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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五章  河邊的末日景象

      在過程中明輝腦筋一片空白,此刻腦中的情景卻是剛才的畫面。即使已望向別的地方,眼前依然播放那群人的身影。這段畫面應該是「一輩子不可能忘記的事」的其中一件。

      那些人當中,斷手斷腳算稀鬆平常。有些人斷肢截斷的部份,未痊癒的傷口內腐爛的骨肉怵目驚心。一塊破布蓋住身體,有些人甚至連破布都沒有。少了最後一道防線,真的是所謂的「任人宰割」失去做人的尊嚴。

      瞧他們枯瘦的身軀,儼然縫上瑕疵非常多的布當做皮膚而忘記填充棉花的布娃娃。肌肉萎縮了還能揮動手臂,對他們而言算是福還是禍呢?因為他們都用手去碰骯髒的汙水。

      他們的皮膚各有不同的病症,連五官也模糊不清,只能勉強看出表情。噁心的爛瘡佈滿全身,一個一個裡頭暗紅色的窟窿緩緩流出黃綠色的膿水。

      或是全身佈滿大小不一的膿包,皮膚腫脹成半透明的薄膜包住滿滿的膿水,有點像放大無數倍的水滴。最大的膿包有一顆水球這麼大,拿針戳破應該會爆出大量黏稠的膿水。

      還有全身皮膚嚴重潰爛,如同一具某天靈魂忽然回歸的屍體,腐爛的身軀幸好沒有蛆蟲附在上頭啃食。一些更嚴重,三種病症結合在一起,搞得他們半死不活讓人於心不忍。

      明輝告訴自己向前看別理他們,視線仍不時瞥過他們。後來,按耐不住好奇心直接轉頭看著他們。

      他們一個個的慘狀,明輝感覺身上隱隱作痛。很怕靠近他們會染上同樣的怪病,心又一度為他們抱不平。一個在現實這麼冷酷的人竟然會同情他們,真是不可思議。

      明輝佩服自己毫不避諱看待他們沒有噁心想吐。雖然厭惡感還在,明輝卻能以平常心看待。老實說他起初很想跑到白河的對岸去,無奈對岸是岩壁只好作罷。

      為什麼他們要用髒水洗身體?明輝百思不解。難道傷口不會惡化嗎?他們似乎沒有痛苦,有的是無限的歡愉彷彿吸食毒品後的反應。假如真是如此,那他被當空氣這件事就很好解釋了。

     

      黑河的河畔被那些可憐人佔滿滿,每個爭先恐後想取用河水。喪失力量卻未死透的人會被鄰近的人推下水使空間更大些。若有人斷氣遺體同樣會推到河裡,空出的位置則立刻補上,石油也沒搶得這麼兇。

      明輝怒氣沖沖的瞪著他們,那些愚蠢的行為讓他很生氣。

      每當看到別人做錯事,尤其屬下辦事不利愧疚的表情,總是想拔槍朝屬下的額頭開槍。縱然明輝想做,法律卻不允許,只好臭罵一頓,汙辱他的父母並且說:「辦不成就別回來了!」

      又走一段路,明輝的憤怒完全沒使他們停下手邊的動作,一切照舊。明輝仍氣得滿臉通紅,想把他們一個一個丟到白河純淨的水中。

      明輝有試著叫那些人,但是對他置之不理,無論怎麼叫都沒有用,走近點大吼、咆嘯換來的只有水流聲。

      他又不敢觸碰那些人的身體,先不管後續傳染的問題,光想伸手去碰就讓人不寒而慄。明輝那時覺得醫生護士真的很偉大,敢碰觸一些嚴重外傷的傷患,自己就算有戴手套也不敢碰。

      之前回想曾對刺客的酷刑,並非明輝親自動手的,他只負責在隔音的玻璃窗前觀看。

      被冷落的明輝,自尊大受打擊更憤怒。從小到大除了父親與聽命父親的人外,沒有人敢冷落他,今天卻被這些人當成真正的空氣,他豈能忍受這樣的事情?

     

      每個都做同樣的動作:用手把水潑往身體。他們的體態、相貌全都類似,僅能從四種病徵及嚴重程度來分辨。不像正常人不同的角度都有屬於自己的特色,那些遭怪病纏身完全失去人的尊嚴。

      憤怒會將殘存的理智阻擋在外,明輝當然不例外,反倒更嚴重。急於想糾正他們的錯誤,卻碰也碰不得、叫也沒回應,被冷落的憤怒和合焦躁的情緒使沸騰的溫度快到極點,暴躁的人最容易因憤怒失去理性。

      明輝已經快衝過去把他們全都丟進白河中了,仍舊擺脫不了對髒的厭惡感。困住野獸的牢籠早已被怒火波及,想獲得自由的欲望讓它不斷衝撞著火的牢籠,等到掙脫的瞬間便一發不可收拾。

      過一會,野獸衝破牢籠,吼叫一聲宣示重獲自由,在明輝的腦中亂竄吞掉對髒的厭惡。

      「啊啊啊啊啊!」明輝終究承受不了憤怒在腦中狂奔的震動,大叫著衝上去隨便抓住一個還在用髒水洗身體的人。不管是否被傳染或弄髒手,三公尺的距離僅僅用了幾秒鐘,抓起後跑到白河邊把人一丟,撲通一聲,激起水花。

      「哈哈哈!這樣看你怎麼洗,我好心勸你們都不聽,現在看我怎麼對付你們!」內心的獸完全將暴虐、狂妄的性格激發出來,臉上猙獰的笑容貌似壓抑殺意過久的殺人魔。所幸他只對戰爭有興趣,並無支解人的欲望。

      丟下去的人只痛苦慘叫一聲,連掙扎都沒有直接沉到水底。臨死前那聲痛苦的慘叫,聽起來像是各種痛苦濃縮在一起,沉下去的幾秒鐘水面浮起一層污垢。

      差不多十幾分鐘,那人從水底浮出,隨水流的方向飄去。皮膚嚴重的病症痊癒大半,可惜他已經斷氣了。明輝激動的情緒平復後,赫然發現自己丟下水的那個人溺死了。

      他發覺把事情弄巧成拙,一時之間竟無從反應。眼睜睜看著那個人的屍體與一大團汙垢被水沖走。回神過後,他不敢面對自己犯下的錯誤,於是轉過身,不再看白河的水面。

      壞脾氣誤了事,明輝感到自責,如果自己在把人丟下水前多花時間思考,就不會忽略游泳這個問題。或許那個人,病能痊癒也不會淹死,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明輝覺得自己真沒用。

      雖然,討厭身旁的人做錯事,明輝這輩子更不能原諒自己做錯事。明輝做錯事的時候,總覺得週遭的人看他的眼神很不自然似乎在嘲笑他,如此錯覺很多屬下平白無故受明輝的自卑連累,因此他很想把自己關起來。

      雙手舉起抓著頭髮,明輝凝視遠處在河畔不斷踱步。現在心情糟透了。以前不被父親信任與肯定的挫敗又回來了,內心既懊惱又慚愧。

      然而,難過並非為了害死的那個人,真正難過自己做錯事情。在明輝眼裡區區一條命跟塵埃無異,善於以戰爭犧牲無數人命擴展版圖的他根本不會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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