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起申請的稿費,匯款日改為一個月兩次
HOT 閃亮星─真月耽美稿件大募集

魑魅,章壹。

第一章──

      二更時分,揚州城內頗富名望的「陸氏劍莊」早已熄燈,朱漆大門外,瀰漫著詭

異的靜謐。

      然而西廂客房之內,晚風拂過窗縫,輾轉化作人聲,惹得榻上男子心神不寧。

      了無睡意,男子索性坐直了身,雙眼微帶埋怨地望向年久失修的破窗。

      「搞什麼?把前頭廳院弄得富麗堂皇有個屁用……」男子隨意將長髮攏起,睡意

全無,順手抄起隨身攜帶的青紅雙傘,邁步走出房門。

      以自己認定最為豪氣的方式推開了門,男子抬起頭,這才發現今晚的夜空連一顆

星子都沒有。

      「有沒有搞錯?連老天爺都要整我?」頹喪地坐在房前石階,男子把玩著手中一

青一紅的紙傘,喃喃低語道:「老頭,自從你走了以後,徒兒禍不單行、一天比一天

還倒霉,你若知道了,就趕緊現身,我好歹也是個有為青年,不想成天追著老頭子虛

度光陰。」

      唉,今早進揚州城前,恰巧瞥見一旁有清水可飲,他想都沒想就把馬兒栓在樹

邊,來到湖邊補水,豈料,待他再度抬頭,自己的馬兒早已經不知所蹤。

      而樹幹上,只留下了栓馬用的粗繩;繩尾遭人砍斷,不曉得是哪個沒心沒肺的傢

伙專偷別人的馬、幹這種缺德事!

      本想趁夜占星,卜一卜自己是否真的走霉運,沒想到天空上連一顆會閃的光點都

沒有……

      這下可好,那可是師父托給他的千里馬啊!假若那老頭發現自己的愛馬跟人跑

了,他這個做徒弟的不曉得還有沒有命活下去?

      思及此,他突然有點遲疑到底該不該去找師父了……

      就算要找,一人一馬,他又要從哪裡找起?

      抬首,他再度望向無星的夜幕,只見厚雲漸漸被風拂散,明月總算露出了臉來。

      月光打落在男子的臉上,照亮了那清俊的身影。

      男子身上穿著所費不貲的玄色衣料,看上去約莫二十來歲,白皙的皮膚在月色的

襯托下顯得透亮,與直順的黑髮形成強烈對比,那漂亮的劍眉下,丹鳳眸子此刻正因

苦惱而半掩著,似乎對當前的事兒一點頭緒都沒有。

      倏然間,一道黑影自天邊一閃而逝,劃過了月夜。他睜大了眼,自然沒有錯漏那

突發的插曲。

      旋即,他又視若無睹地將臉壓下,決定別再惹事上身。

      好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偷盜拐搶不易引人注目,偏偏他閒來無事喜歡望天,給他

望見了潛入劍莊內的黑衣人……

      反正他不過是個借宿的,一晚過後便要離開,這裡死了幾個人、被偷了什麼都與

他無關;在霉運還沒走完以前,還是別和這種事情牽扯上才好。

      哼哼哼!誰叫他們不把客房的窗戶修好,惹得大爺他不高興?這回他就在一旁嗑

瓜子乘涼,看陸氏劍莊怎麼脫身──

      等等!

      就因為他是來借宿的,劍莊裡若死了人、失了物,官府肯定第一個辦他,到時候

豈不更麻煩?

      思及此,男子毅然站起了身,「陸家,感激本大爺大發慈悲吧!」揹上了青紅雙

傘,足尖一點,輕鬆躍上屋頂。

      順著劍莊主樓望去,果真見著黑衣人的身影,極不明顯地在屋瓦上躍動著。

      男子慵懶地搔搔頭,百般不願地追了上前。

      不多時,便見黑衣人自一處屋頂上躍下,確定四周無人後,快步走近一棟精心雕

築的樓房。

      男子沒有立刻出手阻止,反而不著痕跡地接近,試著看清黑衣人的意圖。

      只見黑衣人取出銀針,一個彈指,針頭飛射而出,點上了守門人的睡穴。待守衛

一個個沉入夢鄉後,便又踩著輕盈的步伐,來到特製的門鎖之前。

      黑色面巾下,隱約傳來笑意,「這種東西,能當鎖嗎?」

      或許多少能防些普通賊子,不過要防她漠璃?未免太異想天開了點。

      黑衣人推開厚重的門板,從潛入到解鎖,絲毫沒有滯礙。正欲舉步踏入,

右肩忽然被人一拍,這一拍,也拍去了黑衣人原先自恃的眼臉。

      右後方,傳來一道沉醇好聽的嗓音:「我說黑衣老兄,你能不能明兒個再偷?依

你這麼高明的武藝,明天就算再多幾個侍衛你也有辦法讓他們夢周公去,別給我添亂

子了。」

      男子臉上漾起一抹無害的笑容,可惜他釋出的善意對方完全不領情。

      不過眨眼間,黑衣人右臂一揮,長如月牙的銀色刀刃便自袖內彈出,輕輕抵在他

的手腕上,「若這隻手你還想留個全,就放開!」

      黑衣人速度之快,讓他不及反應,男子小心翼翼地抽回手,方才乍現的神采已不

復見。

      「黑衣兄,我也不是想阻止你,只不過我來此借宿,莊裡若失了物,到時最有嫌

疑的肯定是我──」他還未說完,黑衣人臂上長刃便招呼而來,讓他不得不閉了口,躍

至數丈外。

      呼,再差一點兒,他最寶貝的長髮就要跟他永別了。

      漠璃旋過身來與他對視,聲調冷然,「本公子就是選定了今日下手,你管得

著?」眼前的男子雖然沒有殺氣,但也絕非泛泛之輩,方才他能夠無聲無息的接近自

己,便是最好的證據。

      這種情況可是從未發生過,看來不能掉以輕心。

      男子挑了挑眉,確定黑衣人的嗓音出自於男性,但似乎又與方才開鎖之前有著些

許的出入,沒再多想,他只當自己聽錯了。

      見他沒有動作,漠璃開口道:「若再阻撓,可不是斷掌便能夠了事。」語罷,便

轉身走入樓房之內。

      男子先是遲疑了一會,而後蹲下身,確定地上幾名守衛並無性命之慮,這才追了

進去。

      房內雖然黑暗,但習武之人仍然能夠識物,男子進了房內,才發現此地乃是藏寶

重地,怪不得要派人日夜輪守。

      滿地金碧輝煌,不難想見這「陸氏劍莊」搜刮了多少各方弟子的油水。

      呿!花那麼多錢學那不濟事的功夫又有何用?方才門外的那幾個可是睡得連自己

身在何方都不曉得了。

      看向前頭的人影,黑衣人似乎在尋找什麼,視滿地黃金為無物、絲毫沒有搶奪之

意。

      男子有趣的看著黑衣人,咧開嘴,爽朗一笑,「我叫東方熾寒,不曉得黑衣老兄

怎麼稱呼?」

      只見黑衣人滿臉狐疑地抬起臉來,看了他一會兒,隨即又再度埋首於各式寶物之

中,一言不發。

      「我叫東方熾寒,你怎麼稱呼啊?」男子當他沒聽見,又喊了一回。

      黑衣人百忙之中白了他一眼,這才半認真的說道:「千靈峰『閻王殿』,凌雲之

鷹。」

      男子聽了,毫不留情地戳破,「黑衣兄,凌雲之鷹算算也該有三、四十歲,是個

中年老頭了,你看起來最多不過十八。」

      「咦?原來你的腦子沒壞?」漠璃故意瞪大了眼,貌似驚訝地看著他。

      「我的腦子好得很,讓你失望了。」他笑笑,絲毫不在意黑衣人惡劣的反應。

      不過說的也是,正常人哪會同黑衣人打交道,甚至要對方說出姓名?怪不得黑衣

兄方才要那樣看他。

      「凌雲之鷹不老,他雖然四十多歲了,但看上去總像三十出頭。」漠璃漫不經心

地說著,話鋒一轉,「怎麼?你不阻止我偷寶物了?」

      東方熾寒點了點頭,凝視黑衣人片刻,坦言道:「現在我倒是比較好奇你想偷什

麼。滿地黃金你不拿,自然不是偷錢……再說了,陸氏劍莊貪來這麼多玩意兒,你偷

走一點也算是替他們消災。」

      「瘋子……」黑衣人眼邊有抹笑意,卻因為面罩而隱去。

      「常常有人這麼說。」眼前的黑衣人既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這麼說的

人。

      他信手拾起一旁的紅色玉石,在手中把玩著。

      「別動!」黑衣人霍然開口,嚇得東方熾寒失手,將紅玉朝一旁拋去。

      見狀,漠璃撲身接住紅玉,然而身體重心一偏,眼看就要撞上一旁掛著寶劍的劍

架。

      劍架一倒,撞擊聲勢必會引來陸家上下,到時候就麻煩了……

      沒有餘暇多想,東方熾寒連忙取下背上紅傘,傘柄擊上漠璃的肩頭,強勁的內息

擊偏了她傾身的方向,他伸臂一攬,將她攬至懷中。

      將紅傘收起,東方熾寒驀然一怔;自懷中人兒傳來的香馥,淡淡罩上他的鼻尖。

      還來不及釐清,黑衣人平朗的聲音響起,「你用這什麼辦法,可惡,痛死我

了!」她揉揉發疼的左肩,埋怨道。

      「總比……惹來一群人好吧?」聽見那男性專有的嗓音,東方熾寒這才冷靜下

來。

      他方才未免也太有想像力了,竟然可以把黑衣兄想成女子?

      他低頭,卻見漠璃一臉慘白地盯著他的手。

      東方熾寒不解地望向自己牢牢勾在「他」胸前的手,又看了看他那堪比死人的難

看臉色,「怎麼了?」

      「你……」她倏地將右手長刃襲向他,毫不留情的,「早知道,方才便剁了你的

手!」

      東方熾寒不明所以的退開了身,順手抽出紅傘護在前頭,「我、我也不是故意把

那石頭拋開的,是因為你喊得太突然,所以才……」以為他為此而發怒,東方熾寒解

釋道。

      就算他反應再快,也跟不上黑衣兄翻臉的速度啊!常常這樣被嚇可是會折壽的。

      「可惡!」她不經意地瞄過他的手臂,心中一惱。若非臉前還蒙著,潮紅的臉蛋

肯定會透露她的性別。

      她憤然舉刀向他招呼過去,利刃撕扯過冷冽的空氣,伴隨鬼魅般的身法、讓她逐

漸融入了夜色之中。

      東方熾寒連忙彎身躲過她的猛擊,還來不及開口,便被迫以傘身再度擋下銀刃。

      見狀,漠璃回身收勢,本以為自己方才的攻擊會讓傘骨斷裂,不料,他手中的紙

傘卻連一丁點的損傷都沒有。

      怎麼可能?以她方才的力道,足以砍斷人的腕骨……

      東方熾寒站直了身,好看的唇勾起了弧度,「既然黑衣兄有意過招,東方熾寒就

恭敬不如從命了。」

      如果眼前的黑衣人方才真要痛下殺手,便不會及時收招;如此說來,這也算是一

種比試吧?他不慍不火,悠閒地取出始終揹在身後的青綠瑩傘。

      雙傘在握,他先是做了個揖,而後擺出一臉無害的笑容。

      眨眼間,也不曉得誰先出了招,只見紅光與銀光交錯,兩人在晦暗的房內纏鬥了

起來,你來我往,誰也不讓誰。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兩人卻難以分出高下,良久,本來飄忽難定的光影停了下

來,兩人以相同的姿態對峙著;武器相抵於對方的喉間,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東方熾寒半開玩笑地道:「這頸骨……不曉得是用刀砍得快些,還是一傘打斷俐

落點?」

      聞言,漠璃又瞪了他一眼,心裡暗訝著他不凡的身手。

      自從她被冠上「魑魅」的名號以後,還未曾遇過敵手,雖然方才她未使出全力,

但她知道,東方熾寒……也沒有。

      江湖中人,以傘作為武器的可以說是一個也沒有,然而此人雙傘隨身、武藝高

強,應該很容易引人注目,但「東方熾寒」,她卻連聽都沒聽過。

      難道,這是假名?

      東方熾寒完全沒發現漠璃打量的眼光,只是瞄了眼被自己當劍來使的雙傘,驀地

打起了寒顫。

      咳,師父如果看到他如此「虐待」這兩把傘……嗚,他連想都不敢想。

      漠璃凝睇了他片刻,收起長刃,別開了臉,「對不起,還有……謝謝。」

      是她方才太過衝動了;東方熾寒壓根兒不曉得自己犯了什麼錯,更何況他方才也

是為了幫她,才會……

      對,她不在意,一點兒也不在意!

      聞言,東方熾寒不著痕跡地笑笑。方才那幾個字,幾乎是從她牙縫裡硬擠出來

的,若不是他耳力高強,一定聽不明白。

      他正想張口回句「不客氣」,卻見眼前飛過一物,尚未看清,倏然驚覺房內早

已煙霧瀰漫。

      他吃力的睜開眼,隱約捕捉到黑衣人離去的身影,「咳……真卑鄙……竟然用煙

霧彈脫身!」真是,害羞也不必這樣嘛!虧他還是真心誠意想結識黑衣兄呢。

      嗯……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對了,他、他們的比試可還沒告一段落吶!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