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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蒐集痛苦(5)

又是一個很無趣的一週。

年輕人離開後的一週內,他沒有跑回來,也沒有打電話很興奮地告訴我,他病好了。

一個禮拜後,他卻沒有回來。是我那類似念力的東西失效嗎?不可能,一定不是我的問題。

我漸漸忘記這回事,大約一個月後,我看到年輕人又回到我的門診了。

臉上的表情看得出來青春該有的氣息,是個活躍的人。本來刻在臉上隱隱約約的痛苦,都消失不見了。很替他開心,青春真好,看著他在門口等候的樣子,就像是看到自己大學時代,無所畏懼的表情。

他走進診間,坐了下來,先跟我說聲謝謝。謝謝我替他醫好這個困擾他很久的問題。

他告訴我,每當開始痛,他就想:「不淮痛了!」

但真的只有一百次嗎?他說短短的一個月,他已用了十來次了。

我說:「那還剩八十幾次嘍!」

「真的嗎?醫師,哪有人真的在算次數的。」

他問。「不然你可以試試看,不過真的要是用完了,我也沒辦法幫你了喔。」

我說。他有點半信半疑,不過在我「神奇」的治好他的問題,他又不能不信。

「不痛的感覺,還不錯吧!」我說。

他很用力地點頭,告訴我他在學校的生活,又可以正常的去比賽、去和心儀的女孩吃飯聊天、把考試考好……。

他說的一切,是青春啊。

但青春該是沒有煩惱的,是要隨意而且浪費地用。我把他放在個尷尬的位置上,他不能隨便想要熬夜就可以、隨便想和哪個女孩出去、隨便考個試也會過。他得很認真地思考   ,或是很刻骨銘心地忍受極大的不適。

這樣的青春或許不過盡興,但是,會記得,很久很久。

「好好享受你的青春吧。」當他離開的時候,我這麼跟他說的。

我有我自己所謂的公平的方式,也有自己所謂而堅信不疑的正義。雖然放在哲學的思辯裡,可能一點也站不住腳。

但我實在不願意年輕人一輩子的痛就這麼交給其他人,來替他負擔一輩子。

沒有人是心中自願來參加我的計畫的。他們也是為了這麼一點小錢而來,要不是其背後有什麼樣金錢上的問題或是需要金錢的時候,誰肯真的來參加我的計畫?

我沒有權利要他們背負一輩子的疼痛。

但我覺得稍微加些痛感在他們的日常生活中是沒什麼大礙的。

老人家可能再活也沒幾年,可是年輕人呢?他還有好多的日子要走,他還有好多事情要獨自去面對,像這樣的鴉片般的快活,是誰能過這樣的日子。人間是沒有天堂的存在。

我把他的疼痛限定在一百次之內。他每用一次,就把這些疼痛移給某些人。

「沒有人相信我……」他的話在我腦海裡翻滾著。

痛是過於主觀的感受了。

不像是快樂悲傷可以傳染。

臉上的情緒可以透過視覺或是聲音,讓下一個在場的人知道,而被染上。但疼痛不行。你可以說自己頭痛,但別人看不出來,也感受不到。

「想像你這輩子最痛的經驗!」這句話基本上是屁話。

因為每個人的「一輩子」長度不太相同,經歷過事件不同,並且男女有別。

雖然你看著別人臉上表情扭曲歪斜,痛苦而呻吟。

你可以理解,有同理心地說出:「真的很不舒服喔。」

但也只是講出來而已。你不是他,你不可能知道。

這樣的異常事件,你無法理解,大腦也不願相信真的有人會痛成這付德性。

「怎麼可能有人會痛成這樣呢?」

你會把它歸類為是說謊,或是假裝出來的。唯有這樣,才比較好理解。

我看見年輕人背後裡所承受的訕笑和被別人不屑一顧的難堪,這卻不是他應該得到的。

如果疼痛的設定是為了要讓我們去遠離危險,多餘的疼痛存在的目的為何?

不就是為了折磨人?

我們的醫學走進了錯誤的胡同裡頭,深陷其中。拉不出自身,也拉不出痛苦的人。

掰掰,年輕人,好好享受青春。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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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第二章:童年往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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