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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建安17年12月,冬。

隨著新年的腳步越來越近,翼城裡洋溢著歡樂愉快的氣氛,家家戶戶紛紛開始準備起過年要用的東西,市集的豬肉被搜購一空,每間屋子都傳出搗年糕的聲音,竹子更是早早的備好,放在庭前晾乾,好保證到時可以便於燃燒,用竹子燃燒時所發出的巨大聲響驅逐那些恐怖的孤魂野鬼,雖然北方的朔風仍呼嘯著吹過人們的頭上,但仍吹不熄人們心頭裡的那把暖呼呼的火。

然而,在這一團溫暖幸福的氛圍中,楊阜獨自一人,緩緩的從溫暖的家中走了出來,他頂著寒風,打了個哆嗦,朝向西方,不禁嘆了一口氣。

「從兄為何嘆氣?」一個開朗明亮的聲音從他背後傳出,楊阜回頭往後看,原來是他的從弟楊岳,楊岳是一個虎背熊腰的年輕人,平時不好讀書,只喜歡弄刀舞棍,特別羨慕朱家、郭解等當時著名的義俠,也以俠名和武藝在翼城小有名氣。

「部曲訓練的怎麼樣了?」楊阜淡淡的說,部曲是在三國時期由世家貴族所訓練的私人武裝部隊的別稱,在這兵荒馬亂的時代,有錢有勢的人或家族莫不將自己武裝起來,來保護自己,而在東漢末年,由於天災人禍不斷,大量農民被迫背井離鄉,這成為這些孤苦無依的人們一個獲得棲身之所的機會,另一方面,這是許多渴望能立功建業年輕人們的一個進身梯,很多三國時期的將領,如蜀的魏延、魏的牛金,都是部曲出身,到了後期,東吳甚至正式承認部曲的地位,將其視為國家正規軍和主要武裝力量。

「新兵正在接受操練,有的人去幫忙城牆的修建。」說到這,楊岳不解的說:「不過從兄,你是不是太過謹慎了,最近也沒有什麼戰事,為什麼還那麼戰戰兢兢的呢?」

「唉。」楊阜又深深的嘆息,一邊走向馬廄,一邊說:「大家都太過大意了,明明前年才剛打過一仗而已。」他指的是前年三月所發生的潼關之戰。

「從兄害怕的是…馬兒嗎?」楊岳做出手持鞍鞭,駕馬揚塵的模樣,那是曹操和馬超等西涼軍閥的戰爭,在一次戰事中,曹操聽說了馬超的勇猛之後,曾大嘆過:「馬兒不死,吾無葬地也。」自此馬兒就成為馬超的外號,在西涼一帶傳了開來。

「沒錯。」「可是從兄,馬兒前年才吃了一場大敗仗,怎麼可能有餘力來到此地呢?」

「不,馬超有英布、韓信的勇猛,又深得羌、氐等胡人的人心,整個西州的人民對他還是相當畏懼,只要他一起事,隴上諸郡就岌岌可危,並非我們能所掌握的了。」這同是他前年同時上書給曹操的奏摺,雖然曹操「善之」,但由於河北發生大規模的民變,終究還是倉促退兵,沒有做任何的準備,而大家似乎也毫無戒心,唯有他一個人憂心忡忡。

兩人上馬,往西門出發。一路上所見的都是喜氣洋洋,準備過節的民眾,楊阜搖搖頭,嘆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

兩人來到了西門,這裡正在進行最後一部分的防禦工事,楊阜身為涼洲別駕兼參軍事,城牆的修建和維護是他的工作之一,特別是翼城,翼城位於今日的甘肅省甘谷縣,就地理位置來看,翼城北靠渭水,東望長安,南窺西蜀,西鎮隴右,並和處於絲路上的重鎮關係密切,此外,身為天水郡的郡治和整個涼州州治,翼城有非常重要的政經地位和戰略意義,是絲綢之路上的一顆燦爛明珠,他開始仔細視察工事的進度。

「從兄!」一個年輕人從一群工人和衛兵人群中走了出來,他是楊謨,也是楊阜的從弟,和勇猛過人的楊岳比起來,楊謨比較像是機智過人的才子型人物,雖然和楊阜比起來,他少了那種觀測整個大局的洞察力和對未來的預測能力,但他思考很快,善於臨機應變,楊岳和楊謨這兩個人一文一武,是除了楊阜之外,楊家這一代比較出色的人才。

「大嫂最近如何?」楊謨問著,為了監督這一次的工程進度,他已經有好幾個禮拜沒有回家,每天就直接睡在工地。

「還是老樣子,一直臥病在床,到現在還是不太能下來走動,賈老來看過好幾次了,每次來都搖頭,說問之不欲語,語先葞下者,必有憂鬱,看來是心病無疑了。」楊阜搖搖頭,表情難過的說:「現在她也不太能吃,每天就只能勉強喝點賈洪開的酸棗仁湯。」

「唉…誰能想到呢,賢侄竟然會在那麼年紀輕輕的時候就英年早逝。」楊謨也跟著搖頭,看到大夥都那麼難過,楊岳連忙決定換個話題。「那麼豹兒呢?最近如何?」

「啊,小豹兒已經開始學字了,真不愧是我的好孫子,每天都相當勤奮努力呢,你大嫂也是,只有在看到小豹兒的時候,才會露出笑容。」楊阜的表情頓時間就轉為身為祖父的慈愛和得意,雖然楊阜今年頂多不過四十幾歲,但在古代,十五歲就已經被視為成年,男子也多半在那時就已結婚成親,女子則是十二、三歲,再加上古人認為多子多孫多福氣,越早生孩子越好,所以雖然以我們現代人的觀點來看他算年紀還不大,但他已經是作人祖父了,在古代這算是常態。

「進度如何?」楊阜輕鬆的說。「雖然大夥對不能提早回去過年這點還饒有煩詞,不過目前工程進行的相當順利,大約今天就能完工。」楊謨帶著他們視察整個工程現場,一邊開始慢慢的介紹起來:「首先是蒸土,我們用火先將土蒸熟,除掉裡頭的蟲卵和雜草,然後將土悶入加有米漿和石灰的水,在太陽底下曝曬,這樣土夯完之後,就不容易崩塌或粉碎,接著趁土還是半乾的時候,將其一層一層的壓緊夯實,每層中間都要加一層蘆葦,這樣就大功告成了。」楊謨一面走,一面細細道來,加入蘆葦是為了要防止土壤鹼化,當然,楊謨等人是不知道原因的,他們依賴的是幾個世代所累積流傳下來的經驗法則。

和後世的電視劇相反,三國時期的城牆多是由泥土夯實築成的,而非石磚牆,夯這個字本身就是用灰土填塞的意思,也就是說,將泥土壓緊壓密,使其變成土塊狀,藉此形成城牆。雖然此時漢代已經有磚瓦技術,但一方面此時的技術還不成熟,不能拿來堅固的城牆,一方面這時磚塊的成本過高,只有貴族的墓葬和樓閣才能用到。當然,和後世的城牆相比,這樣夯實的土城很容易潰散,特別是下雨或被水泡時,但此時的夯實技術已經相當成熟普遍,著名的秦長城就是這樣一捶一捶建成的。

「啊,是楊別駕。」趙衢和梁寬兩人走了出來,趙衢,南安人,梁寬,安定人,他們兩人都是負責守衛翼城的校尉,和楊阜算是上下級關係,雖然武藝沒有像楊岳一樣那麼高強,但兩人都忠心耿耿,對自己的工作盡心盡力,在亂世之中,有的時候一顆忠心還比武藝高強還要重要。

「兩位將軍正在進行最後一段的望樓建築工程。」楊謨介紹著。漢代流行的是高臺式建築,也就是在夯土夯實的土堆上建築高臺樓閣,一方面可以瞭望遠方,觀察是否有敵人出現,一方面也可以用來當作小型城樓,防禦敵人並讓自己的士兵躲在裡面對對方放箭。

「我們上去看看吧。」楊阜說,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了上去,紛紛上樓,漢代的樓閣已經有三層樓高,特別是在盛行窯洞這種半地居建築的黃土高原上更為鶴立雞群。當眾人居高臨下,整個美麗的渭水平原一覽無遺的展現在眾人眼前,每個人不禁豪氣頓生了起來,楊阜和梁寬、趙衢兩人開始視察城樓,楊謨和楊岳則是眺望遠方。

「快看!」楊謨指向一個騎士,眾人的目光轉向楊岳手指的方向,見到土黃色的平原上,一名騎士正沿著銀色的渭河旁縱馬奔馳著,所有人都看出來這為何會吸引楊謨的注意,他不斷胡亂揮著手中的馬鞭,死命的催促著跨下的馬匹,絲毫不顧馬匹的體能和狀況,任何有經驗的騎手都不會這樣做,這樣隨時都會讓自己的坐騎力竭而斃,除非是有非常緊急的情況,比如說,逃命。

「他似乎是連夜趕路,一路沒停的直達到這。」梁衢判斷著,他這樣一說,所有人也都看了出來,那騎士搖搖晃晃的,一幅體力耗竭的樣子,看起來隨時都會摔落馬下,他能坐在馬背上,似乎是靠著一股純然的意志力在勉強支撐。

「他過來了!快!我們快下去看看他是怎麼回事,到底是什麼讓他這樣不惜徹夜趕路也要來到翼城。」楊阜招呼著,在地處邊陲,漢人和外族混雜居住的涼州,時常有緊急信使送公文到這,而他們往往送的都是緊急告急的軍書,一群人沖沖忙忙的下樓,竟搶先在那騎士到達前先抵達門闕。大家一起憂心忡忡的看著那騎士的身影由遠到近,從一個揚起塵土的小點越變越大,最後變成一個風塵僕僕、近乎精疲力竭的人馬組合。

那騎士一到達門口,便翻身下馬,更精確的說,是從馬背上摔落下來,眾人連忙上前,關心那騎士的狀況。

那是個年約三十、滿面鬍鬚的漢子,頭上歪斜的頭巾和進賢冠說明他是一個文職官吏,他的雙股因為長時間的駕馬奔馳而摩出了鮮血,他近乎昏厥,如爛泥般癱倒在地上,楊阜連忙扶著他,連連的問說:「你是誰?發生什麼事了?」

那騎士氣若游絲的說了幾句話,楊阜連忙湊耳靠近他,才聽到他近乎呢喃的說:「馬超起兵!上邽、狄道等地紛紛叛變響應!整個隴右諸郡縣業已淪陷!他現在已經聯合張魯手下大將楊昂,領萬餘士兵朝此地進軍,試圖捲土重來!」說完這驚天動地的大消息之後,他昏了過去。

瞬息之間,所有人的臉上都浮現了驚恐的表情,頓時間,驚呼聲四起,各式各樣的耳語、討論也像是一團青蠅一般,嗡嗡而出,楊阜先是將昏倒的騎士交給了一名衛兵,說:「帶他去找大夫,絕不能讓他死去!我還有事情要問他。」接著緩緩的轉向楊岳、楊謨、趙衢和梁寬等四人,說:「各位也聽見了,現在軍情緊急!楊謨,你先安撫營地裡的工人、士兵,告知民眾們真實的消息,不要讓任何人蜚短流長,散布謠言,楊謨,你去召集部曲,讓他們到州府那邊集合,梁寬和趙衢兩位將軍,請隨我來,我們必須立即將此事報予給使君和州牧知道,戰爭開始了!」大夥應諾一聲,楊謨和楊岳紛紛忙起自己的工作,而梁寬和趙衢兩人則是隨著楊阜登上馬車,往城中的州牧府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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