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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蒐集痛苦(4)

年輕人走了進來,用皺著眉的眼神向我打招呼。

那大概是種很麻煩的痛。如果痛不欲生,那還可以乾脆一點不要活,問題是,我們大部分的基因內建的,都是想要活下去的願望,因為我們相信明天會更好、相信總有一天等到天晴。

在活下去可是卻被折磨之中的黑暗中,看到了隱隱約約地光線。

如果是太陽光,那順著光線走出去就是應允之地,流著奶與蜜之地;

那如果是手電筒也還不錯,必要時照一下;沒電還可以換電池;

如果是根快要燒完的蠟蠋就不太好,走了這麼久,這麼相信前方有光,花了好大的力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燒完,而它搖曳的光線,像是在嘲笑,笑你這傻子,還相信有希望這件事情。

我從那年輕人的眼神裡,看到了,就是這個,找了一根又一根的蠟蠋,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一直燒了一根又一根,最後終於淹沒在絕望之中了。

「沒人相信我是真的頭痛。」年輕人說。

「他們都說我是裝出來的,不要想再騙人了。他們都說我是為了要逃避事情,不肯面對現實,才會讓自己頭痛,這樣就可以什麼事都不用做。」

「他們說要堅強一點,不可以放縱自己的身體,要做自己身體的主人,會不會痛,可以自己控制,不能的話,就要學會忍耐,忍久就不會痛了。」

我什麼話都還沒有說,年輕人一坐下,像是受到極大的委曲,向神父訴苦似的。我對他這些情緒上的反應卻是沒有什麼興趣。他的疼痛,才是我唯一,而且想知道的事情。

「那是怎麼痛法?可以告訴我嗎?」我問。

他說平常時就有種「背景的痛」,躲在理智的背後,只要有事情忙,看書、聊天,比較不會感覺到,但靜下來的時候,就會覺得有抽痛在那。

而每當生命的「重要時刻」出現時,就會痛得不得了。譬如說考試、或是和女孩約會、或是球賽中比分很接近時,就會痛得要你休息,只要離開那個現場,頭痛就消失了,甚至比平常的時候還要不痛。他說他的朋友都叫他「落跑雞」,總是事情做沒完,就要準備開溜。

「聽起來像是壓力造成的」我說。

「是的,以前也有這樣的醫師提過,我也有去過幾次的心理治療,一開始都會有所改善,但過沒多久,就要變回來了。」

              「換過幾次醫生,但總像是在度蜜月,只有剛開始的幾次有效,等一定時效過了,就要開始痛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你這次來我這裡,只是想要亂槍打鳥,試試看有沒有效,說不定這次又能撐上幾個月也不一定。你也不對任何的治療抱持著希望,是吧?」我問他。

他點了點頭,說:「那就給我一些藥,給我一些心理上鼓勵的話吧。」

久病是真會讓一個人成為醫師的,是不是良醫,就有待考查。他很熟練地跟我說過他吃過什麼藥,而各家學派的心理治療法,甚至是去過哪裡廟宇求神問卜的流程,他都十分清楚。

「如果可以好,你願意付出什麼代價?」我問他。

我想知道,在每個人的心中,尤其是這些長期忍受慢性疼痛的病人,他們究竟,會用什麼樣的代價,去換取不疼痛。

我覺得錢是很好的評估方式,可是有時候會不準確;因為有些人很容易賺到錢,有些人很辛苦地。

我想要知道的,是他們想要什麼辛苦的方式來換取「不會痛」這件事。

如果病人很有錢,除了簡單的治療費之外,我要他們在付出一些他們很珍惜的東西。

如果是事業很大的商人,就請他去做社會服務的義工,佔去他的時間。

但青春無敵啊,如果又是個青春無敵、家裡又有錢的少年,他所需要付出的代價,怎麼看都是太廉價。

他想要醫好他的疼痛,而想要過他的人生。因為青春太過美好了,我也想要拿他的一點青春來當做代價。雖然對於我本人,並不會因此而變得年輕。但可以偷走他恣意揮霍的權利,心中的小惡魔卻非常開心。

我跟他這樣說,我可以治療他的疼痛,但是有次數的限制,有一百次,在這十年裡頭,你有一百次可以用。

你自己要選好,什麼才是真正的「重要時刻」,唯有那個時刻,才可以使用。而十年裡面,用完了,就沒有了。

如果十年後,還會痛,再回來找我(當然十年後,我的診所還在的話。)

他聽了,很不可思議看著我(我猜他覺得我在說謊,或是想要騙他的錢)。

「我不要你的錢的。你只要付給我一般醫師的診療費,還有一般的藥就好,我不會給你什麼奇怪的藥方、也不會要去參加又貴又沒用的心理工作坊的。我們就這樣聊聊天,我開些你平常吃的止痛藥,回家睡個覺,明天起來,病就好了。但記住喔,十年內,只有一百次喔。你真的痛起來,在心中想著:『不要痛了,不淮痛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就可以了。」

他臉上的表情告訴我,他好像遇到瘋子。

「不相信也沒關係啊,你又沒有損失;你可以看到我的醫師執照在那,你要上網查也可以,的的確確有我這個人,照片肯定也沒有任何改變的。」我說。

「如果不會痛,我幫你約一個禮拜回來看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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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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