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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二:落跑王女(1)

夜是無垠的深藍,星斗齊聚,有人說那是聖靈的眼、是女神的恩惠,保佑沙漠中的旅行者,能找到正確的方向。

塔爾諾茲站在祭壇中,對無垠的夜勾起了嘴角。

祭壇由正二十角形構成,每個角延伸出的直立高台上,魔石正散發著各種不同顏色的燄。二十是有意義的數字,傳說在歐加女神托付神石後的二十天,麥納雅的初代君主便建立了王國,從宮殿的各處設計,隨時可以窺見這個數字的痕跡,最明顯的就是外頭的二十根大柱。

從上方俯瞰,會發現正二十角形的模樣十分接近一個圓。

之後第三公主會站在祭壇中心的平台,進行繼位儀式。

「祭司大人。」

穿著烏黑裝束的三個夜勒恭敬的蹲在塔爾諾茲旁邊,他們無聲無息的出現,也會無聲無息的離去。他們原本是被皇族豢養來偵查與暗殺,經過幾百年的流變,逐漸變成富商與貴族的私人保鑣。

「地牢裡長老們的狀況如何?」

「他們死都不願承認三公主殿下。」

為首的夜勒稟報。

「很好,砍下他們的頭,掛在大柱之上。」

俊美的眼角流露出戾氣,塔爾諾茲•阿里特絲毫不把這些為麥納雅貢獻大半輩子的長老們放在眼裡。「讓席貝人看看,這是對沙后不敬的下場。」

他甩了長袍的寬袖,走到其中一個魔石旁,他的左手輕輕靠近魔石,一般人若在毫無防護之下靠近魔石之燄,必定會被灼傷,但魔石之燄卻順著塔爾諾茲的手勢,燃燒得更加旺盛。

高位階的魔石能駕馭低位階的魔石,其中所有魔石中最高位階的,便是皇族才能持有的神石「狄耶」。

「不承認公主殿下就是否定歐加女神的神諭,阿里特一族會剷除所有對沙后殿下有害的存在。」

「您說得沒錯,只有與水之狄耶共生的三公主殿下才是正統的繼承人。」

夜勒附和著。

「而擁有木之狄耶的祭司大人您,便是沙王最好的人選。」

這名夜勒說出了足以被當場處死的發言,但塔爾諾茲只是露出了微笑。

他沐浴在魔石的光輝中,享受著即將到手的權利。

**

主殿的長廊熄滅了大半燈火,貴族和祭司大多前往祭壇,但空蕩的長廊上仍有落單的人影。

「為什麼公主殿下不在房裡呢?果然已經移駕到祭壇了?不對,應該事先去沐浴淨身吧?怎麼辦,我又要被女官長罵了嗚嗚!」

緹蒂朵在腦中反覆的思考儀式的流程,但她無法百分之百肯定每一個細節,不斷的把儀式流程拆解再胡亂拼湊,搞得她自己現在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

她現在打算狂奔到澡堂,但兩手空空的她連公主的襯衣和禮袍都沒帶,緹蒂朵幾乎想直接蹲在地上。

「為什麼皇宮要設計的那麼大啊嗚嗚…。」

脫線的侍女停下腳步,望向長廊外的天空。

斗星位移四刻,即將與極星成為直角。

二十根大柱的火焰規律躍動。

「唉我真是太笨了,這時候公主應該早就到祭壇了吧!」

緹蒂朵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金色的耳墜晃啊晃。

像她們這樣的僕役是沒有資格前往觀禮的。

她正要轉身時,赫然瞥見上方浮動的黑影。

「嗚哇!!怨靈出現了!請不要怨恨我啊!!你們該報仇的對象是阿里特家族的人才對嗚嗚!!」

一時驚慌,緹蒂朵完全把對方當成那晚慘死的士兵,她抖出袖中的魔石,一道青光讓黑影從空中跌落。

「卡雅狄斯會引領您到極樂世界的,是充滿甜酒和奶蜜的美好世界!快點安息吧嗚嗚!不要靠進啊啊啊啊啊啊!」

黑影一個箭步,上前摀住少女的嘴,緹蒂朵這才看清對方不是鬼魂。

「……我還不需要冥神的引領好嗎?」

狼狽的黑影包裹得密不透風,但唯一露出的右眼旁有一條浮起的青筋,他摀住緹蒂朵的嘴,反轉扣住她的手。

潛伏在他處的人影紛紛靠近。

緹蒂朵想到可能是暗中保護皇族的夜勒,但她很快的就發現,對方衣著和打扮根本不像宮廷裡的人。

──盜賊!?

緹蒂朵震驚的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守衛都在幹什麼啊?

「老大,怎麼辦?要殺了她嗎?」

「不,」彎刀挑起了金色的耳墜,「她是個有身份的宮女,留著當人質。」

聽到男人如此說到,緹蒂朵反而沒有慶幸的感覺,一種會變成累贅的擔憂油然而生。

男人把她轉過身,用粗繩綑住她的手,用麻布塞著她的嘴,彎刀底在她的後腰,逼她帶路。

「去主祭壇。」

這時候她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死也不動,就算感覺得到刀鋒冰冷劃過的風壓,她也不願挪動半分毫。

她太笨了,什麼忙都幫不上公主,現在她更不能成為公主的威脅。

慕卡希賜給她耳墜時,絕對沒有冀求什麼回報,但緹蒂朵知道,公主對她的恩惠已經太多太多了。

「去主祭壇。」男人顯然有些焦躁,居然有人可以無視刀刃的威脅。

他們並不想殺人,只要拿到他們想要的東西,他就會走。

面對宮廷守衛和僕役時,他們的人馬也只是打昏對方、或暫時剝奪行動能力,但不代表必要時他們不會痛下殺手。

「嗚嗚嗚!」

緹蒂朵死命搖著頭,淚眼汪汪的瞪著男人。

男子很快就放棄在她身上琢磨,他把手伸向長廊外的植物,一小團火球瞬間冒出,火光映在緹蒂朵愕然的臉上,不過眨眼間的功夫,那一顆植物就被燒個精光。

看見對方使出的魔法,緹蒂朵心中的勝算又減弱了一些。

「最後一遍,去主祭壇,不然我就放火燒光這裡。」

看見火光在小葉片上開始蔓延,緹蒂朵只好不甘願地挪動步伐。

她相信一定很快就有人會發現她的處境了。

阿里特家族的人雖然不擇手段,但這個節骨眼當下,公主一定會被保護得很妥當,緹蒂朵想著,然後顫抖的踏出每一步。

「我不會傷害其他人,拿到東西就走。」

厚實寬大的手按住她顫抖的肩膀,彷彿看穿了她心中的不安,一時間她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一個盜賊居然說出這種話語。

冷漠、但是卻無比鎮定。

在穿越前往議事堂的長廊時,一個舉著火把的守衛發現了他們。

「來者何人!!」

冷森森的彎刀立刻架在緹蒂朵的脖子上。

男子立刻示意他手下前去迎敵,金屬的聲響在黑暗中碰撞。

守衛自知寡不敵眾,放出了響箭求援,這時小侍女注意到男子舉起一手,在空中輕輕收攏,守衛的火把瞬間熄滅。

這一幕讓緹蒂朵和守衛都傻了眼。

自然界中的物質有其消長的定律,若無突來的相剋之物,是不可能瞬間崩解,以火焰來說,使用天然的水或是水屬性魔法,都可以造成火焰熄滅,像這種完全沒有發動任何魔法、只憑自身力量瓦解物質的方式,實屬罕見。

「什麼、嗚!」

失去照明的守衛,很快被打倒在地。

長廊又恢復一片漆黑。就算發出了響箭,其他守衛要在一片漆黑中找到同伴,也需要花不少時間。

「快走,不然等一下他們的人就會到了。」

皇宮戒備絕對不可能讓他們一路暢行無阻,所以他們挑了警備最薄弱的地方潛入,遇到了守衛就用這種方式處理,這樣的無聲無息也讓他們一路來到主殿。

越過了議事堂,緹蒂朵的腳踏上了沙地。

二十根大柱火光閃耀,主祭壇印入眼簾。

麥納雅人信仰的象徵,就在黑夜中閃耀著光芒。

四大屬性的魔法在空中交互變化,是最複雜也是最古老的魔法,而這個魔法的源頭即是神石狄耶。雖然在兩顆神石都遺失的狀況下,不能對其作用,但仍可以透過呼應,窺見神石結界的偉大。

許多人終其一生也無緣見識,因為這是只有在新王登基時,才會出現的奇觀。

如果不是現在被挾持的處境,緹蒂朵應該會陶醉在眼前的景象中。

然而遠處的魔法卻開始產生了不自然的波動。

男子瞇起了眼睛,而當他真正意識到那是什麼時,危機已經逼近。

「焚風!!」

不知道是誰高聲大喊,眾人紛紛退回主殿找掩蔽物。

「大家快找掩護!」

緹蒂朵被為首的男人拖進長廊,她整個人都還在狀況外的時候,將近百度的高溫熱風襲來,幾乎要將他們週邊的空氣全部蒸騰。

慘叫聲傳遍四週,主殿旁的植栽起火燃燒,緹蒂朵瞧見男人身後的斗篷和頭巾只剩灰燼,但噴到自己身上的餘風就沒有那麼大的傷害性,這時她才注意到男人以身保護自己。

在麥納雅,焚風和熱浪不是罕見的現象,兩者都是帶著足以將生物致死的高溫而來,焚風會捲起細沙,來得又快又急,而熱浪則是大規模慢速的擴張,等到查覺時已經完全無計可施了。

但這樣的天災,通常只發生在邊境或是人跡罕至的地區,首都席貝卡斯、尤其是座擁綠洲的皇宮,理論上不可能有這些現象產生。

「可惡,這是魔力爆走影起的焚風……。」

當空氣得溫度開始下降時,男人才抬起頭來。

緹蒂朵抓著他的領巾撐起身子,也忘記要逃跑,她順著男人的視線看去,只見剛剛美的令人敬畏的主祭壇,正冗罩在奇異的紅光中,彷彿著了火般熊熊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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