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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Bittersweet Symphony-01、劇作家的脾氣

從06/16起重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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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use   it’s   a   bittersweet   symphony,   this   life…”   –Bittersweet   Symphony,   The   Ver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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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頭很痛。

真的是……很討厭。

腦內尖嘯的紛亂雜訊。

帶進家裡的鞋底汙跡。

玻璃窗沾上的指紋。

隨意翻疊的報紙。

被碰過的東西。

他人的氣味。

還有……

「────為什麼?你不是說讓我自己導?」

季子衡瞪著自家經紀公司的BOSS。他的眼神算是出了名的兇惡,和文質彬彬的外表成反比。

不過BOSS並沒有被他震住,反而料準了他不會有進一步動作似地,往後靠在椅背上,瞅著他。

「我還是讓你自己導。不過你提條件,我也提條件,很合理啊。」BOSS說,「更何況,我看不出你會有什麼損失。」

「損失可大了!」季子衡怒氣衝衝地回話。

他會這麼生氣不是沒有原因。

季子衡是個劇作家。他的作品範圍遍及影視和舞台劇,是在這個效率至上、成本去死,大家普遍只會找一群人來大套公式的低迷編劇界中,一顆擁有不敗傳奇的閃亮星星────

曾經有電視台老闆被他當面大吼到滿臉脹紅、一氣之下憤而宣稱『一個季子衡有什麼了不起,就不信我們家整群了解觀眾口味的資深編劇,會比不上他和他的爛作品』,然後在對手聞風切入拿下季子衡手上作品的版權、並在同時段製作播出後,狠狠被打腫了臉。

不過老闆會被季子衡吼,是因為他讓身材很好的女助理去桌子對面『協助領取』季子衡手上的劇本。

誰都捉摸不透季子衡的心思。

他是個藝術家,跟他的作品同樣有名的就是他的怒氣。貌似除了自家BOSS以外還沒人治得了他,不過這話題季子衡不愛談。

「你這脾氣真的需要改一改。」BOSS半咕噥地小聲唸道,果不其然又看到季子衡轉過來,先蹙眉瞪著他,然後才願意繼續對話。

「你說什麼?」

不就是這個嗎,BOSS心想。

先是皺眉、轉過來直視你,再配上一句『你說什麼』,就算他不發脾氣,這種質疑的態度也替他惹來不少麻煩。況且季子衡說起話聲音挺大的。

他有時還真懷疑季子衡怎麼活到能證明自己的能力的。

「沒什麼。」BOSS聳聳肩,恢復正常音量。「你要做這個,我讓你做。我允許你慢慢來,就像任何休閒活動一樣,甚至讓你佔用一點點公司的資源,只要不影響你真正的工作。」

「這就是我的工作!」

「好好好。我知道這對你很重要,而且我也相信你,所以才讓你放手去做,我只要求你把這個名字放上去────」

「不可能!」

BOSS看著他。他看著BOSS。有時候季子衡的回話完全是下意識,不代表真的反對,但BOSS判定他現在的反應很激烈。BOSS不理解。

「你和風擎有什麼仇?」BOSS皺著眉問。

風擎是當前電視劇最火紅的面孔。一頭瀟灑柔順的半長髮,得天獨厚的臉部結構,配合略帶輕浮的魅力微笑、和一雙笑起來盛滿桃花的電眼,同時揉合孩子氣的天真和沉穩深情的半熟男魅力────

上個月才榮登『最被老公/男友唾棄的男明星』第一名。

「啊,我知道了,是不是你有什麼中意的對象迷上了風擎,像是女朋友啦、還沒追到的女朋友啦、或者心目中的女神────」

「別開玩笑了。」季子衡黑著臉。

BOSS聳聳肩。他確實是在開玩笑,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他都很懷疑季子衡有這樣的對象,更懷疑有人能忍受他。

「那是為什麼?你反正需要一個主角,風擎當你的男主角,這樣不好嗎?」

「一點都不好。那種演技浮濫的人,演不了我的劇碼。」

BOSS挑高一邊眉。「事實上他演過。他得過的獎有好幾個都來自你手上出來的劇本。你沒看過?」

「……這個不一樣。」季子衡別開眼,「這個,我不打算為他量身修改。」

說完後,季子衡就不開口了,逕自從包裡拿出書來翻,硬是不看向對方。

BOSS看著他,嘆了口氣。

早期的英國間諜小說家Eric   Ambler在他1939年的名作中寫過一段話:「一個人的體格,包括骨架和血肉,都是生命製造過程的產物;但臉,卻是他自己創造的成品。」(譯:李靜宜)

季子衡的樣子算是清秀,眉毛以上被柔軟的黑色瀏海掩住,以下的五官以文人來說太銳利,卻又不夠尖刻。如果你注視他夠久,要不是發現他其實還是很好看,要不就會注意到他眼底的驚惶,像個彆扭的孩子一般。

他並不是壞人,只是……不擅長用戲劇以外的方式表達。

他太習慣表演了。

「季老師,」BOSS喚道,察覺季子衡假裝沒在聽的臉上出現一抹期盼的光芒,「你演過好幾年的舞台劇,應該很清楚,在製作的任何階段,經驗都是很重要的部分。」

「……我有經驗啊。」期盼的光芒變得有些猶豫。

「那是指編劇,還有你的舞台經驗。但不是作為電視劇的導演。」

「迷你劇集。」

「都一樣。我知道你不喜歡綁手綁腳,所以我幫你找的人會盡量不跟你衝突。但你最起碼,需要一個經驗豐富的人幫你堵住其他人的嘴,不管那經驗是編是導還是演,總之是電視劇熟面孔。我認為風擎很適合。」

「……」光芒黯淡了。

「而且,公司還是要考量到利益問題。對一般觀眾而言,『風擎』這兩個字的宣傳效益,絕對比『季子衡』來得高,不是嗎?」

這說法季子衡反而接受了。他哼笑一聲,似乎重振旗鼓。

「先等我把劇本改好了再說吧。」他回答,基本上已經算是同意了。「不過,我還要一個人。」

「你說說看。」

「薛慕聲。」

薛慕聲。BOSS在腦海裡勾勒出一道身影。

低調而高雅的形象,修長優美的身型,著裝非常講究,臉上總是掛著淡淡微笑,就像在雕刻石像時一併勾畫上去的。

詢問度高、曝光度低,每每吸引全場目光,卻又彷彿對這一切感到不自在。

神秘的音樂貴公子,那名天才作曲家。

「你要他?」

「不行嗎?」

「我會安排看看,他OK我就沒意見。」

只要你別突然說要讓他入鏡。BOSS保留了這句。薛慕聲除了挑CASE外就是挑人,基本上只要他對CASE感興趣都好談,但要是對方找他麻煩,比方說,要他一起跑宣傳,他脾氣可是硬得很。

因為薛慕聲有神祕的鏡頭過敏症。

季子衡心滿意足。

他和薛慕聲的名字好幾次出現在同一部作品中,但沒有直接合作過,畢竟到了配樂編曲的階段,也差不多沒有季子衡的事了。但薛慕聲的才能,他很放心。

因為這部作品,對他而言非常重要。

BOSS就是知道這點,也做出了很多讓步,其實季子衡也知道。

可是,關於這個男主角……他就是怎麼樣也不放心。

「怎麼了嗎?」BOSS看到季子衡的臉色變化,問了一句。

「沒什麼,胃有點不舒服罷了。」

「胃病嗎?」

「應該沒事,」淺淺一笑,季子衡的目光悠遠凝向窗外天光,「就是有點男主角過敏症。」

「……祝你早日康復。」

×

關於薛慕聲,網路上能查到的資訊很少,絕大多數都是他的作品和得獎記錄。

但再私人一些的資料就沒有了,照片更是少得可憐,還不一定能拍得到臉。

而且因為家裡自備錄音間,他鮮少出現在公開場合,可以的話也不會常常出現在公司這類的地方。不過,這無損於大家對他那高雅氣質的想像……

所以當公司門口出現一隻落湯雞,要不是面上仍然帶著那大理石鐫刻般的微笑,大概不會有人把這些資訊連接起來。

「薛、薛老師,您怎麼────」

「……哈哈,只是淋了點小雨。」

眾人全下意識望向窗外淅瀝悶濕的密織雨幕,所以沒人特別注意站在薛慕聲後方,滿臉愧疚的青年,自然也沒人把責任歸到他頭上。

事實上,也只有他會把責任扛到自己頭上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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