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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魔

蒼雲山十里外,紅衣黑袍的倨傲身影立在營帳之外,抬頭看著魔界沒有的一輪明月,一段往事在腦海裡幽幽緩盪。

短暫,卻那麼鮮明。

荒蕪的冷石異徑,噬魂怒火匝繞著一座魔氣氛氛的嵯峨石城,嶙峋巃嵷的外觀像是一面抵得住天罪雷擊的硬盾,又像是一把無堅不摧的利戟。它的名字,令苦境中原聞之喪膽。

存在於異次元空間的,異度魔界。

魔界分有魔族、邪族和鬼族三大族類,個個體質強健,驍勇善戰,上得了戰場的皆非等閒之輩,隱於幕後的智者皆老謀深算。他們的外觀、思想和行為異於人類,人類無法深入了解他們,如同魔族亦不能理解人類的思考模式。

火焰魔城內,空闊的校兵場上,一個高瘦精實的人影呼呼舞著手中長槍,紅衣黑袍,挽起的長髮黑得神祕,髮瀑飛揚之間隱約可見稀疏的紅絲,額前一抹覆面的豔紅。清俊瘦削的面容淌著薄汗,汗水將他左臉的蟒龍紋潤浸地十分顯眼;雙耳橫過鼻樑繫著一條紅緞,雖遮不住他的面貌,卻與覆額之髮有意無意地掩住臉上龍紋。

他手中長槍亦非凡品,槍首是隻齜牙裂嘴的獨角龍蟒,鋒開雙銜,槍身佈滿黑鱗,玄紅二色與其主相互呼應,名喚銀邪。

人如龍,槍如蟒,銀邪槍鋒在主人的執舞之下吐露紅雷,耀眼紅芒裹住魔軀,「黥紋裂日!」一聲低喝,臉上蟒龍紋瞬間大熱,銀邪一劈,將遠處大岩劈得粉碎。

他吐出胸中殘氣,收住腳勢,右足連連在地上踮了兩踮,頗見不順,此時身後突然傳來擊掌之聲,心中一驚,連忙凝住身形,穩立在地。

「黥武,你又進步了。」

來者是個白衣赤髮的魔,深沉的臉上噙著淡笑,一面喝采一面走近。

銀鍠黥武眸子一冷,「吞佛童子!你來幹什麼?」

「我完成了在苦境的任務,難道不能回來?」

「那你該去稟報女后你的所見所聞,別來打擾我。」

吞佛童子佯嘆口氣,道:「黥武,同為魔界一員,我們難道不能化敵意為友情?」

「對我而言,你只是立場相同的同夥,絕無半點情誼可言。」銀鍠黥武冷道。

吞佛童子道:「你還是對戰神之位耿耿於懷。」

銀鍠黥武聞言背過身子,聲音卻聽得出怒氣,「技不如人,我敗得無怨,但這不代表你能做的我不能!」

「哈!」

銀鍠黥武倏地回過頭,怒道:「你笑什麼!?」

「我笑,是替銀鍠朱武高興,高興他有一個不斷自我砥礪以求精進的兒子,一個意志堅定的傲骨戰士。倘若當時的我是與現在的你爭奪戰神之位,也許戰神之名將會易主,那麼你便會取得前往苦境開啟赦道的資格,順便體會你父親對苦境的讚揚。」

手中銀邪怒指吞佛童子,「你!」

吞佛童子面對足可致命的銀邪槍仍面不改色,「苦境是個有趣的地方,人類與魔人的不同之處更是令人玩味,想必你已從你父親口中聽見不少,或許改日閒暇之時我們可以來討論討論。不過……我難得閒暇時間啊!」

意有所指的言詞激得銀鍠黥武重重哼了一聲,轉身離去,頓跛的背影仍蒸騰著驅散不了的沸沸怒氣。

吞佛童子又是一聲喟嘆,「外表冷酷自持,實則內心衝動激烈,黥武,你就是不夠深沉,才令人更想捉弄你啊!」

       

銀鍠黥武遠離了校兵場,遠離吞佛童子,心想:「父親說苦境有一句話,『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將來我一定也有上戰場為鬼族立功的時候,到時一定不能再讓鬼族蒙羞!」想起吞佛童子激刺自己的言語,細長的眼又閃過恚怒,思及自己的右腿,心頭湧出一股不甘,腳步一轉,走往主殿。

魔界第二殿之主──魔后九禍正參詳由吞佛童子帶回的苦境局勢資料,頭生九支犄角,一襲腥紅裹在她姣好的身段上是美豔,一雙媚眼在視線流轉間又是冷情。

餘光瞥見有人入殿,抬起眼,見銀鍠黥武走來。

「參見女后。」

「黥武,有何要事?」

「黥武有一個要求,請女后准許。」

「哦?」九禍奇道:「你倒難得提出要求,說吧!」

「我想前往苦境一趟。」

九禍一聲沉吟,為此要求感到不解,「目的?」

銀鍠黥武說道:「現今魔界按兵不動,仍在觀望苦境局勢,我想去苦境探勘一番,了解人類與魔人之不同,找出人類的弱點,為以後出陣殺敵做準備。」

九禍立時在腦海裡整理了現今部屬,隨即道:「魔界已在苦境留有眼線,隨時會提供最新情報,暫時沒有先鋒大將出面的必要。」

甫張口,銀鍠黥武眸子一黯,沒有再多爭取什麼,低低說了聲是,退出大殿。

九禍察覺他冷然面容下的失望,陷入沉思,「黥武向來致力於武學,對魔界以外事物看似毫無興趣,怎會突然想去苦境?」不得其解,起身離開主殿。

一路來到一個溫度驟升之地,前方一座大熔爐,爐內雄雄烈焰映得四周一片紅光,一個赤著雙臂坦著胸膛的魔人正掄著鐵鎚打鐵。九禍尚未開口,那人已抬起頭,及胸長髯黏貼在淌汗的胸前。

「閒步來到惡火坑,來找老狼聊天的嗎?還是有什麼兵器須我鑑定?」

九禍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說:「補劍缺,我有事問你。」

補劍缺撐著鐵槌,道:「有事快問,別打擾老狼鑄劍。」

輩份上,補劍缺尊長;職位上,兩人地位相當,是以面對補劍缺的快人快語,身為魔界第二殿之主的九禍並未感到侵犯不敬。

「最近黥武可曾與你說什麼心事?」

「呔!這問題問得沒有水準。」補劍缺哂道:「妳又不是不知黥武這孩子個性又倔又傲,什麼事都塞在肚裡,強毆一頓也不會吐露一字半句,他的心事連他父親都不說了,何況是我這個伯公?」

九禍沉吟不語。補劍缺道:「妳問這個幹麼?」

「黥武方才向我要求要出魔界一趟,說是要了解人類。」

「哦?」補劍缺一奇,哈哈笑道:「兒子都會學老子,他老子對苦境念念不忘,兒子耳濡目染之下,也對苦境產生興趣了。」

九禍輕哼,「黥武不似朱武,他以身為魔界戰士為傲,心心念念為魔界立功,苦境對他的意義在於戰,而非了解。」

「欸,這倒也有理。」補劍缺搔了搔頭,看見遠遠一個白衣赤髮身影經過,心念一動,恍然大悟:「我猜到一個可能的原因。」

「什麼原因?」

補劍缺下巴朝外一點,「妳看那是誰?」

九禍轉頭一看,道:「是吞佛。」

「這樣妳還未有聯想嗎?」

「嗯?」九禍皺眉。

「好歹黥武也稱妳作叔母,妳總該關心關心他的心情啊!」補劍缺嘆了口氣,「戰神一位向來是由鬼族勝出,朱武又是歷來最強的戰神,黥武這個以父為傲、以父為目標的小孩自學習武藝開始就期許自己一定要延續鬼族戰神的名譽,以己身能力贏得戰神之名。唉,可惜他生為畸胎,不僅只有單角,又無尖耳,更兼足有殘疾,先天不全影響了他的發展,因而被吞佛童子搶去戰神之位,妳說他心裡做何感想?」

九禍不語,補劍缺續道:「吞佛取得戰神之位以後被委以解開封印的任務,其後又立下不少功勞;赦生童子、元禍天荒、別見狂華、螣邪郎……多少魔將上前線去廝殺建功,他卻一直留在魔界,心裡難道不憋?戰神之爭黥武雖敗,但他更加磨鍊自身武學,這麼努力的孩子,怎能不給他的不服輸一個宣洩之道?」

九禍嘆道:「我不是沒考慮過這問題,但……」

「放心吧,黥武絕對不怕死,他只怕沒機會為魔界付出。」

九禍又嘆了口氣,「唉,也好,現今雖然沒有重要任務能指派他去辦理,讓他暫時離開魔界去見識一下亦非不可,是該讓他去尋求自己所要的了。」

翌日,銀鍠黥武受九禍之召來到大殿。

「女后。」

九禍嗯了一聲,道:「黥武,你昨日向我提出的那個要求,我想知道你因何會對苦境有了興趣。」

銀鍠黥武道:「稟女后,吾父常說,失去外來刺激的人會不思改進,魔亦同。一個魔若執守一地而不知開拓眼界,時日一久,己身發展會受限制,故步自封,對自己對魔界皆無好處。」

「所以你才想去苦境?」

「是,我想前往苦境觀察人類,了解人類,亦想知道苦境和魔界又有何相異之處。若情勢許可,我也希望能帶回一些有利魔界的資料。」

九禍點頭道:「嗯,以你之能,這應該不是難事,或許你也能從中得到一些經驗和成長。」

銀鍠黥武抬起頭,一向冷然的面容因驚喜而目光炯炯。

「此去我有一些提醒,你要牢記在心。第一,苦境和魔界各在兩個不同的時空,因此時間的推進速度有別,魔界為快,切記不可在苦境流連太久。第二,魔界現在伏於暗處,你必須隱去身上魔氣,莫讓苦境之人察覺而打草驚蛇;銀邪乃魔界兵器,亦帶有魔氣,是以銀邪必須留在魔界,非重要時刻勿要召喚,令苦境感受到魔氣。第三,倘若情勢不對……」語頓,看著銀鍠黥武。

「倘若情勢不對,黥武一定以魔界為優先考量,定不會為魔界帶來危機!」

九禍淡淡一笑,「我知道魔界是你的一切,但若不是非常時刻,我更希望能夠不折任一大將。」

銀鍠黥武躬身道:「黥武謹記在心。」

一聲沉吟,九禍又道:「既然此行非戰,遠離苦境中原為好,你也不至綁手綁腳。」

「是。」

苦境,南方。

暖陽高照,山匝水沓的幽明天境已步入春旬,蓊鬱的山林新生了翠豔的嫩綠,盎盎生機。幽江鎮一如以往,石子水道的淙淙水聲和街坊巷弄的談笑聲交織在一起,像首山間小曲,平實又歡樂。

一個頭戴掩面斗笠的男人順著水道緩步在鎮上,衣是黑的,髮是黑的,斗笠也是黑的,渾身上下只有腰上是紅紮帶。許是為了配合跛足,他步伐跨得不大,一步一步倒也走得穩當。

鎮民不免朝他多看一眼,半是為了他的腿,半是為了面生──雖然他們無法清楚見到這男人的臉。也就只是看,小鎮民風純樸,對外來者總是好奇。

前方掛著一面酒招子,是間酒棧,男人停了一停,轉身踏入店內。酒保正在櫃台打酒,見了來客即喊:「來了大爺啦,請先挑個位子坐下吧!」

男人來到角落,倚著一扇窗,陽光經窗板切掩,只餘桌緣一片耀芒。酒保走了來,道:「大爺要什麼?」

男人頓了頓,緩緩吐出一個字,「酒。」

「什麼酒?」

頭微微一側,男人沉默。

「呃,我們有太白酒、桂花釀、黃酒、陳年花雕,不知您要哪種酒?」酒保趕緊補充。

「都好。」

「可需要什麼按酒?來些時蔬鮮果,牛肉花生?」

男人又一頓,才點了點頭。酒保自去準備,心中不免嘀咕:「外地來的遊人,一問三不知。」

在魔界,酒就是酒,哪有那麼多名堂?

銀鍠黥武隱去身上魔氣,換了苦境衣物,魔界特徵也盡數掩蔽了,只要不喚出銀邪,不恢復本來面貌,便不虞被人類察覺。唯獨臉上那塊特殊的蟒龍紋烙在他的生命裡,藏無可藏,只好以斗笠稍做掩飾。

酒保篩了酒上來,見他不脫斗笠,以為厭惡陽光,好意說道:「大爺若嫌陽光刺目,儘可以閤上窗門。」

「無妨。」喝了一口酒。

酒保送上來的是桂花釀,清清酒香,入口溫潤,渾不似魔界火來辣去的大烈酒,銀鍠黥武心想:「人類喝這種酒,比不上驃悍的魔人。」

臨窗遠望,山巒近得幾要觸手可及,天藍得舒爽。異度魔界乃由存在於異次元空間的魔龍體內所孕育,沒有這樣的山峰,所謂的天是一片灰沉昏紅,沒有苦境的色彩。

他靜靜地注視著,感受他父親所感受的。

不多時,兩名男子走進酒棧,向酒保說道:「小哥,勞駕打五斤陳年花雕。」

酒保笑道:「原來是儒門的爺台,今日來買花雕,想必是貴龍首來到天境?」

儒門買辦人笑道:「一年不過這麼一次,你倒記得清楚。」

銀鍠黥武心想:「儒門龍首?難道是傳說中的三教鼎峰之一的疏樓龍宿?」當下凝神細聽。

酒保一面打酒,一面說道:「怎麼不記得,去年清明你們也來買過花雕,說是貴龍首駕臨,覺得我釀的花雕好入喉,哎呀,那是多大的榮幸,哪能說忘便忘?五斤便夠了嗎?」

「夠了,龍首不會久待,明兒便要走了。」

「這麼匆忙,想必事務繁多,挑了清明,專程回來掃墳的嗎?」

儒門買辦人說道:「這我們卻不知道。」轉頭見到銀鍠黥武渾身透著神祕,便盯著不放。

銀鍠黥武知道那兩人在看他,便裝作若無其事,只顧飲酒。

酒保見了買辦人的神態,壓低聲音說道:「怎麼,有什麼不對勁嗎?」

買辦人說道:「也不是,只是這全身黑嘛,讓我們想起以前的不敗門。」

酒保道:「外來客罷了,不妨事的。說來還真得多謝貴龍首為幽明天境拔除不敗門這毒瘤,省得讓百姓見了有氣。」

三人又寒喧幾句,買辦人便離去了。

銀鍠黥武從窗口看著兩人向西出鎮,心忖:「原來儒門天下在幽明天境設有分支。早前三教鼎峰的佛劍分說和劍子仙跡都曾對上我魔界,女后多少應該握有兩人的資料,而那疏樓龍宿卻一直隱匿行蹤,魔界對他知之不詳,嗯……」

黑衣溶在夜影中,不動,有如無物。

銀鍠黥武避過巡夜的儒門門人,潛行來到現已成為儒門天下天境支部的莊院東首,感覺此處並無人類氣息,躍牆而入。

入眼是一間樸致木屋,屋內漆黑,屋旁一塚墳塋。銀鍠黥武走到墓前,端看碑上之名,尋思:「笑不枉,魔界不曾聽聞此人。」正想再探巡其他地方,忽然感受到一股人氣接近,緊附著輕巧的腳步聲,心中一凜,見一旁生著一株茂密大樹,當即縱身上躍,隱在枝葉之間。

一名綠衣女郎手執宮燈走了來,伸手正要推開木屋門扉,突然咦了一聲,晶澄美目射向大樹,喝道:「誰!」手中宮燈朝樹上之人擲了過去。銀鍠黥武攔住宮燈,扯去燈柄,手掌將燈柄削成尖銳利物,迅捷落地,鷹隼般撲向她,要在驚動更多人之前將之制伏。

女郎眼見此人接宮燈,去燈籠,削燈柄,這幾下眨眼瞬成,絲毫不敢大意,鏘地兩聲抽出腰後雙刀,月牙刀身,掄轉之間舞成了兩輪圓月,一刀護身,一刀進取。

礙於殘疾,銀鍠黥武不以身形速度見長,然而眼力驚人,橫柄推格刀身,柄尖快取雙目、咽喉等要害,攻勢端地狠辣。

女郎被逼得防多攻少,陡然發現敵人身形不便,當下施出輕功竄他左方,一刀揮向利柄,一刀砍他斗笠。

銀鍠黥武才撥開她刀勢,右足一頓轉身,女郎便又竄至他左方,逼得他若不隨之轉身,背後空門便要賣給敵人;而他轉身之際須以左腿支撐,右腿移動,偏生他右足不便,身形因而滯礙,手中又非慣用兵器,攻擋之間甚不順手,一時間破綻盡出。

女郎覷準了他的弱點,趁他防備不及,銀光一削,已將他手中燈柄削斷,喝叱一聲:「現面!」右手彎刀直搗面門。

銀鍠黥武已無退法,當下施出元功,身上毛孔激出紅色電流,覆蓋全身,順著刀勢彎身避開破笠曝面之險,電流在刀身短暫觸及斗笠之際已順勢上竄,纏在女郎掌間,瞬間輕煙飄縷,焦味撲鼻。

女郎一聲痛叫,反射性地鬆開刀柄,銀鍠黥武抄住彎刀,刀尖搠往她咽喉。女郎正待急退,腰間忽地一緊,身旁陡然出現一襲紫衫。

紫衫人護住女郎的同時,飽含真氣的手掌接住刀刃,將刀往外一扳,冷然道:「何方偷雞摸狗之輩,竟敢夜襲儒門?」

「龍宿!」

手中刀宛如嵌入大石中不得動彈,銀鍠黥武心中一凜,「來人功力好高!」再聽聞女郎呼聲,又是一驚:「此人便是疏樓龍宿!?」撤刀後退,就在此時,又有儒門守衛直奔而來。

一個大漢引人包圍銀鍠黥武,隨即躬身陪罪,「龍首見罪,屬下遲來!」

疏樓龍宿冷眼一瞥,「先將人拿下再來論罪。」

「玄雪領命!」手一招,五人圍攻銀鍠黥武。

疏樓龍宿手掌貼在南歌絕唱背後,助她驅散掌間電流,過後執起她的右手,但見表皮焦黑,粉紅肉裡清楚可見,揪眉道:「還不快去找醫官,不疼嗎?」

南歌絕唱滿額冷汗,道:「疼,可是……」看向笑不枉之墓,焦心之色盡上清眸。

疏樓龍宿明白她心中所想,道:「這裡有吾,快去。」將搶回的刀送回她腰後刀鞘。

南歌絕唱點頭,轉身離開。

再看戰圈,銀鍠黥武憑著元功電流與儒門多人纏鬥僵持,疏樓龍宿強大的烈氣在一旁虎視眈眈。

死,不怕;只恐因身份暴露而令魔界曝光。心念疾轉,欲尋縫遁去。

玄雪身為天境支部之首,不願在龍首面前顯得無能,眼見捉拿敵人不下,心頭焦躁,怒喝:「跛腳!侵擾儒門要你付出代價!」

跛腳二字宛若修羅魔火,吞噬了銀鍠黥武的理智,一聲狂怒,滿腔悲憤自胸口宣吼而出!

紅雷驚天,紫電囂騰,漩流捲起風沙,一柄蟒鱗龍槍自天而降,杵地震撼!

疏樓龍宿目中暴射精光。

魔氣!

銀邪吐芒,直取口出跛腳之人,玄雪受魔氣壓迫,無從反應,死亡陰影瞬間籠罩心頭。

胸口一涼,卻無預想的穿心痛楚。

玄雪的刀不知何時已來到疏樓龍宿手中,此刻正橫在心口,擋下了絕命一擊。

「魔物,讓吾拿兵器,已是給汝最大面子。」語畢,刀勢如濤!

銀邪在手,銀鍠黥武連連擋架之際並能趁隙反擊。人是龍是蟒,槍是蟒是龍,人槍並濟,氣勢與實力大增。

但,魔界蟒龍的對手是先天之龍,鼎峰之龍。

一聲悶哼,疏樓龍宿手中之刀砍入銀鍠黥武右腰,魔血順著腿股潺潺流下,溼了土。

──若不是非常時刻,我更希望能夠不折任一大將。

槍鋒怒綻紅電,殛得四周盡冒焦煙,一招雷擊萬里,銀鍠黥武咬牙挺出銀邪,直刺疏樓龍宿,疏樓龍宿抽刀回劈,劈開銀邪攻勢,刀槍互抵之時電流如蛇撲咬,來勢兇惡。銀鍠黥武趁電流纏住疏樓龍宿與儒門眾人之際,成功脫身。疏樓龍宿鼓動真氣驅散電流,雖未傷得一絲毫髮,卻也來不及攔人。

「龍首。」玄雪上前請罪,垂著頭不敢言語。

「傳令下去,加倍人員巡邏幽江鎮,附近山間亦不得放過,將魔物搜索出來。告知幽江鎮民不可窩藏陌生外客,但暫時不用讓他們知道有魔物來此,以免擾亂安寧。」

「是!」玄雪放下心,啣命而去。

疏樓龍宿立在原地,心中沉吟:「為何會有魔物來到此間?若非他召出魔界兵刃,吾也察覺不出魔氣。眼下尚有他事待忙,無法久待幽明天境,只好先讓玄雪處理,此魔物受我所傷,暫時難以恢復,以玄雪之能應該不是問題。」

「龍宿!」南歌絕唱急忙來探,「你沒事吧?」

「吾沒事,汝的手如何?」執起她裹起的手,目光一沉。

南歌絕唱皺眉搖頭,手傷仍一抽一抽地疼痛著。張望四周,墳塚無事,那木屋和大樹卻受了些殛雷焦炙,驚道:「那人武藝又強又怪,究竟是什麼來頭?」

「魔物。」

南歌絕唱大驚,「魔物!那,捉到他了嗎?」

疏樓龍宿搖頭,「沒有,聲東擊西,讓他跑了。」

「那……那幽江鎮的居民不就危險了!?」

「吾已讓玄雪去處理了,儒門會保護他們。」

南歌絕唱腳步一轉就要奔出,疏樓龍宿及時攔住她,道:「汝要去哪裡?」

「我要去找獨照,要她小心。」語畢要走,又讓疏樓龍宿擋住。

「儒門會通知所有鎮民,包括花獨照,不須汝親去。」

南歌絕唱急道:「萬一她待在百嫣谷未出,那豈不是漏了消息?我要親自告知她才放心。」

疏樓龍宿沉聲道:「汝受了傷,萬一遇到魔物那該如何?」

南歌絕唱舉起左手,「我這隻手是好的,再說他也受傷了。」

疏樓龍宿嘆了口氣,道:「昨日才抵達這裡,汝就迫不及待去百嫣谷和花獨照聚了一夜,現在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吾們便得回中原,汝又要去?」

南歌絕唱臉上一紅,低頭囁嚅道:「我不會在百嫣谷過夜,去去就回。」

「一去一回天也亮了。」半硬半軟地將她帶往主莊。

月光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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