅了瞅,什麼都沒看到,不由得火了,槍口往聶睿庭腦側狠力一頂,「不想死就趕緊開,老子剛才殺了好幾個人,不在乎再多你一個!」

「開了也是要死的啊,我們撞得過卡車嗎?」

兩個人的叫嚷聲中轎車歪歪扭扭地停在了斑馬線以外,旁邊一輛大貨車擦著他們衝了過去,要是剛才聶睿庭照歹徒說的繼續開的話,一定會被直接撞飛出去。

看到這一情景,歹徒也嚇了一身汗,聽到周圍響起的車輛喇叭聲還有後面逐漸逼近的警笛聲,他慌忙用槍頂聶睿庭,「還不快開!」

這時候停在路口中央更危險,聶睿庭只好啟動油門開過了紅燈,順便看看後視鏡,跟歹徒的心情相反,他現在迫切期待警車追過來,趕緊把歹徒抓住,他也好趕去開會,耽誤了這麼長時間,也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參加董事會,要是臨時缺席,他一定會被爺爺跟大哥罵的……

「操,原來是個殘廢。」歹徒總算發現了這輛車的油門跟剎車在方向盤下面,他憤憤地啐了一口,「殘廢就老老實實待家裡算了,跑出來幹什麼?」

他也想待家裡帶著王子做復建,是爺爺逼他去開會的,而且那只醜鬼今天抽風,不給他開車──如果顏開開車的話,他就不會一時興起跑去八卦甜點屋吃早點,不會跟死大學生聊那麼久,不會遇到女神,然後再遭遇塞車,換車道遇劫匪,說到最後,假使一開始由顏開來操辦一切的話,任何意外都不會發生,所以都是那只鬼偷懶想睡覺惹的禍!

沒想到還真被那個烏鴉嘴店主說中了,他沒見鬼,但遇見跟鬼一樣凶的匪徒了,聶睿庭越想越氣憤,但冷冰冰的槍口把他的憤怒都壓了下去,偷眼觀察後面警車的動向,他呵呵笑了兩聲,試圖跟歹徒商量。

「我是殘廢,所以開不快的,不如我下車好了,你開我的車跑路怎麼樣?」

說完不見歹徒回應,聶睿庭又接著溝通:「我的錢包送你,裡面還有不少錢,有車有錢,你跑路也方便對不對?所以你就別硬拉著我當墊背了,你看電視裡演的那些警匪片,劫持人質威脅警察的沒一個有好下場……」

噗!

消音器的響聲中,聶睿庭旁邊的玻璃上又多了個槍眼,歹徒罵道:「你這破車只有殘廢才開,要是老子會開,早一槍崩了你了,少囉嗦,快照我說的跑!」

往哪跑啊?這裡到處都是交通監控器,後面警車還緊跟著,再加上闖紅燈,他們的車早就被定位了,被捉那是早晚的事。

背後傳來叫聲,原來在一系列的變故後,王子發現不對勁了,從房子裡躥出來,眼睛盯住歹徒,一副虎視眈眈想衝過來咬人的架勢,歹徒沒想到後面還有生物,先是被叫聲嚇得一哆嗦,在看清是隻幼犬後,他將槍口對準了王子的腦袋。

「別傷牠,牠只是餓了,我照你說的去做就是!」

生怕王子的挑釁引發歹徒的殺機,這混蛋既然殺了人,還在意殺條狗嗎?聶睿庭慌忙加快了車速,為了證明自己沒說謊,他打開旁邊的點心盒,拿起一顆小軟糕丟給王子,又衝牠做了個趴下的手勢,不知是軟糕起了作用,還是王子看懂了他的用意,沒再亂動,嚼著軟糕趴回到房子裡。

「一條狗還吃這麼好。」

歹徒嘴上這樣說,見轎車車速加快了,他便沒再跟狗計較,聶睿庭趁機把點心盒往他身旁推推,問:「要不要來吃點?」

歹徒看了眼點心,又看看聶睿庭,表情滿是警覺,但最後還是抓了一顆塞進嘴裡。

他抬起的手在輕微發著顫,這讓聶睿庭明白了也許此刻他比自己更害怕,吃東西的時候手槍一直沒放下,這樣子就像驚弓之鳥,一有點不對勁就會隨時發起攻擊,這種狀態下最倒楣的是自己,他很有可能成為歹徒發飆時的犧牲品,為了不出現這種悲劇,他忙說:「喜歡的話就多吃些。」

甜點可以緩和人的情緒,希望在獲得救援之前,他能把對方安撫住。

很遺憾,歹徒沒如聶睿庭期待的去做,他吃了兩塊點心後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指揮路線上,聶睿庭發現這個看似貌不驚人的傢伙居然有套完整的逃跑計畫,看來歹徒在行動之前一定有重點確認道路交通情況跟監控器,選的都是車輛不多的偏路,導致警車漸漸跟他們拉開了距離,聶睿庭有點急了,暗中放緩車速,準備找機會自救。

「快點開,我要在十一點以前到達駝山。」不知歹徒是不是發現了他的小動作,及時警告道:「別耍花樣,要死大家一起死!」

「是是是,我會盡力配合的,十一點我也有會議參加,及時把你送到目的地,你好我也好。」

聶睿庭隨口說道,腦子裡飛快轉動著歹徒的目的──駝山是郊外一片荒山,踏青的話,勉強算是個好去處,但絕對不適合跑路,他特意去那裡一定有其他原因,會是什麼呢?

「你是有錢人吧?」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斷了聶睿庭的猜想,他下意識地轉過頭去,就見歹徒拿了一塊軟糕,他臉上濺了些血滴,在純白軟糕的襯托下,有種詭異的違和感。

「這種高級點心我兒子都沒吃過,你卻給狗吃。」他冷冷說。

聶睿庭不知道該說什麼,咳了兩聲才接道:「其實我也很窮的,不過狗狗就像是我兒子……」

「窮人開得起改造的保時捷嗎?」歹徒冷笑:「光是個輪胎就要幾十萬了吧?」

「你誤會了,這不是我的車,我只是在修車場做事,今天開公司的車……」

生怕錢這個問題刺激到歹徒,聶睿庭慌慌張張地解釋,但話說到一半就被截住了,歹徒將軟糕放進嘴裡,慢慢嚼著說:「我坐過牢,本來想好好做人,結果拚死拚活做一個月也拿不到多少錢,我老婆跟我離婚,兒子不認我,所以我想如果我有了錢,一切都會不同的。」

「作為一個過來人,我要告訴你,金錢其實無法決定生活品質……」

解釋再度夭折,歹徒根本沒聽聶睿庭嘮叨,繼續說:「他快過生日了,我連送他禮物的錢都沒有,我知道他很想要一套飛機模型,所以我對自己說,再做一票好了,這是最後一次……」

「老兄我跟你說,飛機模型真的不貴的,你打劫這筆錢可以買架小飛機出來了,不如投案自首吧,這樣還能減輕罪行,你想要買模型,我可以出資,我錢包裡就有錢……」

「閉嘴!」

好心提醒被打斷,聶睿庭的額頭上挨了重重一槍托,歹徒突然變了臉,舉槍對準他,惡狠狠地罵道:「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嗎?老子現在也有錢了,今後想買什麼買什麼,你有錢有什麼用,你還不是個瘸子、殘廢、廢物……」

接下來歹徒罵了什麼,聶睿庭有些記不清了,因為額頭被重擊導致他開始犯暈,眼前景物變得模糊,看到有人突然從路邊竄出來,他慌忙換剎車,歹徒被晃了個跟頭,發現周圍沒狀況,又用槍托敲他的腦袋,吼道:「作死啊,你要幹什麼?」

聶睿庭被敲得眼淚差點掉出來,終於忍不住吼回去,「有人過馬路,難道你要我撞死他嗎!?你殺人是你的事,不要拖我下水!」

「瞪大眼睛看看,這裡哪有人?」

「不就在那裡?」

聶睿庭一指道邊,剛穿過馬路的人影模糊起來,這現象對他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但沒道理啊,顏開說在他身上施了法,他不可能再看到……

砰!

疑惑被眼前傳來的巨響打斷了,一個滿臉是血的人突然砸到了車前窗上,玻璃被重力震得碎開一大片蛛網,沒等聶睿庭反應過來,那人猛地抬起頭,沾滿血的手穿過碎玻璃向他胸前抓來。

要不是身上繫了安全帶,聶睿庭一定會整個人蹦起來,但他現在所能做的只是稍微晃動了一下,這個動作導致歹徒也嚇到了,大吼:「你幹什麼?」

「見……鬼……」

聶睿庭捂著失去了正常頻率的心臟喘息說,雖然這段時間見鬼跟吃飯睡覺一樣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但在沒預兆的情況下眼前突然掉下來個血淋淋的東西,任誰都會嚇一跳的,不過劇烈晃動下他發現那只可怖的鬼竟然神奇的消失了,玻璃恢復了正常狀態,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見什麼鬼?你嚇唬老子啊!」

要不是聶睿庭慘白的臉和驚恐反應太過於真實,歹徒一定會認為他在作戲,他們現在已經出了郊區,僻靜的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即使是大白天,頭頂太陽高照,還是覺得心裡毛毛的,恐懼刺激了惱怒的情緒,他衝聶睿庭大叫:「少囉嗦,馬上開車!」

「是是是。」

聶睿庭也不想囉嗦,看看那個槍口,他覺得比起見鬼,眼下這個人更可怕,轉過頭想馬上開車,誰知眼神掃過擋風玻璃,驚得他差點又抖起來,眼前突然又是一片血淋淋,剛才被撞的地方重新凹陷了,消失的鬼影再度出現,半邊身子從玻璃的另一邊探進來,趴在方向盤上仰頭跟他兩兩相望,那人的臉已經被撞得面目全非了,聶睿庭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那隻伸過來幾乎可以碰到他的血手掌。

有時候太恐懼反而無法出聲,聶睿庭現在就深有體會,心房猛跳起來,他本能地往後一閃,又急忙用力搖頭,以證明這是自己的錯覺,他好像成功了,隨著眨眼,人影消失,只留一層淡薄霧體,但還沒等他開心,就恐懼地發現那個人又出現了,隨著他的搖頭如此反覆迴圈。

聶睿庭終於發現問題根源了,試探性的眨眨左眼,又跟著換右眼,果然,在右眼中模糊的影像換成左眼後,就會轉為清晰,並且還是3D的視覺效果。

歹徒在旁邊什麼都看不到,他只看到聶睿庭神經質似的不斷左右搖頭,像是被無形的手牽引住了,不禁心底發毛,問:「你抽風嗎?」

「不是抽風,是……」

聶睿庭喃喃地嘟囔,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判斷錯誤,他伸手捂住左眼,看到的是模糊難辨的一團影霧,再換右眼,那個血淋淋的鬼影立馬清晰了數百倍,非常立體地呈現在他眼前。

這……這不就是「我左眼見到鬼」的真實版本嗎?

在再一次跟鬼魂近距離接觸後,聶睿庭終於明白了顏開所謂幫他擺脫見鬼的法術不僅沒效果,甚至還變得更糟,他大叫一聲,閉著左眼轉動油門,轎車以一種相當異常的速度飆了出去。

「媽啊見鬼啦!」

歹徒沒防備,被帶著猛地來回搖晃,槍差點脫手,他急忙雙手握槍對準聶睿庭,恐嚇:「老實照我說的去做,別想耍花樣,你要幹什麼?我叫你慢點開,混蛋,快給我慢點開!」

「你到底是要我快開還是慢開!」聶睿庭的吼聲比他更響。

跟這種大白天不時有鬼冒出來相比,歹徒的存在感頓時弱了,聶睿庭也想穩妥一點開,但現在的狀態已容不得他穩妥了,腦袋昏昏沉沉的,讓他搞不清兩隻眼睛看到的影像哪個才是準確的,右眼看到的只是些模糊影子,但只要不小心一眨眼,就有各種恐怖鬼影突然在他眼前冒出來,那種感覺就像是近視眼的人戴眼鏡跟摘掉眼鏡的區別。

鬼怪不是不存在,只是清晰與否的問題而已,聶睿庭加快油門,努力閉上左眼,以避免看到那些可怖的影子,但這樣做的後果是失去了平衡感,車在坑坑窪窪的道路上顛簸著,不時扭曲到怪異的方向,歹徒也跟著左右搖晃,手槍抓不穩,甩了出去,還是王子聰明,一見不好,窩在自己的小狗窩裡動也不動。

「快停車!」歹徒大叫。

「停不了啊!」

此時聶睿庭比歹徒更想停下車,但詭異的是剎車制動裝置出現了問題,焦急之下他忘了腳下的剎車踏板有改裝,已經無效了,用腳不斷地踩踏,同時又轉擺手動的剎車,發現連它也失靈了,眼看著轎車順著下坡一條直線的衝下去,聶睿庭急了,本能地叫出聲。

「怎麼辦?顏開開你到底在哪裡?趕緊來救命啊!」

顏開現在在哪裡無從得知,但他始終沒出現是事實,坡路很陡,還看不到盡頭,這樣衝下去會造成什麼後果聶睿庭很清楚,生死關頭他睜開了左眼,竟赫然發現方向盤下有兩隻慘白的手掌,手掌抓住剎車裝置,讓它無法正常運轉,再順著手掌往上看,便很幸運地看到了一顆披頭散髮的人頭。

那張臉被血糊住了,看不清男女,但從手掌形狀跟長髮來看,多半是女性,聶睿庭平時對女性是很有禮貌的,可是現在他被女鬼的陰鷙行為氣火了,管他是男是女,抓住那隻鬼爪子一把扯開,又順手在那個腦袋上揮了一拳。

火氣好像生效了,女鬼被他打得一張臉變了形,身子也甩到一邊,頓時鬼臉猙獰,伸出雙手去掐他的脖子,聶睿庭慌忙閉上左眼,就當那鬼不存在,然後迅速轉動方向盤,讓車衝進旁邊的山路上。

山路愈發不平,在一定程度上減緩了車速,但周圍樹木很多,導致聶睿庭不得不及時轉動車頭,車的速度漸漸放慢,就在他以為沒事了的時候,車突然順著山坡轉了個彎,迎面就看到前方聳立的粗大松樹,他慌忙緊拉剎車,卻來不及了,車頭撞在樹上,砰的一聲,氣囊彈了出來,聶睿庭的腦門被彈到,眼前迷糊了一下,只記得自己叫了聲顏開後,就趴在氣囊上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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