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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陰影與陽光的交接點》-1.

1-1.

         隔絕冷空氣而暖和的酒吧裡。

         昏暗卻有情調的燈光下,我在眾人矚目的台上毫不緊張的演唱著今天所準備的歌曲,沒什麼好緊張的,畢竟這已經是我生活的一部份了。在間奏的時間我看見了一些常常在這個時間來報到的熟客,有男有女,全都是隻身一人。單獨喝著酒的他們讓我有種心疼的感覺,因為他們跟我一樣都好孤單。

         輕輕的唱著梁靜茹的新歌《偶陣雨》,這是我近期最喜歡聽得歌。記得初次聽見這首歌時的感動,她輕柔的歌聲對很多人來說都有種撫慰的功能,所以我不斷的聽、不斷的唱,聽到眼淚都流下了、唱到聲音都啞了,還是堅持播放著這首歌。

         「我的下巴微微揚起,不讓淚滴主演我的微電影……」清新的曲風讓我陶醉其中,彷彿那些灰暗的方才都不存在似的,我想這一生當中只剩唱歌能讓我信任了吧。因為音樂不會背叛我,我的歌聲也不會背叛我,所以我可以很全然的讓自己投入其中。

         自認已經放下過去所有不堪的回憶,但是每每唱起歌就會發現根本不是如此,一切都在自欺欺人罷了,我還是放不下的,甚至有可能永遠也放不下。

         掌聲響起,我才發現自己又在一次的渾然忘我中完成今天的工作,下了台向同事們打聲招呼便離開了這個地方。

         一打開後門,整個城市的冷空氣便席捲而來,讓我不禁打了個寒顫。拉緊大衣後深吸一口氣往幾乎看不見終點,那條離開巷子的方向。我駐唱的酒吧不是什麼有名的地方,來的也大多是熟客,我認為這間酒吧每個月賺得錢根本就不夠養活我們這些員工,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它在這裡駐足了長達十幾年,從不曾搖搖欲墜過。

         有人說是因為老闆很有錢,而這間店可能對老闆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因此他才不願將這間店關閉。但是誰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因為除了代理老闆阿澤以外,大概沒有其他人看過老闆,加上唯一看過老闆的阿澤縱使跟下屬混得不錯,但口風緊到絕口不提老闆,因此這個傳言的真相只好用「無解」二字下結論。

         但是我不是很在意,只要確定這份工作不會失去就好了。

         午夜一點,天空只有一片黑,一點月光也沒有,更遑論在都市裡幾乎看不見的星點了,所以我從不把頭抬起,因為知道看不見所以不讓自己的希望落空。寥寥無幾的路燈閃著,除了讓這樣靜謐到詭異的夜晚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外,它真正的作用一點也沒發揮到,所幸已經不是第一次走這條路了,否則我想我很可能會摔倒。

         照理說這裡應該只有我的腳步聲,畢竟這條巷子幾乎都是商店沒什麼住家,而商店早在十二點前就關閉了,所以當聽到我右邊的岔路裡傳出一些奇怪的聲音時,我便停下腳步,轉過頭,然後我看見了很私人的畫面。

         一個男的將女的壓在牆壁上熱吻著,同時女方也在解開彼此的衣服扣子。看見那女生的穿著不禁讓我皺起眉頭,一件能夠遮住屁股的大風衣,然後下半身連保暖的內搭也沒穿,嗯,我只想問她會不會冷?在十二月這種冷到爆炸的冬天,下半身竟然可以不包得緊緊的,我想我只能對她刮目相看了。

         在讚賞完她的穿著之後我正想轉身離開,沒想到她竟然先一步發現我的存在,停下正在解扣子的手,接著還推了推正在邊吻她邊撫摸著她的男人,我嘆了一口氣,早知道就不那麼好奇了。

         「你們繼續,我只是路過而……」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口,那個轉頭過來的男人便吸引了我的注意,不是因為他長得很帥還是什麼,而是因為我覺得他的面孔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好像……好像在哪裡看過?

         「學妹?」那男人早一步認出我,便在認出我的第一時刻離開已經露了大半個胸部的女人。

         「呃,學長。」在認出他是誰之後我有些驚訝。他是我大學時的學長,一個很搶風頭的人物。我們在學校時並不常單獨相處、也不是對彼此很熟識,除了一開始是他間接幫助我認識一群好朋友,後來的我們就不常接觸。都過那麼久了,一個他早該淡忘的人,竟然還能被他認出,讓我有些訝異。

         「嗨,好久不見。」學長對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後,便轉頭對已經扣好大衣扣子的女人說:「妳先回去吧,明天再跟妳聯絡。」讓我意外的是那女人點點頭,連吻別也不用就直接乖乖的離開了。不能否認我是真的以為小說寫得都是真的。

         「妳怎麼會在這裡?」那女的離開後他便向我走過來,然後我很自然的繼續往原來的方向走、他也很自然的跟在我身後,自然的像是沒有那些好久不見的隔閡似的。

         「你要不要先把衣服穿好?」看著他胸前因為方才被解掉的扣子而露出的皮膚,他不冷我都替他感覺冷了。

  

         「喔,抱歉。」又是一抹燦爛的笑容,然後他用修長的手指將三顆扣子扣上,並且整理整體的服裝儀容,然後問我:「這樣可以嗎?」我點了點頭,自動回到原先的話題。

         「我在靠近巷尾的酒吧駐唱。」又一個寒風吹過來,我再次拉緊大衣,同時擔心著剛剛離開的那個女人,並在心裡為她祈禱:希望她不要感冒。

         「妳還是喜歡唱歌啊?」沒想到學長的記性出奇的好,算算他離大學時代也有四年以上的距離了吧?怎麼還會把一個跟他不算很熟的學妹的一切都記著呢?況且當年我喜愛唱歌的事情只有那幾個朋友知道而已,他至今連我唱歌好不好聽都不知道呢。

         「嗯,對我來說唱歌不只是興趣,還是生命。」似認真、似不認真的回答著,學長點點頭後雙方陷入沉默,他若有所思的盯著我,我也沒多說或多做什麼讓他這樣看下去。

         直到離開了那條巷子我才開口:「嗯,老實說我忘了你的名字。」我突然的開口似乎讓他嚇到了,而聽完我的話之後,他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虧我還把妳的名字記得那麼清楚,未日學妹。」他自然的伸出手揉揉我的頭,這樣的舉動太過親密,似乎不該發生在我們之中,但是不知是他太過神態自若讓我也被感染,還是我是真的對他這樣的動作一點反感也沒有?

         他在大學時代是花心出了名,方才我看到的畫面證實他跟過去一樣,沒什麼改變,而這樣的不變清楚而響亮的告訴我,別靠近他,但是當他手掌的溫度經由髮絲與髮絲之間竄入我的體內,我知道,對他我是不能討厭的。

         「所以你要不要重新自我介紹?讓我再一次認識你?」我微笑說著,並且看著他帶點無奈卻又覺得好笑的笑容,在那一瞬間我竟然覺得他很迷人。

         其實我根本就沒有忘記他的名字,畢竟在大學時代他的人氣足以讓我牢牢將他記住,但我就是想再聽他自我介紹一次,為我們莫名其妙開始又不知不覺結束的那段緣分,再次重新啟動。不管這段緣分中的我們是什麼樣的關係。

         「好吧。」他撇撇嘴,看見他的表情我又在心裡偷笑。「未日學妹妳好,我叫徐墨岑,今年三十一歲,職業是秘密,請多多指教。」他向我伸出手。

         「你真好笑,既然都畢業了那就不必再叫我學妹啦,直接叫未日吧。」我笑著附上他的大手,安全感瞬間竄入我的全身,個別佔據許多角落。

         「嗯,未日。那妳也叫我墨岑吧。」他再次伸出手揉我的頭,我除了感受他的溫度,其他什麼也不能做。

         「墨岑。」嘴角微微彎起,踮起腳尖學他摸我的頭那樣揉著他的頭髮,然後兩人相視而笑,好感在彼此間蔓延開。

         ※你的再次出現讓我開始明白,原來我還活著,真實存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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