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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瓶覗醫生

      空蕩蕩的老舊校舍裡,早已廢棄不用的舊儲藏室仍看得出往昔造物的依稀輪廓。

      安靜的蒼白日光無聲投落。

      嵌於唯一氣窗的風扇葉在氣流帶動間微弱地轉動。

      一搧、一搧、一搧……

      隨著搧動被規律阻斷的光線映落在塵灰遍佈的老舊地板,亮晃而刺眼、幾乎令人感到暈眩。

      整座舊儲藏間的空氣都和吊在半空的屍體一樣沉默。並散發出惡臭。

      青井悠太覺得想吐。

      然而出於年輕的自尊心,他硬將難受的感覺連同鼻間的異味一起吞了下去。

      不遠處那具懸吊於空的女屍雙眼暴凸,由於死亡時間過久,缺水的角膜早已混濁皺縮,就連瞳孔也看不見了;張開的唇口發暗而乾縮,血管浮脹的青紫面容絲毫看不出生前的清秀。

      生平第一次近距離目睹這種場面的年少警察胃部翻攪,卻連別開眼都做不到。

      「鷹司前輩。」他忍不住喊了一聲仍站在屍體前仔細端詳的男人,小心調整呼吸的同時謹慎地建議:「我想,這樁案件我們應該立刻呈報轉交給『十紋』來處理……」

      「嗯?」前輩沉著的目光落到他臉上,「為什麼這麼說?」

      「這個……」他下意識走到前輩身旁──然而下一秒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在更加濃烈的屍臭撲鼻而來的同時──青井悠太再也顧不得忍耐,連忙抬高手腕用袖摺捂住口鼻,提高了語速急促回答:

      「這不是普通人類會做的事情──我是這麼想的!」

      兩人面前的女屍胸腔到下腹直至陰部整個被撕開,身上聖瑪麗亞女子中學的制服染滿汙血,乾涸成骯髒的印花,邊緣彷彿帶著齒痕的不規則裂口底下一眼望去、穢紅腹腔卻異常空蕩──「掠食」這個字眼立刻浮現在青井悠太腦海,他沒來得及去細數裡頭少了什麼,那種想吐的衝動又湧上喉頭,而且遠比上一次更加強烈。

      青井悠太不住倒退幾步,然而即使退到了儲藏間門邊、那股濃厚的屍臭仍纏繞不去;氣味似乎實質化成了某種不懷好意的軟體活物,順著他的鼻腔爬滿他整個呼吸系統,並且正準備爬進他體內更深處──

      噁心的聯想化作最後一根稻草、狠生生壓垮了整個人早已繃緊到極限的年少刑警。

      他急急想退出狹小的儲藏間獲取新鮮空氣,錯亂的腳步卻絆到了自己、慌亂間整個人跌坐在地;腦中正想為自己的狼狽道歉、身體卻又早一步側過了半身──搶在大腦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之前、他已經整個人撐在佈滿蛀孔的骯髒地板上傾瀉般無法控制地嘔吐了起來。

      「……」

      一片混亂的感官衝擊裡,他仍察覺到有個人走到自己身邊,彎腰關切。

      青井悠太有些羞愧,儘管做為警察資歷尚淺、但自己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如今碰上應該展現專業好好學習的場合卻反倒如此失態。

      翻攪的胃袋差不多清空,他費了點勁收住勢調整好呼吸,才想開口道歉,上頭那人卻先遞來一方折得工整的素色手帕。

      片刻醒悟自己如今一臉髒穢,他橫臂遮住下半臉低聲道了句「謝謝前輩」便連忙接過。

      直至知覺那細膩的棉麻觸感與淺淡的草藥氣息,方才彷彿被屍臭閉塞的大腦終於又重新活動起來──

      「不是……前輩……嗎?」他微微一怔,盯著手中棉帕的視線朝上挪移。

      ──彷彿薄水琉璃的澄明清淺、又猶沉潭泉澗不可知底的深邃。

      他愣愣盯著面前那雙色澤純淨的眼睛,直近恍惚。

      直到對方先垂下雪白的眼睫斷開時隔過久的視線交會,青井悠太才跟著回過神,隨即注意到對方分明的輪廓與異常蒼白的膚色。

      洋人……?

      「還好嗎,青井君?」

      這時熟悉的嗓音事實地介入,他看見前輩拄著手杖走出來;對他寫滿歉疚的臉微微一笑後,伸出手比向了身旁的人為他介紹:

      「初次見面吧?這位是我的合作法醫──瓶覗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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