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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1.

如果鎖和鑰匙原本就是一對,那沒有鑰匙的鎖怎麼活?

就像,沒有妳的我。

我還記得那年夏天的最後一抹棕色,熟悉的百合香味在風中飄著。

 

賽琳娜‧梅格

 

致日記:

今天我在生物課遇見了一個女孩,她叫杜倫安‧朵麗(Duloan‧Doli)。

她有一頭棕色的長髮,身上有百合的香味。

她笑起來有酒窩,甜甜的,眼睛是翠綠色,我很喜歡她,而且和她同一組。

下課的時候,她還跟我說再見。

                                                                                                                                                                                                                                                                                                                                         

「賽琳娜(Selina),報告妳弄好了嗎?」夏安側著頭看我,她的手靠在餐桌桌上,不耐煩的磨蹭著桌巾。我看著筆電的一片空白,腦海裡已經浮現迪斯(Dees)先生要我補交並加上500字檢討報告的畫面,真是令人頭痛。「如果好了我就不會要妳來吃晚餐了。」夏安根本就是生物學高手,而我,只對語文有興趣,其他放著爛。

「又要叫我幫忙?這個學期第幾次了啊?」儘管嘴裡這麼說,她還是接過手去處理我那一團糟的報告。「我去熱披薩好嗎?」我走向廚房,身後傳來她微弱的嘮叨聲:「就知道用披薩收買我,難怪我胖了。」微微笑,我突然想到今天上課遇到的杜倫安,她的筆記井然有序,像是排排站好,而我,無論如何都是東抄一行西漏一句。微波爐傳來陣陣香味,我一邊寫數學,夏安邊打報告,兩個人二十分鐘就解決了一個披薩。

夏安的頭髮長長的垂到腰部,在陽光下是閃亮的金黃,她的眼睛是藍色,鵝蛋臉更突顯了她的瘦。雖然她不常笑,但笑起來真的很漂亮,而且,她只對我一個人笑。儘管她長得那麼漂亮,卻從沒交過一個男朋友,而我很明白她是為了我。

我和夏安在國小的時候認識,之後上了同一所國中,在高中又同班。在認識她的時候彷彿什麼都沒辦法引起她的興趣。而像我這麼皮的人,當然是試著要吸引她的注意。上課分組每次都搶先報名,因為她很孤僻,所以我總是搶到她同伴的資格。然後有一天,她露出了蘊怒的表情,因為我翻了她的背包。

「妳剛剛在做什麼?」我轉過身,發現夏安站在身後,一臉陰沉的看著我。「我.....我的筆掉進去了。」她指著我關的好好的鉛筆盒,巴不得把我掐死,最後,卻笑了出來。「妳在笑什麼?」我顫抖的問。她笑笑的看著我,「我叫夏安,請多多指教。」

這就是我們認識的過程。

認識她後我才發現自己無疑是招來禍端,她常罵我是呆子、傻瓜、白痴,但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她關心我的一種方式。

她將筆電交還給我,嘆了口氣。「給妳吧。」就在我要回她時,家門傳來了莫大的聲響。「賽琳娜‧梅格(Selina   Meg),妳給我開門!不然我就拿斧頭把門砍開!」

我那爛醉如泥的母親。

「夏安,妳先從後門回家,現在也不晚了。」我顫抖的對她說,打開後門要她走。「不會有事吧?有事記得打給我,不然妳就死定了,懂嗎?」猛烈的撞門聲不絕於耳,她就要衝進來了。「不會的,妳走吧。」就在我關上門的那一刻,門廊傳來有人倒下的聲音。

我的母親,喬安娜‧希爾(Joanna‧Sheer),今年40歲。儘管如此,她仍風韻猶存。她有著東方人的黑髮,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薄唇,經常引來男人的注意。相較於她,我卻有著一頭艷紅的長髮,眼睛是藍色的,臉上還有一點雀斑,體型跟她一樣但比她高。媽媽說在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就和她分手了,那時候她才十七歲,外公外婆因為她懷孕所以將她逐出家門。她自己一個人半工半讀邊養家,邊照顧我,早上在餐廳端盤子,中午到糖果店打工,晚上在家照顧我。

「妳不要碰我!」她胡亂地揮舞著手,像在趕隱形的蒼蠅。「妳走開......嘔......」又吐了滿地。我將滿身酒味的她抬到床上,又轉過身去清理地上的嘔吐物。在我七歲以前媽媽一直都很溫柔,直到有一天,一個男人闖入我們的生活,克里斯‧潘(Chris‧Pan)。他對媽媽甜言蜜語,也對我很好,每天晚上的約會讓我養成回家見不到人的習慣,但桌上往往都會放著一張信用卡讓我買飯吃。

一個晚上,克里斯甩了她,但當時她已經懷孕了。所以她開始酗酒,我四個月的妹妹流產後她更難過,更諷刺的是,接濟我們的居然是當初將她逐出家門的外公外婆,他們每半年來看我們一次,那是媽媽唯一會保持清醒的時刻。不然她只是一直上夜店喝酒。我能看出來克里斯傷她傷的有多深,這幾年來她對他絕口不提,每天晚上回家就是哭,要不就是在夜店認識男人不回家了。有一次醉後吐真言,她說,那是因為她在第一次傾注全心愛完爸爸後就不敢再愛,而當克里斯好不容易讓她提起勇氣,他又甩了她。

雖然我不懂那種感受,但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呢?

寂靜的夜晚,我看著母親眼角滑落的眼淚,思考這個問題。

 

致日記:

幽靜的雨天,雨滴在地上串起陣陣漣漪。

今天忘了帶傘,夏安又提早回家去了,差點整路都淋雨回家,幸好那個叫杜倫安的女孩就住在我家過去兩條街,

人和人之間有種奇妙的緣分,不是嗎?

 

今天回家時和杜倫安稍聊了一下,發現她是個很有才華的女孩子,她喜歡畫畫,不管是素描、水彩、油畫,她說光是畫作幾乎占滿了整個房間。她的爸媽都是學校老師,在另外一個學區教書,她才剛搬家過來。因為是獨生女,她一直很希望有個姊妹,「可以給我妳的電話嗎?如果妳不介意的話。」她靦腆的笑著,「下星期有場畫展,妳有空嗎?既然我們是同組的,那不是應該多了解妳一點嗎?」我給了她我的電話。

到她家後我就自己一個人淋著雨跑回家。

「Yes!太棒了太棒了喔喔喔喔喔!」結果夏安背著手提袋站在門口等我,開口第一句就是:「妳有沒有吃藥?」然後用她的眼神睥睨我。「什麼啊!我剛剛交了一個新朋友耶!」她一臉不予置評,「妳跟我說妳不會淋雨,結果呢?妳這白痴還不是忘了帶雨傘。」她從我手中接過鑰匙開門,「給我去洗澡,我今天要做優格。」夏安喜歡烹飪,她常常找我去她家吃點心,我們兩個會花上一整個下午完成新的蛋糕或餅乾,然後一起吃掉。

「好啦.....可以幫我拿衣服嗎?」她點點頭。洗澡的時候我一直在想,夏安是個很好的女孩子,雖然她常罵我,但都是出自於關心我。我的家庭這樣她還肯跟我當朋友,不但要和我一起擔心媽媽的安全,也常常要留在我家陪我,甚至為了做東西給我吃很努力去學做點心。

那麼單純的杜倫安,在得知我的家庭是這樣後,還會接受我嗎?

夏安的爸媽都不知道我的家庭狀況,他們一直以為我的家庭完整,爸爸是假日會陪小孩到公園散步的普通公務員,媽媽會在家做餅乾直到我們回來,是個好母親。他們甚至還覺得我的家庭非常完美,因為我的成績一直維持在A,可是他們不知道,那是夏安在許多的夜裡一題一題好好教我的,要不是她,就不會有現在的我。

而我總是乾淨的服儀,更是夏安每天下午放學後來家裡陪我洗衣服、清理家裡,好讓他們來接她時能看見乾淨的客廳、吊掛好的衣服,而不是一個喝得爛醉的母親。夏安對我無怨無悔的付出,是因為她知道我是一個怎麼樣的人,而不是只看我的家境如何,她看到的是真正的賽琳娜‧梅格。

 

看展當天,我穿了一件深藍色的及膝洋裝,配上白色的腰帶,並將頭髮盤起來。夏安跟我說她今天有事,八成又跑去做報告了。「賽琳娜?」微弱的呼喊聲從身後傳來,我轉過身,杜倫安綁著馬尾,穿著素白的長裙向我走來。「妳今天看起來特別不一樣。」我笑著對她說,她則回答那是平常在穿的衣服,比賽正式用的服裝更加複雜。

我跟著她在展場走來走去,真是無法想像她那看似纖細的身軀怎麼有辦法塞進那麼多的精力。一一的向我介紹畫作,杜倫安的嘴一直到出場前都沒停過,在離場前,她又掏開皮夾買了好多明信片。「這張送給妳。」她對我綻放美麗的笑容,遞給我一張。

那是梵谷的星空,也是我到最後唯一放不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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