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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桃花緣

      指尖悄然劃過池水,冰涼從末梢傳至大腦,渾沌的神智漸漸明瞭,清晰地聚焦。

      那是一個夢般的仲夏午後。

      蟬聲鼓噪,悠悠而飄忽的白雲,如畫家在湛藍畫布上隨意挑染的幾抹白。

      一條隱沒在街道角落的巷子,不起眼的巷口。臥躺於一側,懶洋洋曬著太陽的小黃狗。

      待回過神,妳已佇於巷口。

      妳微微一哂,步入蜿蜒狹窄的小巷中,隨著高低起伏的青石板路徐徐前行。

      走著走著,妳只覺眼前一片模糊,看似錯綜的小徑不知何時已讓妳走到了盡頭,出口就在不遠處。

      初掙脫了狹小的巷子,入眼的是一片廣闊寬亮,彷彿與世隔絕,遺世而立的桃花源。古色古香的茅草屋,偌大的曬穀場,斑駁的石牆……豁然開朗的景色無不揉合著寧靜平和。

      妳微訝,完全像是依著妳午夜夢迴時,眷戀不已的夢境刻劃,如何能讓妳不驚喜?

      環望了四周的景色一會兒,待心情稍微平復,才聽到那潺潺流水聲細細,藏雜在瘋狂的蟬鳴中,這處竟有溪流嗎?

      於是妳沿著自然鋪成的碎石路走,約莫走了一刻鐘,真看見一條涓涓小溪,溪水清澈見底,偶有嬉魚游過。

      一抹喜色浮上妳眼角,若說自然界中哪種物質是妳所喜愛的,那麼便是水,孕育生命起源的水。水可隨所承裝的容器而改,卻又有自己的底線,亙古不變。

      妳將雙手浸入沁涼的溪河中,每每當妳觸碰水,心頭總會浮起一絲異樣的熟悉感,彷彿數千來妳是悠遊地生活在水中,從未沾染過紅塵。

      忽地,一陣悠揚的蕭聲隨風遞送而來,妳猛然抬頭,望向聲源方向。

      不自主地,妳站起身,循聲而行,若有一種不明牽引力,將妳與似曾相似,卻又全然陌生的事物重新連結,像是某個被撕裂的口子被縫合,讓命運的齒鋸又開始轉動。

      然後,妳看見了他。

      立於石橋之上,一身白衫,面如朗月之華,清若寒泉的眉眼含笑望著妳。

      「卿卿,讓妳等了。」

      明明是不曾相識的人,明明他口中喚的也不是妳的名字……可這樣簡單一句話卻讓妳淚爬滿腮。

      無聲地哽咽著,「……你是誰?」

      他幾不可聞地嘆口氣,卻依舊淺笑著。走下石橋,佇於妳面前,執起妳的手。「讓我幫妳尋回記憶,可好?」

      看著你倆交握的手,理智教妳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走,更不能亂讓不認識的人牽妳的手……

      「好,你幫我。」

      可妳就是對他有股無法割捨的依戀,未曾見過的面孔,卻又似於每晚妳倚著窗,凝望的那顆忽明忽黯的星子。

      即便只是剛相識,你們卻像熟稔了千百年似的,說不上來的默契,一個的眼神,無須雙唇費勁,便能心領神會,彷彿人所說的雙璧,如此的契合沒有一絲空隙。妳和他卻也不因此為異,像是原該如此,理所當然。

      他帶妳踏遍所有廣袤的田野,品嘗泥土的芬芳。同妳觀賞開滿山嶺的野花,和妳欣賞繽紛的山神的妝彩,也與妳一同並肩看整片天幕的流星颯沓。

      他仍是喚妳卿卿。

      「因為妳是卿卿呀。」他半瞇著眼,笑笑地回答妳的疑惑。

      墨此。他的名。

      一次與他坐看落日餘暉,血色的晚霞在遠處的天際焚燒,橘紅的火光於他眸底倒映。第一次,第一次見到他略顯哀傷,帶點愁緒的笑。

      「卿卿,妳記起了嗎?」

      妳低下頭,不想見到失望在他眼底蔓延。

      沉默了一會兒,妳略帶猶疑的開口,「……我沒記起來,不過我的靈魂識得你。」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自從我遇見你,所有生活中的茫然漸漸澄清……好像找到一直在追尋的事物,卻又不知為何。你能告訴我麼?」

      墨此搖了搖頭,泛起一抹無可奈何卻甘之如飴的笑,「妳只須知曉,我妳之間有一無形的羈絆,即使輪迴,也無法將其抹滅。」

      此語之後便未再聽墨此提起相關,他如同往常地帶妳體會在都市成長所無法經歷的感受,一貫地包容笑縱妳如孩子般恣意的笑容。

      妳在這裡度過的一個季節的更迭。從百花綻放的奼紫嫣紅,薰風拂過的湖面楊柳,冰霜高潔的楓紅,直至冬雪覆蓋的枯枝殘葉,再到隔年料峭春寒時春神播下的種子,第一株悄然冒出的初芽。

      妳充滿好奇地觀察它,晨曦映著它葉上露珠閃亮。抬起頭,妳興奮地想要與墨此分享此刻的喜悅,也因此捕捉到了他的溫柔,以及那來不及收回的,別於眉眼間更奪人目眩的滿滿的寵溺。

      剎那間,妳的心尖處似也有什麼在攪動,飽脹得微微泛酸,像是再多一點點就要滿溢而出。

      這裡沒有日曆,得以辨識僅有大地之母於春夏秋冬時相與異的衣容,以及隨太陽移動而改變方位長短的樹影。沒有都市刺耳的喧鬧,沒有令人時時繃緊神經去應對的人際關係。

      妳漸漸戀上此地,甚至不想離去。而原因,除了有妳由衷喜愛的大自然與閒適的步履……

      還有一個墨此。

      有時候妳會鼓起勇氣很厚顏的問墨此是不是想起來就可以永遠待在這裡,他只是揉了揉妳的頭,笑而不答。

      「那如果我想不起來呢?」妳問。

      「不會的。」他以往常的溫和道。

      那就永遠別想起來就好啦。妳有些賭氣地想。想不起來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待在這兒,和墨此。

      然而時間是確切地在流逝,及便閉著眼不去看。

         一開始還未發現,仍舊欣喜地要墨此一起去賞綻放的紅蓮。鮮紅盛放大似碗口,佇立於湖面,美極了。

      只是當妳指著遠處嚷嚷,也發現了不對勁。他極力地想遮掩,微顫的手與蒼白的面容卻出賣了他。

      妳驚恐地要去找大夫,他卻抬手阻止了妳,「痼疾罷了,最近夏秋交替,難免。躺一會兒就會好的。」語氣淡淡的,卻有不容錯辨的堅持。

      陪他躺了半天,果然如他所說的好多了,可以下榻自由行動,不再那麼無力,只是唇還是慘白慘白的。

      每當妳擔心的望著他,他也都是笑笑地轉移話題。心底不安感愈濃,妳卻只是遮掩,也只能遮掩。

      似是看出了妳的低落,墨此輕輕笑開,拉起妳的手。

      「走吧,帶妳去看桃花。」

      那是一棵巨大得奇異的桃花樹,主幹須由五、六人合抱才可圈住,枝枒開滿了粉色的桃花,一陣風掃過,剎時落英繽紛,點點桃瓣似粉淚,烙印於你倆的肩頭與髮際,恍若染上凡塵的愛恨嗔癡,再不能脫身。

      有什麼片段自妳腦海中閃過。

      同樣的場景,模糊重疊的面孔,一樣的清雅白衫,相同不減的溫潤笑意……妳悄悄地濕了眼眶。

      「真美。」也很熟悉。妳假裝讚嘆。

      「這是幾百年難得才盛開一次的花。」他勾勒出一抹深刻的笑痕,看著妳的眸,「妳我之間的初次相遇,是在上一次的花開。」

      妳倉促地別開眼,「我不記得之前有看過這樣美的桃樹,我如果有看過我一定會……」

      「妳記起了。」墨此用了肯定句。

      妳倔強偏首,「只有片段。」

      「妳只是,壓抑著不去深想。」他苦笑道。

      「我為甚麼要去想?想起來你就要趕我走了。」心中有個期盼的聲,冀望他能否認,若是……

      「我不會趕妳走,妳卻也不能留。」墨此斂下了眸,身子倏地乏力了起來,搖搖欲墜。

      妳大驚失色地扶住他,他並沒有揮開。蹙了蹙眉,墨此深吸一口氣道,「因為這是個幻境。」

      「這是我用魂力架起的,幻境。」他苦澀地望著自己漸漸透明的指尖,「與妳度過的這些時日,其實早該耗盡一切,只是許是上天垂憐,讓妳我多一些時間……」

      墨此輕笑了一聲,「卿卿,我是一抹因執念而拘於人世的孤魂,此刻我執念未解,但力量已枯竭,不得不踏入輪迴……」

      看著他毫無血色的面容與漸漸輕盈的重量,妳顫著唇,泣不成聲。

      墨此將他的手輕柔地置於妳頭頂,眼神溫柔,「別哭呀。卿卿,別哭。既是前世錯過,來世我會與妳一個承諾,絕不食言。」

      「我還未想起來,你還不准走……」妳低低哽咽著,眼角濕潤。

      倏地,腦中畫面如潮般湧出,妳不可置信地睜大了淚眼。

      紛飛的桃花,眉目如畫的少年佇於桃樹旁,朝妳身出手,笑著說了些什麼……

      畫面一跳轉。

      鑼鼓喧天的沙場,血染紅了黃土,魂斷沙場旌旗翻,朔風刀刀割得人寒徹骨,無名的枯骨碎了多少人的心……

      畫面再轉。

      淡銀色的月華灑落他身,遠瞧,竟像是謫仙下凡,虛幻而美好。

      少年一身兵馬戎裝,眉宇間的堅毅洗蛻了年少的稚氣,妳哭著要他別去,他只是輕輕地摸了妳的頭,「卿卿,天家與國榮辱與共,任性不得的。」

      聞言,縱使心如被針扎了一般刺痛,最後也只是放開了捉著他衣角的手,低首眨了眨眼,輕道,「多麼願你我只是平凡黎民百姓。」

      點點暈開於青玉石階的水痕,燙了自己也灼傷了他。

      他只是苦澀地牽起嘴角,「等我回來。」

      於是妳等了,花園裡的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數不清的春秋與漫漫長夜都沒有擊垮妳。

      只是相思成疾。

      妳甚至在奈何橋旁尋找,卻從未再見到那道雪白的身影,連孟婆都不知他的蹤跡。

      「墨此……墨此。」妳喚了他的名,近乎無聲的,「我不要再等了,也不要再找了……這次,能否換你等等我?」

      他無力地笑了笑,「妳終是憶起了……也罷,讓妳等了那麼久,也該換我等一回。」墨此的身軀慢慢消失,「百年後,黃泉彼岸,三生石旁……」最後終全化為光沫,乘著風飄散了。

      看著自己只餘桃瓣的掌心,妳淒然一笑,他的執念,竟是為圓滿妳與他前世奢望卻無法追求的願。

      那最平凡的,卻也是你們從來不敢想望的呵……深深吸了口氣,妳闔上眼簾,任自己隨波流於這若夢的浮生……

      百年後。

      一名女子立於開滿火紅彼岸花的河畔觀望,似是在找尋什麼。

      白髮蒼蒼的慈祥老者拍了拍妳的肩,以為妳迷失了方向。「妹妹呀,奈何橋是往那邊走喔。」

      妳莞爾一笑,「我知道的,謝謝您。」

      見老者轉身要走,妳的語氣不由得著急了起來,「等一下、老爺爺,請問您有沒有看過一個男子,身著白衫,常常徘徊於三生石附近?」

      「有哩。」老者詫異的望著這個纖細的姑娘,「那個小夥子站好久了,每次俺經過就會看到他,好像在等什麼人。不過說來他意志也真堅定,通常在冥界待太久又不去輪迴的孤魂,只會因歲月流逝而忘了最重要的東西,最後都是灰飛煙滅的下場……哦哦、走過來了,妳問的是不是那個呀?」

      妳順著老者拐杖指的方向看過去,登時像被下了咒術般動彈不得,只能望著男子朝妳慢慢走來,雙眸含滿溫柔的笑意……最後站定於妳面前,抬手撫上妳的面頰。

      「卿卿,吾已候汝多時。」

      妳淚盈於睫的微微一笑,「我們扯平了,墨此。」

      墨此專注甚至是肅穆的凝望妳,「這些年來,每思念一次,我就植下一株曼朱沙華。」

      所以這一片一望無際似火燎原的彼岸花,竟都是滿山遍野的思念嗎?

      濕了眼角,卿卿笑開,「那麼從現在,乃至於以後,你都無須再播種。」

      一陣清風拂過,混著不知名的芬芳暖馥,噴薄怒放的曼朱沙華,襯著兩道繾綣的影,永不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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