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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楔子

據說在很小的時候,我曾出過一場嚴重的車禍。

之所以說是「據說」,是因為我自己根本就沒印象。唯一能證明那個慘烈事件的,只剩我背上那條長達二十公分的疤痕。

聽大伯說我在床上躺了三年,沒變植物人是奇蹟。因為那個事件一口氣奪走我的父母外加大我八歲的姊姊,所以地球中我唯一的家人,只剩那個在西雅圖工作的大伯了。

我沒去過西雅圖,大伯請鄰居照顧我,每個月十五號準時匯來生活費。考完基測後大伯曾打電話問我想不想考大學,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想幹什麼,所以就聽大伯安排,轉學到一個鄉下小鎮唸私立高中,因為已經可以料理自己的事了,所以乾脆在學校附近租房子住。

一切應該都平穩的度過,但在高一時我的生活開始出了點問題。

首先是我產生了輕微的精神分裂,據醫生說這毛病是兒時車禍造成的人格陰影,我很容易會把一件事解讀到偏差的方向、常常睡一覺起來忘記自己是誰、還會出現記憶斷層,更糟的是我無法融入群體生活,我本來就容易緊張,有時候著急起來就會結巴,也因此我根本就沒辦法自然的與班上同學聊天。

也因此我腦中常常會幻想,如果可以自在的做這件事該有多好、如果可以在公共場合主動發言、講出些有趣的言論,就能讓同學們覺得我不是怪人吧。每天這樣重複煩惱著,便開始對生活產生倦怠,總是猶豫著裹足不前,對週遭事物沒多大興致,遇到任何事只是懶洋洋的,這樣子的我肯定讓同學們很看不順眼吧。

久而久之,我開始在腦中建構出一個與我截然不同的存在∣∣活潑、積極、有條有理而且認真上進的另一個我,他能跟我像普通朋友般聊天,一起做些年輕人會做的事,這幻想帶給我些許樂趣,結果某天上體育課時我頭撞到籃球架,那個我就這樣活靈活現的跳了出來,現在他住在我的右腦(他自己說的),不時會出聲跟我對話。

照理來說發生這種事,我應該要驚慌或是苦惱,畢竟沒人保證這傢伙會不會試圖取代我,然後發生像「暗夜惡蟲」(最近這部片很紅,班上一堆男生拿著雜誌在討論)那樣黏液亂飛場景,問題的是那傢伙跟我預想中的不太一樣,雖說個性比我好相處多了,講話的內容卻有點少根筋,有天晚餐的時候,他還主動在我微波雞塊時針對這個議題發言,到現在那段對話仍讓我記憶猶新。

『我說啊,辰辰,你知道生命是怎麼開始的嗎?』

「精子跟卵子結合啊。」

『喂喂、你未免也跳過太多前奏了吧,你就不會說是因為愛嗎?』那傢伙不感羞恥的繼續嚷道:『萬事萬物都有愛,因為生命是藉由愛運轉的啊。』

「所以你其實想表達什麼?」

『沒有啦,我只是想用這當開場白而已,其實我最終目的是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嗯,請說。」

『其實我很早以前就誕生了,原本我是打算要取代你的,在你意識到我之前,我一直都躲在右腦偷偷觀察你喔。』

「是喔,那為什麼不取代我?」

『這個嘛,也許是因為覺得你很可憐吧,再說我們這樣相處也不錯啊,想想看,一個與你左腦比鄰而居的好友,不只夜晚時促膝長談,連期末考都能互相討論,再說我比你聰明多了,簡直就是免費的腦內家教嘛。』

對方說完就在我腦中傳來一陣開朗的笑聲,到現在我還在想,人格分裂就算了,他竟然還能有自己的「想像」,如果說哈姆雷特中的那個短劇叫劇中劇的話,這傢伙就是我的腦中腦吧。我不太願意去思考他的想像裡包含了什麼內容,顯然他把我當成知心好友,天知道還有其他什麼變態的內容。

因為精神分裂的緣故我困擾了一陣子,醫生建議我多培養一些興趣,以此來轉移焦慮的症狀,所以我聽了分裂人格的話,當天就上網訂了一台單眼相機,現在每天下課後我都會拿著相機在學校附近閒晃。

我覺得這樣的人生挺愜意的,雖然要假裝自己沒病很辛苦,常常會咬著手指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不過拍照真是件快樂的事,透過那小小的方格鏡看景物,會有種感覺,彷彿有道無法跨越、漫長而深邃的鴻溝橫亙在我與人群之間,這種感受讓我感到非常安心。

人生真是美好的不得了,如果可以一直這樣過下去就好了。

直到我遇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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