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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徒弟強識愁(中)

      一步深一步淺,蘇翩鴻走的緩慢,終究還是將女孩兒送到了路口,看著秦紫鳶朝他揮完手轉過身往前跑去,嬌小的身影逐漸隱沒在夜晚的昏暗下他才轉身往自己的家走去。  

      村子到了夜晚就只剩下搖曳的燭火及朦朧灑落的月光,蘇翩鴻踩著地上自己淺淺的影子,一步比一步慢,尚在恍然,驀然昂首眼中便映入那窗口暈著微弱燭光、杳杳飄送著菜香的屋舍。

      午晌出去前他已經把晚上的飯菜給做好溫在爐子上,只消蘇爹一回來就可以端出去……只是他沒想到自己今天會比蘇爹還要晚到家。

      甫推開掩著的木門,他就看到弟弟瞧了他一眼,慢悠悠的把桌上最後一筷子菜放到自己嘴裡,「真是對不住,我忘了你還沒回來,這菜……不小心被我吃完了,你不在意吧?兄長。」

      蘇翩鴻沒有立刻回話,只是目光控制不住的看向蘇爹。

      蘇爹聽完蘇弟的話眉頭稍有緊皺,可後母一瞧見就連忙補上一句,「唉呀,瞧瞧咱們家寶寶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是怪不得寶寶禁不住餓就給吃完,這菜翩鴻可是煮的太少,下回記得多些。」

      蘇爹聽完後母的話上下撇了眼自己的幼子,那小小的高度煞是可愛,只是一道彎笑便讓他好生喜歡,這樣一想來他便什麼也沒多說,反倒是將目光移往蘇翩鴻,裡頭有著警告。

      他本想用目光讓長子安分些,怎料長子在自己看向他前便移開了目光,這一點兒都沒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模樣,讓他有些惱火,朝向蘇翩鴻的目光便又多了幾分不耐。

      蘇翩鴻不傻,他並不是沒有注意到蘇爹愈發厭惡的目光,只是更多的是難言的心寒讓他骨子裡的拗勁不讓他回視蘇爹的視線。

      在後母嗲嗲的開口時他就知道蘇爹必然會有的反應,既然如此,那他又何須再多注意蘇爹?

      「不礙事。」像是沒有注意到弟弟發現蘇爹站在自己這頭時炫耀般的視線,他上前把剩下的飯全趕進空碗裡,又將菜汁一股子淋到飯上,也不多說些什麼,就轉身回了自個的屋子。

      不想關心自己離去後飯廳又是怎樣的場景,蘇翩鴻回到自己昏黑的臥房裡,摸索著拱上冰冷的木床,他縮在上頭,一雙眼幽黑的不思議。

      也沒點上桌上的燭火,少年只是愣愣地看著前面的一片黑暗,好似什麼也沒想。

      幾口就扒完碗裡不多的飯,他呆呆地空坐一會兒,這才猛然想起自己還有個擱在外頭的衣簍子……自己假若放著不管,到了隔日定然衣衫就給悶臭又得重洗,苦的可還是自己。

      拿著吃得乾淨的碗,他嘆了口氣還是下了床。

      走回飯廳,只剩下輕輕擺盪的微弱燭火及自己打在牆上的影子,依稀間,他似乎有聽到隔著一片薄牆傳來的嘻笑聲,那是一家人說笑玩鬧的聲音。

      可,那裡沒有他,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進入那裡。

      垂下不由得望過去的視線,他把碗筷收攏,快速的洗完後就趕著快些去把衣服晾起,他今日有些累著了,多爭取些時間歇息也是有些幫助的。

      甩動衣衫所濺起的水珠滴落在蘇翩鴻身上沁濕了他一大塊衣襟,初夏微涼的風襲來,他雖沒覺得冷卻還是帶起了一陣雞皮。

      蘇翩鴻搓了搓手臂上凹凹凸凸的雞皮疙瘩,總覺得自己今天似乎特別不怕冷……?

      又是一陣微風吹撫,蘇翩鴻反射性顫了下,對於這個疑惑他沒心思想太久,將剩下幾件衣衫一股腦掛上竹竿,他便匆匆回房換下給沁濕一大塊的衣衫。

      身體疲乏,雙眼越發沉重的蘇翩鴻將褪下的衣衫扔到床腳,用被子把自己捲起便沉沉睡去。

      在朦朧間,他的手腕似乎隱約給人摸了幾下,陌生的觸感攀上他的手腕,他有些想閃避,可疲倦的他手腳重的不思議,游離的意識鼓吹著攤著的手腳卻是怎麼也動不了。

      迷迷糊糊間他只得抬起了一點點眼皮,幾道朦朧的身影便映在他失焦的眼眸。

      若有似無的,最是湊近他的人影似乎拿起了他的睡前換下的衣衫,沉默片刻,那人影也不知和站他身旁的人都說些什麼,竟讓聽到的人嚇得退了一大步。

      勉強撐起的眼皮終究無力抵抗襲上的睡意,很快垂下的瞬間,也帶來一絲若有似無的聲音。

      「……如此,便棄了吧。」

      棄什麼?

      他雖無力問出,卻有人在隱約間說了一句話被他完整的收入耳中。

      「──也罷,也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如此也好。」

      可有可無的存在……便棄了……也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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