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氏基金會的委託案子,是坐落於東部都蘭山的部落美術館開幕文宣,沒想到到第一份外快就如此棘手,住在部落裡的人們,需要的是學校,是醫療中心,是便利商店,是廉價食堂……但美術館?譚氏要放什麼東西進去那裡,是想培養村民的美學素養,或是讓外面的人因為這個美術館湧入村落,刺激當地經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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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沒地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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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第一個念頭,但立刻意識到這個想法的危險性,假如設計者無法認同,又怎麼能設計出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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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上找不到關於這個美術館更多的訊息,不像一些私人美術館一樣,大張旗鼓的找大牌藝術家或厲害媒體,宣傳為文化觀光景點,也不像大藏家們震天價響宣傳自己偉大的收藏,甚至比一些最基礎的活動中心展覽,辦文藝獎支持在地藝術家之類的地方新聞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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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著網頁發呆,經過我身旁的喬安突然彎腰,閱讀螢幕定格的譚氏基金會首頁,發出評語:「真慘,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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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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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起身,喝口手裡端著的咖啡,淡淡道:「不意外,科技公司的基金會大部分都是董娘的玩具,裝飾功能大於實質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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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氏基金會的名聲,靠羅太太的個人收藏規模,在藝術圈小有名氣。附屬在貝達科技集團內湖總部的基金會展廳,也曾辦過幾檔大展,雖然整體來說並無明確脈絡,至少透過藝文活動達到優化企業形象的目的;對基金會來說最重要的莫過於明確的贊助方向,雖打著促進美學教育的口號,但實際上辦過的活動,就是類似中小學生大地彩繪,或是舉辦地方美術競賽等等,另外在一些藝博會以貝達科技名義擔任贊助商,提供光電相關的硬體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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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類基金會,只要發揮錦上添花的功能對母體企業來說就足夠了,沒有人會去期待過多,說穿了,能夠讓譚湘棠在「羅太太」頭銜之外,添上「譚氏基金會執行長」頭銜,這個組織的功德就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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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婕,今天只有我們兩個值班,有沒有空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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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訝異的聽到喬安,畫廊大紅人這麼客氣,在此之前,我們從沒一對一的講過話。她拉來一張椅子,和我面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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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香港展,我希望是妳,而不是凱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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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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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姊那邊已經確定台北這邊留兩個人,一正一副,我猜她本來的規劃是留小雯和妳,小雯比妳資深一點,畫廊事務夠熟悉,客人也大多認得,業務能力雖然弱了一點,但應對還可以,到時候林老師展覽也到了尾聲,該賣得都差不多了,看熱鬧的客人比買家多,留她下來當主將是理所當然的,但她需要一個助手,而我希望那個人是凱文,而不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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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不太擅長應付藝博會那種場合。」而且是最重要的香港藝博,我的天啊,光想像都能讓我呼吸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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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笑:「在拍賣行,我見多了野心勃勃的人,用力過度,最後總是留不久,反而像妳這種溫溫的類型,能夠留得下來,也比較能給客人信賴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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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希望我去的理由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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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斂起笑容:「我需要一個助手,兩人一組的搭檔是應付哪種場面的最佳之道,妳沒有野心沒關係,我有,妳只要照現在這個樣子和我配合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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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不是我們可以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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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姊做事情有她的方式,這麼多年了,老闆在大陸,她確實也把這裡打理的不錯,但她的問題就在太按照自己習慣的方式,市場瞬息萬變,現在的情況和她所熟悉的十年前的市場已經不太一樣了,在香港藝博會那種地方會遇到的客人也和國內不同,那邊有美術館館長、國際策展人、藝評和準備開美術館的大藏家,這些人不是去買攤位裡的『商品』的,而是去跟妳交換情報,關於藝術家和市場的背景與前景這類的情報,只要能說服他們,以後大生意有得是,參展的重點在這裡,而不是急著賣掉帶去的展品,好跟老闆交代收支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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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文比我了解藝術新聞,交換情報上,應該能幫得上更多的忙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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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頭:「新聞都是片面的,也都是後知後覺,他的系統性知識根基不足,聊上兩三句就可以戳破這點,但妳不同,妳是讀藝術史的,從妳之前寫過的文案就可以看出來,妳用的每個文字和用語都有用意,都有來源,那種深度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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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安的評語很受用,只是,我忍不住訝異全館上下,唯一看到我的付出的人竟然是她,凱文眼裡最膚淺最勢利眼的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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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認自己沒有這樣的深度,」她十分坦率說:「所以需要跟妳這樣的人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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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讚美,我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和她合作,我就會失去在畫廊唯一的朋友凱文,不和她合作,我的價值就會被深深埋葬,埋在這些不知道會把我帶往哪裡去的文宣設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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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最後還是得由高姊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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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替妳說話,不過,妳自己也要努力爭取。」她拿起桌上的一些美工參考資料,以水晶指甲撥弄一番,「妳希望藉著幹無聊工作,逃避一些東西,或是忘掉一些東西,但是,我告訴妳,那是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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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詫異的眼光中,她露出一個鼓勵的、友善的笑容:「只有迎接挑戰,突破自己,才有可能忘掉那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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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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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我怎麼知道嗎?」她截斷我的話:「因為,我剛進拍賣行的時候,就是妳現在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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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又為什麼要離開拍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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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會聽到她說自己累了,厭倦高度競爭的工作什麼的,卻再次意外,聽見她說:「因為我想要有自己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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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命好還是命壞,我和妳,我們倆永遠不可能成為羅太太這樣的女人,她的人生沒有什麼好追求的,出生前一切就安排得妥妥當當了,妳看這個基金會,最大的價值就是它的存在,而不是它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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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頭再看譚氏基金會的網頁,突然明白了喬安話裡的意思,也明白自己在這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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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假如真的有機會去香港,我會全力以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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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起很滿意我的回答,但同時,眼神裡有抹異樣神色,很久以後,我才明白,那是同情,同情我,終究會變成她那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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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途中,我突然有了如何呈現譚氏美術館的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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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不是也有什麼都不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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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卓少曾經幫一個老字號銀行做CIS,那間銀行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轉型,也沒有所謂形象廣告的具體方向,接下案子的隔天,他拎著相機跑了幾個城市,在最熱鬧的街區,收集了上千人的肖像照片,整合成眾人群像,組成這張群像的人們有著最直接的力量,結果證明很成功,口碑與成效俱佳,順著陳卓少的規劃,銀行投入更多費用,拍攝電視形象廣告,在當時造成不小話題,也引發業界紛紛追效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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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這樣的人,平靜的外表下,隱藏無窮精力與創意,只要給他時間醞釀,往往會像湧泉般爆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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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不是也有什麼都不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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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來,這句話像是在暗示似的,隨著雙腿機械式往上爬,愈發頑強的縈繞在腦子裡,敲打著意識邊緣的什麼東西,一開始低鳴,漸漸放大音量,我的思緒從美術館的案子跳到陳卓少離開的那天,極其平淡日常的一天,早上起床時,他剛從外頭買早餐回來,我們的視線在玄關對上,正彎腰脫鞋的他微微抬頭,溫煦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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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的內容我記得很清楚:拿鐵咖啡和水果三明治。就是我平常吃慣的早餐,沒有什麼特別的,只要熬夜趕稿,他都會索性等到天亮,出去幫我買早餐,等我出門後再鑽進被窩補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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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樣的一天,絲毫沒有差錯的作息,忙完學校的事情,黃昏時我拎著晚餐食材進門,等待我的是隱約的煤炭味,以及關在浴室裡,躺在乾燥浴缸裡的,失去氣息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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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不是的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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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想到的就是他那個半彎腰的微笑,記憶替那一幕添上許多暗示,那笑容特別哀傷、殷勤、愧疚、輕快……每個一時以為的暗示都推翻前一個,那只是,他留給我的最後一抹微笑,不多不少,就是他平常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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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到半山,突然身後有人大喊我的名字:「阿婕,妳來得正好,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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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路邊鐵皮屋咖啡亭的主人,我們都叫他達哥,半初老師最忠誠的門生,住在半山腰方便隨時照顧山上大小所需,負責採買運送,修補房子,老師有任何問題交辦給達哥總能順利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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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下腳步,等氣稍微喘過來,才轉身向著簡陋的涼亭咖啡,「怎麼了?」這個姿勢表明:若沒必要我就不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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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哥持續招手,意思是:進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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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嘆口氣,走下台階,不一會就看見陳亭少正一臉不滿的倚靠著欄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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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肚子拉個不停,我得趕緊送他下山去掛急診,妳幫亭少把這些東西搬上去,不是很重,兩個女孩子還可以,要記得立刻冰到冰箱喔,不然豆腐會酸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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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主小黑是達哥養的六條老狗當中的一條,果然很配合的淚眼汪汪,一臉可憐模樣,攤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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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手之勞,我一點都不介意,問題在……陳亭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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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哥彷彿沒感覺陳亭少的不滿,忙將採買的東西分裝在兩個後背包,嘴裡還念著:「等一下慢慢走,東西不要擠到,裡面有雞蛋還有豆腐,妳們可別讓老師吃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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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致歉,他還在我們倆手裡各塞一條巧克力條:「來,下回達哥再好好請妳們吃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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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我們都還是小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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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上路時,嘟著嘴生悶氣的陳亭少,還真的像個小孩子,緩緩走在她身後,看著她如少女般娉婷纖細的背影,我反而有種好笑的感覺,她這個脾氣,難怪達哥老認為我們長不大,既然如此,索性任性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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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這袋很重耶,達哥偏心,重的東西都往我這裡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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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置若罔聞,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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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重耶,我們交換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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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腳步,看都不看我一眼,卸下包包,放在地面上,我趕上去,和他交換包包,趁機偷瞄她一眼,要是陳卓少還在,他會扯扯妹妹的頭髮,火上加油,然後再揉揉她的臉頰,把這個心智永遠像個兒童一樣的妹妹抱起來,非要逗到她破顏而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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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哥哥照顧我一樣,陳卓少也一樣愛護著自己的妹妹,或許就是因為如此,阿偉和他,這兩個個性迥異的男孩才會特別親近,別人是一大票哥兒們出去玩耍,我們,總是兩個哥哥帶著妹妹的組合一塊出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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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帶著年紀比較小,脾氣又執拗的陳亭少是比較麻煩的,所以比較常見的情況是,我和兩個哥哥結伴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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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其中一個哥哥變成我的男朋友,阿偉也有自己的伴,陳卓少和林佳慧話不投機,漸漸兩組人習慣分開走,我和陳卓少,才成了兩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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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三個、兩個,最後,怎麼會只剩下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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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亭少當然無法體會我的心情如何在瞬間,從輕快到低落,她早已經把我的包包拎過去,繼續腳步敏捷的往上走,轉眼間我已經落後她好大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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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亭少,妳最好永遠不要跟我講話,反正我們也沒什麼好講的。」我自顧自的對著她的背影發表意見。「反正妳和陳卓少,都是自私鬼,全世界只有你們的問題最大,別人的都是屁,不值得關心……」邊爬山邊講話還挺費力的,我喘口氣再繼續:「想把自己關起來就關起來,這跟誰學的啊?跟半初老師吧?還是跟你們的媽媽啊?一家子都是這種死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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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她的步伐變慢,我再接再勵的刺激她:「我的問題也很多好不好?男朋友莫名其妙死了,學校待不下去,工作繁瑣得不得了,同事心眼超多,每天要跟人擠來擠去趕公車捷運上班,我還時常胃痛,痛到下不了床出不了門,誰鳥我啊?想看電影找不到人陪,懶得出門吃飯,也沒人會送便當過來,究竟誰比較慘?妳這個小公主還跟我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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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其實這些也沒什麼,沒那麼慘,最慘的妳知道是什麼嗎?」我停下腳步,用力吼道:「是無感,我什麼感覺都沒有了,不喜歡人,也不討厭人,一點點心動的感覺都沒有了,陳亭少,我的心死了,妳聽到了嗎?所以妳可以對我再壞一點,反正我一點點感覺都沒有了,喜歡我,討厭我,對我來說根本沒有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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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慷慨激昂的發洩來到這個最高潮時,我們正好走到山門,再往深一點就要開始爬陡峭的階梯,我不會有力氣邊爬邊說話,正準備放棄時,陳亭少突然轉過身來,惡狠狠的瞪著我,我們對峙了三分鐘之久,當我以為她要開口跟我說話時,卻只見她把背包換到胸前,用端抱的方式,逕自走上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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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力的坐下來,頭埋在大腿上,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感覺一隻手按著我的肩膀,陳卓少的手,贖罪的,安慰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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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都是我的錯,只管怪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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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手的力道加重,體側感覺到一股壓力,陳卓少和我並肩坐在台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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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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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頭來,是半初老師,我一開始就知道了,只是假裝是陳卓少,對他無的放矢的發洩,我有多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放任自己忘情的無理取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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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老師溫柔的眼神裡,我看見自己的這些心思,他全部都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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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老師接過背包,輕聲道:「我們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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