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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之一:我們的開端

      那一季盛夏,視野裡渲染了整片穹空,風都輕揚,花都綻放,

      香氣蔓延笑語,青春的綠意在漫漫迴廊舒展開來。

      於是,屬於我們的時間開始動了。

      於是,你從茫茫人海中,朝著我、走來了。

  

      「乾杯!」二十幾個杯子舉往高空,發出響亮的玻璃碰撞聲。

      「慶祝攝影社安穩活過第十六屆,接下來的十七屆就要交給你們啦。」十六屆社長豪邁地乾掉一大杯可樂,「如果攝影社不幸在你們手裡倒社,你們就玩完了,知道吧孩子們。」

      學姊一起身就往他頭巴下去,「少亂詛咒,倒社危機早在第五屆就過了好不好。」

      「學長學長,你們有準備刮鬍泡嗎?」林璟璿正吃著冰淇淋。

      「不行!不可以刮鬍泡啦。」喬喬哀嚎,「我國中砸刮鬍泡慶生你知道有多可怕嗎?每個人不是聖誕老公公,是木乃伊呀。」

      「這樣才好玩啊。」

      旁邊突然伸出一隻手把他的冰淇淋往他嘴裡塞,要他安靜似地,藍嵐小小聲地開口,「林璟璿你欠揍啊。」

      他無辜地看她。

      學姊看了這場景不禁大笑,「林璟璿你已經是聖誕老公公了啊。沒有刮鬍泡啦,不然我們的寶貝嵐妹會生氣,這樣不好。」

      「而且我也不喜歡刮鬍泡。」十六屆美宣長提起一個籃子,「我們這些學長姐沒辦法留給你們什麼,只能用彩蛋來宣幹。每一個都是我們自己畫的,不要嫌棄啊。」她遞給社長,「來來來,宣幹吧。」

      十六屆社長接過,站起身,將彩蛋一個一個放在每個高一面前,「雖然說幹部名額有限,但是彩蛋每個人都有。這算是傳承禮,也是成年禮吧,啊,也可以算離別禮。」

      他一說這話,就被在場的所有高三給噓了。

      「誰跟你離別,你自己去離別吧。我們還要常去社辦玩呢。」

      「社長你趕緊退位吧,說什麼離別,你是要被送終了是不是。」

      藍嵐很適度地演了一句,「學長,原來你這麼討厭我們啊。」

      此話一出,高三們更大聲了,「你看啦,嵐妹都哀怨地誤會了,萬一她跑掉我們就集體欺負你噢。」

      十六屆社長很無奈,「我才說一句,你們也不感性點,說好的真性情呢……,藍嵐啊,我不討厭你們,我超愛你們的啊。」

      「學長,你別這樣啊。」林璟璿皺眉。

      「嘖,」他不滿被嫌棄,「我唯獨就不愛你,走開走開。」

      「打開就好了嗎?」季則緒用手指點了點蛋殼。

      「不可以,會爆炸。」季則緒一臉就是鄙視他,「……學長你無不無聊。」

      「則緒你怎麼可以對學長這麼沒禮貌。」十六屆社長佯裝委屈。

      「則緒已經很有禮貌了。」高三的一個學姊說。

      「到底開不開開不開開不開開不開開不開開不開啦。」林璟璿像小孩子一樣雙腳蹬著地板。

      「林璟璿你煩不煩啊。」看到這麼幼稚的舉動,嫌棄的喬喬不禁大笑。

      「好啦,你們開吧。」學姊微笑。

      林璟璿第一個拿起彩蛋奮鬥,「誒,這怎麼開?」他左右搖了搖,又上下晃了晃,轉了轉,又敲了敲,最後還拉了左鄰右舍幫忙。瞎忙了一陣子,結果,季則緒是第一個打開的。

      學姊調侃,「呀,果然還是聰明的孩子才懂得這彩蛋的奧妙啊。」

      十六屆社長看著林璟璿一臉惋惜,「智商真的是無法逾越的啊……」

      林璟璿:「……這不是應該是設計彩蛋的人的問題嗎……」

      沒人關注林璟璿了,注意力都在季則緒身上。藍嵐更是把椅子滑到則緒旁邊,「我也要看。」

      他把裡頭的兩張紙條拿出來,先打開一張,是他自己的畫像,旁邊寫著「社長」。而另一張則寫著:「致你們與十七屆。」則緒微笑,「我是社長?」

      「是呀。」十六屆社長點頭,「就交給你了,則緒。」

      沒有玩笑,只有溫暖的笑容。

      大家紛紛打開彩蛋,學長姐們紛紛對著他們的學弟妹道恭喜,像是看著自己的孩子成長一般,將自己身上的責任交到他們身上,將自己熱愛的事物,託付到他們手上,眼神含著溫柔與期許,像最一開始領著他們進到這個社團一樣,現在,他們最後一次領著他們,走往這條路上。

      藍嵐看著學姊為她畫的畫像,和那張寫著「副社」的紙條,眼眶有些熱,但還是揚起微笑,看向一旁的則緒,他也回以她一個笑容。

      她一直記得,那一天打開的不只是彩蛋,還有他們人生中新的一頁。裡頭裝著的是學長姊對他們的期待和關愛,裝著的是時間的洗禮,裝著的是交接的離別氣息,裝著的是關於他們的攝影社、那樣的歸屬感。

  

      「──一日大傳人,終身大傳魂。好了,說完了,吃飯吧。」

      「嗚,我們社長好體貼,話說得這麼少,但是這麼溫暖。」一個男孩默默地抹眼淚,雙眼通紅,看起來煞有其事。禹司無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行了,這一年的哭戲擔當辛苦你了,都要成戲精了。」

      「是戲神經吧。」一旁的總務長忍不住吐槽,男孩的眼淚瞬間止住,他淡定地擦一擦,嘀咕了句,「學姊妳真的太愛拆台了。」忽然,另一旁竄出一個人,他瞥眼一看,識相地讓出位置,「真正的戲神經來了。」

      「我們社長好體貼,話說得這麼少,但是這麼溫暖。還給拍拍。」袁媛竄到禹司面前,微微抬起頭,眼睛也紅紅的。

      他看不下去了,趕緊走,還不忘埋怨一句,「搶我台詞……」

      禹司無奈地揚起嘴角,乾脆給一樣的待遇,把手抬起,正要落在她肩上,她身子一低,然後歪過去,他的手就落在她頭頂,袁媛瞬間滿足地瞇起眼睛,先前那副眼紅想哭的樣子早就不見了,她頂著他的手直起身,一臉燦爛笑容,全是得逞了的歡喜,語氣也歡快,「謝謝學長!我調戲完了。」然後人就乖乖跑回座位上。

      調戲?她調戲他?

      禹司難得地愣了幾秒,腦中都是她瞬間綻放而出的笑容。

      咳,明明就是被調戲了,為什麼感覺還挺好的呢。

      「孩子們,都吃飽飽了吧?」他們的副社長慈祥地笑。大家紛紛回答。只有薛承皓含著吸管突破盲點,「學姊笑成這樣好奸詐。」

      公關長幫他接話,「嗯,這樣問感覺就是要餵飽飽、好宰殺。」

      「……你站學弟妹那邊幹嘛,小心連你一起砸喔。」

      某個動詞一出,大家都有了不好的預感。

      「薛承皓,你不要拉仇恨好不好?」坐在他對面的徐恩綺小聲埋怨。

      「什麼是拉仇恨?」他不怎麼玩遊戲,不太知道那些遊戲用語。徐恩綺搖搖頭,「一天到晚都在拉仇恨的人居然不知道什麼是拉仇恨,這實在是拉仇恨了。」

      薛承皓:「……到底什麼是拉仇恨啊?」

      沒有人理他,因為他們都被帶到外面去了。一等到大家都在外面的空地集合好,那些早就躲起來的準高三學長姐們紛紛拿著白花花的東西往他們身上砸。頓時尖叫聲四起,下一秒就是你看我、我看你,然後度過幾秒鐘的沉默時間。其實倒也沒那麼可怕,一人的身上就一個盤子,非常公平。

      薛承皓把盤子從臉上拿下來,五官都看不見了,忽然間有個人撞上他,隨即就聽見了徐恩綺的聲音:「誰啊?薛承皓?」

      他用雙手抹開眼睛上的刮鬍泡,再抹開嘴巴的,「這樣妳也認得出?」

      「長這麼高的木乃伊,我看也只有你演得起。」她只被砸到衣服,臉上乾乾淨淨的,還帶著隱忍的笑意,「喂,你這樣比較好看啊,什麼都看不見。」

      薛承皓伸出雙手一劃,她的臉頰上就多了兩行刮鬍泡,徐恩綺當下就變臉,他趕緊虛張聲勢,「妳看妳多不合群,幫妳抹點,不然怕妳無聊。」徐恩綺才不信他那套呢,靠上前就要打人,薛老冤家也是不遑多讓,反應很快,提腿就跑。

      「木乃伊你給我過來!我要把你送回棺材裡去!」

      「我就是個無棺材可歸的木乃伊,送去哪呢!」

      繞圈圈的兩人已不會再吸引太多目光,畢竟這樣的畫面已經是家常便飯的事了。禹司也秉持著「以後搞不好能當素材用」的精神,照慣例地把這兩隻的樣子錄下來。

      等他們知道原來這是要宣幹用時,已經是二十分鐘後的事了。

      薛承皓看著自己手上的盤子,上頭寫著「社長」二字時,覺得有點玄幻。他抬頭看著禹司,「學長,這砸錯了吧?」再順帶看看徐恩綺的,更玄幻了,一同問道,「她的也砸錯了吧?」

      徐恩綺:「……」她不好反駁,因為她自己也這樣覺得。

      禹司坐在他們倆面前的花圃磚上,拿起單眼隨手拍了一張他們兩個的合照,照片中的他們盤腿而坐,手上拿個盤子,臉上還沾有一點刮鬍泡,一起看向自己。他看著相機,評點了一句,「你們兩個傻愣的表情還挺自然的呢。」

      薛承皓:「……」能跟我說說話嗎,學長?

      「沒有砸錯喔。」禹司放下相機,微笑,「大傳社就是要交到你們兩個的手上,在我們眼裡,你們是值得託付的人。就拜託了,社長大人、副社大人。」

      他們正想感動一番,袁媛就冒出來,朝他們獻寶似地,「看,我是公關長。你們呢?聽說大獎在你們身上。哇,不錯嘛,社長跟副社,最萌身高差?招生的時候可以打這副牌呢。」

      薛承皓:「……萌什麼萌?」

      徐恩綺:「……不高有錯嗎?」

      袁媛:「……我明明是稱讚啊?」

      禹司勾起嘴角,將他們三人的樣子拍下來。

      他想,這又是一個夏天的到來,又是一幕幕新故事的展開。

      而這一瞬間,他似乎回到了過去,卻又像是置身於未來。

      那麼相似,又無與倫比的那些年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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