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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倒世界 第一章 媽蛋,沒什麼好可怕?

      顛倒世界   第一章   媽蛋,沒什麼好可怕?  

      「像一個飄在雲煙中的陌生過客,妳與我交織構成黑白藍圖。

         像一個放在鞋盒中的懷舊情歌,隨著歲月忘記了曾經談吐。

         裝滿零碎鏡面不停奔馳的老拖車,送走了,彼此擁有的快樂和不快樂。

         乘著風兒翱遊天際四海漂流著,釋放了,我的心前往嶄新的徬徨抉擇。」

      有著一頭烏黑亮麗長髮的女人在一處老舊房間內幽幽地唱著歌,她的嗓音好似銀鈴般清脆悅耳,只有那細微的喉間啞音道出了她的疲憊與滄桑。渙散卻帶著溫柔的眼眸注視著手上的襁褓,她所背負著的,並不只有她,還包括手中正互相依偎熟睡著的雙胞胎。

      不大的房間內,壁面早已斑駁泛黃,老舊的家具泛出淡淡塵霉味,女人單薄的身子靠在打開的落地窗邊,仰望著皎潔圓月,輕輕地哄著懷中的孩子步入夢鄉。

      「爸爸現在在很遙遠的天邊,雖然爸爸不在了,媽媽還是會照顧著你們,就算失去了身體的一部份、就算沒有任何金錢支助、就算沒有任何的未來可言……媽媽會成為你們的希望,剩下最後一絲氣力也要讓你們活著,安心地活著……因為你們是我唯一的骨肉、我的寶貝……」

      頰上兩道淚光微微閃爍,女人的呼吸有些微弱,她的身體並不好,尤其是在產下這對雙胞胎後,在這種艱困的環境之下她時常要藉由藥物來維持活動,也就是那一絲強烈的繫絆,牽繫著那兩雙小小的手掌,她才得以繼續生存下去。

      「不、不要……」忽然間,女人抬起頭來像是感受到了什麼異樣,她猛然看向了窗外的幽黑夜色,儘管視野之內盡是看不清的陰暗、也不清楚是什麼原因,但她就是能確定這幾個月不定時出現並一直在追蹤她的人,又再一次出現了。

      女人急急忙忙走回房間深處將木桌上僅存的一些家當收進身上的衣袋內,她打開破舊的門扉衝出房間,在處處存有龜裂痕跡的白色剝落梯間迅速下樓。梯間沒有燈光,黑暗的階梯延伸了十一層樓,女人腳步很快,但一直留心於懷中的雙胞胎,以著盡量不會晃動到懷中嬰兒的幅度下樓──在此處藏了五日還是被發現,「他們」只有一個人,強烈的直覺還告訴她是個女人,對方的動機或許跟襁褓中的雙胞胎有著什麼聯繫,但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在她即將生孕前,她的丈夫意外失蹤的一年後,她就一直被某個女人窮追不捨。她知道她丈夫的死亡並不是個意外,她為了保護她所生下的孩子,只能用盡所有的資源不斷逃亡。

      在這棟即將要被不動產企業打掉的無人公寓之前,數個月來她走走藏藏了無數個地點,全都被一一發現。她不知道對方究竟用了什麼手段,也不知道她的身心還能夠支撐著自己到什麼地步……

      女人喘著大氣踩著快要支解的矮跟鞋衝出公寓入口,瓦解的皮質跟鞋絆到了女人,她下意識側過身體以著左肩著地,保護著懷中的嬰兒,衝擊讓此時虛弱無比的她差點失去意識,勞累不堪的肺腑吃力地咳了幾下,她哭了,伴隨著無限心酸的痛苦隨著淚水再度落下,重新濕潤了臉上的乾涸淚痕──她不可以停下,如同支解跟鞋一樣支離破碎的薄弱身軀強硬站起,她捨棄了陪她走過無數里程的鞋子,白皙的雙腳毫不猶豫踩在了佈滿碎石與四散碎裂的玻璃碎片上,她前進。

      無數尖銳碎片扎入皮肉,腳底皮開肉綻,在冰冷的石地上留下鮮血,接著,更多的碎片扎入了傷口,不斷加深。她痛,但她忍毅,將痛苦寄託在能進行痛覺感知的腦後,她不能停。

      她從小只有一個母親,她的母親養育著她成長,她們家貧困,她母親獨攬一切能將那幾張破爛紙鈔納進口袋中的所有工作,不論多麼勞累多麼骯髒,就算最後只攢得了一些伙食費,她還是不停前進,走在黃花小道的前方握住自己的小小手掌,為了讓自己能夠有書學習而艱辛地摧殘著自己的身軀。

      她曾努力讀過書,成為學校中成績最好的人,但那也只持續了不久,因為她的母親很快就倒了下來,輪到她去照顧著母親、支撐著母親。她辛苦地活著,捨棄了一切展望,很努力很努力地走到了升上大學的年紀,有了幾位能聊天但從不重視她的朋友,也慢慢看著母親的心跳頻率緩下最後凝止不動。

      「阿林,媽媽一點都不討厭妳,人活著就有屬於自己的意義,妳總有一天也會去找到屬於自己的意義,然後,好好地、安心地活著……」一直都在工作的母親有一次說過了這一句話,讓她的心情複雜無比,在她過世後,每晚她總會想起母親嗓音這麼沙啞的一句。

      她勞累地活著,她不想成為任何人的負擔,她常常覺得自己誕生到這個世界上就是一個會動的包袱而已。她獲得了一個人生,但是這個人生真的是屬於她自己的嗎?她不曉得,她只是去努力著不讓自己阻礙他人、妨礙這個世界的一切,或許到了某個時候,她就能夠解脫了吧?或許出個車禍、或許得了癌症、或許落入壞人手中被凌虐一番最後死亡,順從著這個世界的因果去睡一個不會醒來的覺……

      ──一直到她對某一個男人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相戀、懷孕,得到了安心,最後懷下了一對雙胞胎……她終於知道,什麼叫做意義?也終於知道為何她的母親總是那般不懈努力工作、不惜傷害著自己的身體,這全都是為了這個世界上最為珍貴的事物……她所有的意義就寄託在這兩個孩子身上,她是為了他們而生,也是為了他們而死!

      「給我停下!」

      一道壓抑著憤怒的低吼聲自眼前的某處黑暗中傳來,女人心驚一下,還未反應過來,一雙佈滿傷痕的腳丫忽然被一道影子給迅速絆倒。彷彿被巨石給砸到般,她騰空直面摔倒在堅硬的石地上,也因為反射性地將懷中的襁褓高舉過頭以防她的孩子撞擊到石面,自己的臉面與身體毫無緩衝地重重撞擊在佈滿石礫的地面上,嗑出一聲悶響。

      女人嗚咽般地痛號著,幾乎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她感受到最為嚴重的下巴遭到了整個體重的重量加速度的撞擊,幾乎都裂了開來。刺鼻的血腥味逐漸蔓延,她瞠大雙眼僅能死瞪著眼前的地面,渾身無法動彈,也虛弱地幾乎感受不到痛覺──她……還是要死了,但更讓人心痛不已的是,無法拯救孩子的遺憾與心酸。

      怎麼能這樣?在這之前不管什麼時候死了她都不會有怨言啊!為什麼偏偏要在她背負著另外兩條生命的時候,讓自己死得這麼窩囊!

      「死了……?」那道女人的嗓音似乎有些愧疚,像是如此絆倒她並不在計畫之中,而是個意外。

      女人感到一雙手爪正要奪走手上的襁褓,反射性地用盡所有的力氣緊抓不放,但已成為一灘爛泥的身軀依舊敵不過一位正常人的力氣,襁褓一下子就被奪走,她那最後一絲寄望也瞬間成了無限的空虛。

      女人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被翻了過來,眼前的景象倏然一變,她從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了自己的孩子正在對方的懷中,受到驚嚇半咳半哭著。自己的臉現在應該是佈滿著鮮血吧?下巴似乎也變形了,這種妖怪般的可怕模樣被自己的孩子看到,想必會在他們的心中留下難以抹滅的恐怖回憶吧?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一想到此處,女人的淚水就不斷淌落,與臉上的鮮血混在一起,但,至少,也讓她看清那位殺害自己丈夫、害自己家破人亡、奪走了三條生命的可惡兇手吧!好好記住她的臉,就算在死後也要瘋狂詛咒她!

      如無止盡湧現而出的濃稠黑水般,女人的恨意迅速擴大湧上心頭,她的身體變得像在灼燒著,渾身血液都在沸騰。她的頭痛得受不了,但現在的她腦袋裡只有一件事情:恨,憎恨著眼前的人!將所有一切不滿、一切痛苦、一切委屈都加注在這個該死的人身上!這個人、這個人……

      女人瞪得幾乎要脫出眼眶的眼珠突然不再顫抖,月亮灑下了皎潔的光芒,她看到了那名身穿黑衣的纖細女人的真面目,但那張臉,卻讓她完全窒息──那張臉,為何長得與自己……一模、一樣?

      不管是五官、頭髮、髮色髮質、眉型、雙眼、鼻樑、嘴唇、臉型、膚色……更甚至連只有自己知道的小雀斑與臉上的志都一模一樣,怎麼會?不管她的雙眼瞪得多大、不管經過了多少次確認,她越看越覺得難以置信,這名女人的樣貌就與她從小成長到大的記憶一樣,完全的……一樣……

      恐懼急速蔓延開來,很快就佔據了原本的恨意,女人感到渾身的冰冷與血液的凝固,她渾身顫抖地注視著眼前長得與她一樣卻完全陌生的女人,無法釐清的思緒讓腦袋頭痛欲裂、失去理智……這到底是什麼東西!追她的到底是什麼!

      「妳……到底……是誰?」女人用著氣若游絲的沙啞聲音詢問,每個字都得用盡全身力氣榨出來。

      面前的女人一臉扭曲地看著自己,似乎是難以直視著自己現在變形且滿是鮮血的面孔。「這、這全都是妳的報應!是妳害死自己的!就是因為妳我才一直沒有辦法懷孕!妳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對、沒錯……這就是兩個世界聯繫起來的條件與不可違背的定律……是他所引起的蝴蝶效應!不是我殺了妳,是妳自己的過錯啊!我、我只是來要回我自己的孩子……要是讓他們處在一起,他們遲早會互相殺害對方的……」她先是瘋狂地尖叫咆嘯,隨後卻哽咽起來,淚流滿面。

      女人不理解對方所說的話,她不能理解……或許是她已經沒有辦法思考,即將步入黃泉了吧?但一聽到對方的話,難以言喻的大量難受又再度湧現出來──沒錯,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過錯,像她這種什麼用都沒有的女人,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就是個錯誤……

      「嗚、嗚嗚……」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子對待她?上天給了她一個身體,就是生下來活受罪的嗎?她受盡了痛苦還不夠,就在好不容易能享有一點清福的時候,上天又再度降下了更加殘酷的懲罰於她了……但、但是,這只是屬於她一個人的罪過吧?放過她的孩子、拜託放過她的孩子啊啊啊!他們都是在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懵懂地來到這個世界的,他們是無辜的,不要降罪於他們,不要啊!      

      如果她不捨棄掉自己的未來,她就會葬送掉兩個擁有無限可能的未來。簡單的二選一,從來不需要去考慮。可是現在,她連選擇的機會都被剝奪而去……

      顫抖的蒼白手指緩緩舉起,沾著血液在滿是沙礫的灰色地面上寫下了兩個字──「珅穎」。

      那個我所追尋的不存在的「身影」,只要一直走在我的前方就好了,因為這樣,就不會被我拖累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媽媽會在天上守護著你的……對不起,沒能好好保護你、照顧你、讓你擁有一個像其他孩子一樣的快樂童年……如果沒有辦法發洩,那就來恨媽媽吧!不管你如何憎恨著媽媽,媽媽還是深愛著你、守護著你,只因為你是我的孩子……

      女人睜大的雙目一下也不眨地瞪著眼前的女人,一直到指尖劃下了最後一道筆劃,她才流盡淚水斷氣而去,死不瞑目。

      看著與自己擁有相同面貌的死去女人,穿著黑衣的另一名女人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懼,她俯視著懷中放聲哭嚎的雙胞胎,滿眼的難受複雜,最後抱著他們趕緊遠離此地,留下被雨水浸泡的孤獨屍體。

 

 

      「嚇!──」我唰地坐起身子,涼被與身上的背心都被我的冷汗給浸濕了……是噩夢,那個深入心扉、讓人痛苦得要窒息的夢,在這之前同樣的夢境不知道做過多少次了。

      我稍微冷靜下自己的腦袋與心緒,到廁所去進行梳洗,換上了學校制服、背上書包、拿了點桌上的零錢便前往學校。

      我是林珅穎,名字聽說是原生母給的。我住的地方是一處依附在一幢大別墅旁的擴建小屋,而別墅的主人並不是我,而是屬於我的繼父繼母。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因為嬰兒時期不懂事只會哭鬧,他們便安排一個保母在這裡照顧我,一直到現在,我都住在這裡,這個比他們家狗屋只大上四、五倍的小屋。

      我是個被父母遺棄的可悲孤兒,襁褓時期在孤兒院被這對富裕的繼父母看上了眼,就成了他們的「寵物」──後來聽說他們選擇我的原因只不過是因為在眾多孤兒中,我長得比較白淨可愛罷了,眼神看起來也比較聰明,所以才選擇了我。養育我的目的,就是把我當成工具人,做為他們未來的賺錢工具,趕快以最高成績完成學業、趕快出人頭地、趕快賺錢孝敬他們,這樣他們才能擁有更多的財富來享受更多的事物。

      他們曾經說過一句話:「養育孩童就好比投資,我們只是用了屬於自己的方式而已。我們沒有虐待你、給你施壓,你只要好好聽話,我們就會贊助你的生活所需,而你也得在以後賺上好幾倍的錢來回饋我們,這是一種互利的合作觀念,也是一種高報酬的投資,只不過至少得耗上二十年,但只要是容易賺大錢的投資,誰不願意呢?」

      我得不到父母的關心,但我至少擁有最低限度的衣食不缺,就這點來說已經比很多悲慘家庭的孩子待遇好上許多了,與非洲地區的窮苦貧民相比更不用說,我,該知足……

      平時所吃的東西很簡單也很便宜,有時還比他們所養的黃金獵犬吃的高級狗罐頭還要便宜很多,想要突破最低限度的生活保障,我就只能用學業考取最高的名次來換取更好的待遇。幹得好才有獎勵,沒什麼困難的。

      「喂,珅穎,你的筆記本,不好意思啊,昨天在抄的時候我弟白目撕掉了好幾頁,他還不小心拉屎在那些紙上面,還很小你就原諒他啦。你這麼聰明應該全部都背下來了吧?沒關係吧?啊,別這樣看我啊,我也是很不可抗力。好啦請你喝紅茶啦,先這樣,掰啦!」一名同學將我昨天借給他的筆記本扔在我桌上,自顧自地講了幾句便走掉了。

      「那個、珅穎,抱歉,錢我明天再還你可以吧?每次都借給我真的很感謝你,放心我一定會還的啦!其實我一點都不討厭你唷!」一名女同學雙手合十,搭話,道歉,走開。

      「珅穎,專題報告有好好完成吧?我們都很相信你唷!以你的實力至少都可以拿個優等啦!多虧你我們都可以有時間去複習功課,如果我進步都要歸功於你啊!哈哈哈!」與我製作專題的組員這麼說便走了開來,話說他根本就不是會讀書的人。

      利益、利益,利益。這個世界的全部都被「利益」這個字眼構成,自私是為了自利,公利也是為了自利,就連這個小型的高中圈子也被利益給圍繞著,所以我不喜歡交朋友,因為看不到將利益拋下而接近旁人的人,即便是這樣,我還是不斷被平時根本就關係不好的人給找上、利用,讓他們獲取他們想要的利益。

      抵抗?我是不在意,打架是麻煩的事情,會影響我的總成績以及師長的評價,也會進而影響到我的父母與我自身的「利益」;擺出架式拒絕?我也不在意,一方面他們要我做的事情是我本來就在做的,就算是多做一點對我來說也是多一個練習的機會,我想我們是互利的狀態。只有愚昧的人才會想利用別人。

      我對我的高中同學並不感興趣,所以我沒有朋友、沒有戀人,即便有人向我告白,我也拒絕掉了,因為最後只會被利益給取代,互相賣弄人情還要因為「我是你的女朋友」這種藉口去花錢給對方,拴住對方的頸子讓她留下。

      現實是殘酷的,人心是險惡的,這裡的世界,就是如此,要爬上雲端,要先捨棄一切、踩上無窮高的人肉踏石。我的繼父母也是一直在做著這種事,就連他們夫妻倆也時常在算計著對方的金錢。

      我們是一個被「利益」所構築的群體。

 

 

      「欸!珅穎,給你看看這個,超恐怖的喔!」一名男同學拿著手機走過來,放了段影片給我看。影片是日本人上傳的,算是一種紀錄片,其內容為拍攝一名男子為了三十萬去做一個實驗,要他每天晚上在同一刻一個人到廁所擺好攝影機並對著鏡子中的自己問十次「你是誰?」並持續一個月,在這途中他只能待在自己的家中靠著外人帶來的食物過活。影片節錄著每一天的變化,男子起初還很正常,但在一天天精神詭異的折磨之下,才十幾天過後男子便消瘦許多、臉色蒼白、頭髮凌亂,黑眼圈非常重,整個人也落魄很多像是失了魂似的,然後到途中的某一天就沒有後續了。

      我看完皺著眉頭,感覺到說不出的異樣,一開始萌生的觀念是:這部影片是真是假,不知道。所以我不相信。

      「那男的後面該不會瘋掉了吧?怎麼樣?珅穎,你要不要也這樣試試?你只要兩個禮拜就好,我知道你平時是一個人住在一個小房子內,你就每天拍著自己對著鏡子問『我是誰?』就好了,我給你一百塊。」男同學咧著嘴笑看著我。

      「好啊,有零用錢賺也不錯,但才一百塊。」我說。

      「這看起來就是假的吧!一百就很不錯了好不好!我只是想看看到底會有什麼樣的變化而已,做個實驗。」家庭頗為富裕的男同學這麼說。

      「那你自己實驗不就好了?」

      「不要啊!就算知道是假的親自去實驗還是超可怕的吔!感覺你就是不怕這種東西的人,那就這樣說定啦!哈哈哈!真有趣。」

      我微蹙著眉看著桌上的十元麥香紅茶,心想反正回家也是閒著,撇去偶爾的球類運動,我平時的興趣是閱讀,將學校無聊的課文記憶起來後就會用電腦去瀏覽著各種網路文章與網站。如果知道影片或許是造假的,只是流傳出來要嚇唬他人引起潮流,那也沒什麼好怕的……

 

 

      媽蛋,沒什麼好怕?那這種壓抑得難受的恐懼感是什麼?……

      現在是放學後的晚上,我一個人待在屋內的廁所裡頭,在後方架上了相機錄影,獨自站在光線黯淡的廁所裡,表情嚴肅地注視著鏡子中與自己左右相反的自己──氣氛很壓抑、很沉重,平時還好,但一看過那個影片後,所有的思緒都跑到了與鏡子所產生的幻想上頭,要是鏡子突然有什麼變化、要是突然冒出什麼東西、要是我的臉突然改變、要是鏡子中有什麼產生了差異……偶爾還會回過頭去確認一下有沒有出現什麼東西。

      恐懼,蔓延,我的呼吸變得低沉且緩慢起來,過了許久才慢慢深吸一口氣,心臟很壓抑也不好受,渾身變得敏感起來,胃也有點灼熱,腦中越是去迴避著恐怖的異想猜測,越是會去想到那不敢想像也不會去想像的詭異念頭。

      十次而已是吧?趕快做完然後洗澡離開吧……

      我深呼吸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眼神對焦,開口:「你……是誰?」我就是我,還用說嗎?

      「你是誰?」我是,林珅穎。

      「你是誰?」我是現在站在這裡的人,鏡子只是用石英做成的能夠反射光線的東西罷了,它只是個物件。

      「你是誰?……」

      如此這般不斷重複著同樣的問句,我越來越覺得恐懼與不安、語氣越來越懷疑,我是誰?為何會有一種「我真的是我嗎?」的疑惑念頭,背脊開始發涼、渾身雞皮疙瘩豎起,終於,我熬過了十次,恐懼直衝腦門、頭皮發麻。媽蛋,就一百塊要把自己搞成這樣?

      我看著鏡子中擁有一雙精明雪亮的眼神的自己,從小到大旁人都說我長得挺聰慧的,有一副聰明的慧眼,但現在這一看……怎麼感覺眼前這個人,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起來了?這不就是自己嗎?……

      忽然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念頭驅使了自己。我緩緩將手舉裡來,向前靠近,與鏡子中的自己的手指連成了一線──長這麼大不是沒有碰過鏡子,但就是有一種怪異的念頭驅使了自己,然後──

      「嚇!」我瞠大雙目嚇了一大跳,心臟很大力地跳動了一下,全身發毛──那是什麼?!那是什麼!手指前端碰觸到鏡子的那一部份,出現了超常的漣漪!我的手指前端一小部分沒入了鏡面,除此之外沒有什麼改變……是我眼花了嗎?這是什麼狀況!

      恐懼感提升至最高點,耳鳴、頭暈、腎上腺素爆發、渾身血液沸騰、寒毛全都豎起,我的身體好像有億萬隻小蟲子在爬竄著,頭皮整個炸起來了!

      這是什麼!

      心跳聲大到如雷聲般整個罩在我的耳根,我的手指還能夠往前,繼續深入那可以穿透而去的鏡面,前端感受不到什麼,不是液體也不是固體,就是什麼都沒有的空氣,但是這本來不是一道完好如初的牆壁嗎?!

      我十分懼怕,但另一方面又被一股強烈的心態給驅使著,我不知道是好奇心還是發自於自己的本能,但是我正在將自己的手沒入那還是如往常般映著自己的鏡子,一直深入、一直沒入,手掌、手臂、肩膀!──

      我的臉已經貼在鏡子前方了,我近距離地看著自己的眼瞳,如果臉也陷進去了,穿過鏡子的我究竟會看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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