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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二天一流——日本

2003.12.20   PM   2:05,日本北九州小倉城。

        「嗄嗄」怪啼刺破午後天守閣薄膜般的蒼謐。烏鴉停在本丸御殿的入口,雄視著因牠而重啟的冰冷時光。入口---一道左右連綿石牆的鐵門---受到恆久緩沁的時間伏流侵蝕成了深茶褐色澤,提醒著自己的久遠。人們開始停佇,沉默的目光昭揭矯作的隆重,幕末時期這城池當年受攻時的慘況,不自然地浮出於瞻者的腦際。

        烏鴉一時被飢渴荼毒,洞黑的雙眼充盈原始的血氣,內在的亂暴不自主地魅散出體外,牠不住擺動著頭朝城牆外的庭園搜尋,姿態專注、前傾,連帶限縮了牠的視線、逼險了牠的處境,讓牠擺蕩於伺殺與被獵之間,牠的命運全然被飢渴所操持。

        冬日,乾冽平靜,格外明闊了那庭園。東南角鄰近城牆處有座三層樓建築,除了翻修過的屋瓦之外,全貌呈現了與那道鐵門相仿的色調,卻是刻意漆成。鏤空的建築物底下,規矩羅列了十二根細瘦的房柱,有一半低調伸入淺池,遠看似探入水中的紅鶴雙足,斯文輕巧。

        三層樓飛簷式建築,名曰『望月亭』,內裡忙碌的米其林三星掌廚,素不備廉俗菜色,僅供當季懷石,白色頭巾佐飾以庸忙的淋漓匠手,美化了血污的檜木砧板、蠱惑了絡繹饕客翩煽的唇皮;今兒個來捧場的可是待會兒準備參加「宗家相傳」交接儀式的貴賓們。

        小倉城今天扮演的角色,僅供酒足飯飽後抬首仰望瞻止。今天的主角不是它。

        那烏鴉的視線裡頭,久久似乎找不到任何能讓牠俯身衝刺的蟲食。於是牠一個拍翅振躍而起,笨重的身軀朝著庭園東北方那座別館的方向飛去,飛至半空中,再度發出嘎哇怪鳴,這幾聲鴉啼分貝不小,終於引起幾位用完膳的來賓注意,紛紛引頸瞧看著那孤身單越的烏鴉,口中碎碎喃喃,想必是拿牠作了點文章。

        終於,烏鴉鎖定了別館前的一顆柿子樹,想是還懸在枝葉上僅存的二三粒肥柿被牠給瞥見了。

        這時節柿子因採收時節較晩、受到陽光的照射較久,因此特別甜美,甜度大約都有二十度左右。烏鴉嚐到了甜頭,吃相不佳,沒一會兒搞得自己黑色的嘴喙滿是橘黃色柿子果肉,糊糊濘濘的一團狼藉。

        待得肚腹稍事滿足,牠不時斜了斜腦袋往近傍的那別館瞅去,好像總以為有人在裡頭盯著牠的吃相似的。

        那別館現在的名稱叫做『小笠原會館』,正是今天共襄盛舉的這些賓客們心中的主角。

        「小笠原忠真」是三百五十年前的小倉城城主,他的姓名沒啥希奇,重要的是他與某人的關係,這層關係讓這不算大的小倉城有了它的歷史定位;這層關係讓這塊土地有了點意義;這層關係讓今天來觀禮的賓客們,各個與有榮焉,甚至有的心中升起了無盡的虛榮感。

        沒錯,那個人便是「宮本武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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