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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子

   〈瘋子〉

      他們都說我是瘋子。

      不折不扣,喪心病狂的瘋子。

      但是他們卻不知道,每個瘋子的背後,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故事。

      原本在進入精神病院後的前幾年,我都還不是瘋子。

      但,那只是原本,而已。

      不到五年的時間,卻突然有了大轉變。

      我,徹徹底底的發了瘋。

      然後,殺了一個人。

      是我,最愛、最愛的,那一個人。

   —

      過著正常的生活大約有十二年。

      我原本是個不被期待的孩子,出生就被丟到孤兒院裡。

      三歲那一年,有好心人士領養了我,卻在我將要蛻變成為正值十七歲青春少女時,我差點被我的養父給強姦。

      說來讓人聽了覺得可怕、噁心,但其實在更早以前我就已經身心受創。

      十五歲開始,養父的那些暗示和騷擾,一堆不堪入耳的話,許多踰矩的小動作,讓我一天比一天還要無法忍受。

      十七歲生日的前幾天,我差一點就被強姦。

      當時的我不斷地吼叫和反抗,掙扎了很久,才終於等到養母買完東西回家,將我從養父的毒手中救出。

      養母劉馨宜對我很愧疚,一直不斷的想彌補我,甚至不顧一切的和養父離婚,這一些真的、真的讓我覺得心靈有感受到些許安慰,但,那對我依然是不夠的。

      因為害怕相同的事情發生,害怕有可能再被養父騷擾,我假裝發了瘋,讓劉馨宜不得已把我送進精神病院,而且還替我請了個男性看護來保護我。

      感覺很不符合倫理,但她卻說是讓我不害怕男人的辦法,我只好接受,不辜負她所希望的。

      然而,幾年後我發瘋的原因卻是因為他,那個照顧我的看護,楊寒。

      我最愛、最愛的男人。

      第一次見面,是他靦腆的笑容開始牽動我,再來是他的一舉一動,漸漸的,我為他付出了真心。

      是說,瘋子,需要愛嗎?

      畢竟,瘋子也是人,不是嗎?

      他知道我沒有瘋,不像一般被送進精神病院裡的瘋子,接觸很久後,我開始和他說我的故事。

      那不堪回首的故事。

      我不介意,甚至覺得他有必要知道。

      那是一種病態吧!我笑。

      到底是為什麼發瘋的,其實我自己覺得很可笑。

      可笑到我甚至失手殺了他。

      「阿寒,我們今天去外面逛逛好不好?」我整理好面容,向他提議。

      「好。」

      他牽著我的手走在大街上,小心翼翼的不讓我在人潮中和他走散,雖然不是第一次像這樣他緊握著我的手,在人群中穿梭,但這是我第一次在遇見我生命中另一個「貴人」後,我後悔要求他帶我出門。

      那個「貴人」,便是楊寒的前女友。

      她看著我的眼神很可怕,令我不敢直視,她快速地走到我們面前,拉開原本和楊寒牽在一起的手,然後賞了我一巴掌。

      我撫著被打的那半邊臉,接著開始大笑,而她竟是又賞了我一巴掌,楊寒則是在一旁看到我的反應愣住了。

      有那麼驚訝嗎?

      接連好幾個巴掌朝我呼來,她比我更像個瘋子,嘴裡不斷是不堪入耳的字眼,賤女人、狐狸精、妓女……。

      小姐,需要我幫妳打一一九嗎?

      瞥見還在一旁發愣的楊寒,我無奈。

      在不知道被打第幾個巴掌後,我抓住了那瘋女人的手,扯開一抹笑容,說:「打夠了嗎?」即使兩邊臉腫到像豬頭一樣,嘴角溢出了血,我依然不在乎。

      伸出另一隻空著的手,在向那女人揮去之前,我被牽制住了。

      「黎空,不要。」

      我瞪著楊寒,憤恨地大吼,「為什麼不要?」

      「妳是不是瘋子?如果是,我放手讓妳動手;如果不是,就不要打。」他下了最後通牒,而我依舊撐大了雙眼瞪著他。

      「原來……你從來就不相信我沒瘋囉?算了,讓開。」甩開他的手,我自嘲地大笑,旁邊圍觀的人聽到瘋子兩字也不顧甚麼好戲了,都趕緊離開現場。

      人性啊……真夠可笑。

      不等楊寒追上,我一個人溜回到精神病院,將自己的病房反鎖。

      就為了那麼單純的理由,遇見了楊寒的前女友,離開前我還聽見他溫柔的聲音喊著「寧寧」,而那瘋女人喊他「阿楊」。

      甚麼啊?真夠好笑的還愛著,分手個甚麼?他以前常在我耳邊說著他和他前女友的事,到後來他生氣地敘述他們分手的過程,而我卻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眼底的悲傷。

      拿出一直藏匿在床墊下的一把水果刀,那是離開養父母家額外帶出來的東西,沒有人知道,包括楊寒在內。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而我來來回回地撫著那把刀很久、很久,直到聽到房門外不斷呼喊的聲音,我咧開嘴角,將水果刀藏匿於身後,輕輕扭開鎖、轉開門把。

      「阿寒,有事嗎?」漾著單純的笑容,像是甚麼事也沒發生,讓楊寒鬆了口氣。

      他上前抱緊自己,而我則在那一瞬,將刀子往他胸口刺去。

      吶、阿寒,這一刻,我承認,我瘋了。

      「黎空,為什麼呢?」雙眼空洞的你看著我,沒有喊救命,只是把希望寄託在我身上。

      相信嗎?不,已經不需要了。

      對我來說,瘋子,是可以輕而易舉為了一個簡單的理由而殺人的。

      淺意識裡不斷地告訴自己一句話。

      ──Kill   him   .   (殺了他。)

      懷裡抱著逐漸失溫的你,在楊寒的耳邊不斷地重複,「我愛你,楊寒。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他吃力地執起了一隻手,抹去我不知何時落下的淚,「對不起,我不信任妳。我也很愛黎空。」

      已經不管是在哄我還是甚麼,算了,我將他放上自己的病床,跑出房門找護士,但卻不知道他早已安靜地離開了。

      吶、阿寒,我很愛你。

      如果,沒有遇見那個女人,或許我還可以看見你,每天看著你溫柔的笑容,讓你每天陪著我,聽我說話。

      他們都說我是瘋子。

      不折不扣,喪心病狂的瘋子。

      但是他們卻不知道,每個瘋子的背後,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故事。

      我是一個瘋子。

      徹徹底底的瘋子。

      我殺了一個人。

      是我,最愛、最愛的,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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