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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歲生日快樂

給六歲的大心肝:

為什麼會叫成「大心肝」呢?因為在你還是小嬰兒的時候,媽媽叫你黃寶貝,當時你那年紀還小的表姊吃味地說了一句「我才是黃寶貝」!正所謂「心肝寶貝」,為了不搶姊姊的稱謂,所以你就是「心肝」了。

時至今日每當我就著昏黃南瓜燈閱讀至深夜,看到你在一旁安心的睡臉,總會在心裡默默喚一聲大心肝,熄燈睡覺的時候親親臉頰,說:「大心肝晚安」。

我想我是真的很幸運。周圍許多人為了媽媽婚姻不順、耗費大把光陰而惋惜,但我始終覺得若這一切是為了與你相遇,那真是太值得、太幸運了!

都說第一個孩子照書養,媽媽就你這心肝了,所以也照書養。

從去年你五歲生日起,每兩天給你五元零用錢,有看衛星雲圖氣象預報的話可以每週加五元,但零錢總歸麻煩,到後來乾脆每月十五號給你整鈔一百元。正好學校開始學寫數字,於是阿嬤與媽媽教你在牆上用彩色筆記帳,學習收入與支出。

一開始你拿到零用錢很興奮,知道我不太管你,便大手大腳亂花,直到記帳的數字一個個變少、發現自己無法再買新的想要的東西,體會到失落,也開始緊張。期間阿嬤很擔心,我卻讓她安心,我相信你是學得會的孩子,果然四個月後,你已經能量入為出,比媽媽當年強上許多。

媽媽會這麼做主要是自小被阿嬤照顧得太好,沒什麼收支概念,一直到職校畢業時為了買一套繪本用去半年的生活費,才驚覺自己的不足,開始好好學習理財規劃。會這麼早讓你接觸到金錢,是希望你別重蹈我的覆轍,如果幾十幾百元便能讓你自小學會理財,就別像媽媽到了快二十了才花了上萬元買到教訓。

由於你日漸長大,能與你用語言溝通的事情變多了,我們好像可以是母子,可以是師生,更像是朋友,我越發珍惜能與你共度的每分每秒……當然,還是有些心情即使現在告訴你也沒太大用處,我選擇日常說說之餘,將它們在此記錄下來。畢竟孩子無法體會大人的心情,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你未曾經歷,但若大人忘卻了自己曾經年少的種種,那就太令人惋惜了。

將我心比你心,以下三件事情,雖然現在粗淺帶過,但希望成年後的你能懂。

第一件事,「一日之所需,百工斯為備」。你所成長的年代是物資豐富的年代,在環境上由於是長孫獨子,你也是人見人愛的性格,更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在惜物方面,欠缺教育的機會。開始對珍惜物品這件事耳提面命,主要是在你短短半年內穿壞兩雙鞋之後。雖然有魔鬼氈,但你始終貪快,不肯按照步驟穿脫,致使鞋身脫底,媽媽在發現後為了改變你這習慣最後使出殺手鐧「半年內再穿壞一雙就用你自己的零用錢買」。

一雙托寶戰士的鞋至少六百五起跳,是你大半年的零用錢,你一聽緊張了,也不情願,但慶幸的是你算乖巧,願意改變自己穿脫鞋時的壞習慣。此後緩過一陣,你能聽進去了,媽媽才開始對你叨念:一雙鞋要有塑膠、棉布、尼龍,你的鞋底有燈,還得有製作燈泡的工廠,更需要製造電池的工廠……以上幾種說得出的材料又需要許都人才能造出,比方說棉布就要有人先種棉花,還要有人操作機器紡布,這些布有些運去做被單,有些運去做衣服,也有些拿來做鞋……然而除了製造東西的人,還要有貨運物流,還要有商店販賣。

你聽得一愣一愣,我不知道你聽進去多少,總歸浪費東西的壞習慣減少許多,漸漸向惜物的好孩子靠攏。懂得珍惜資源,才能更懂得善用資源,更能在將來資源有限匱乏時淡定自如,不致驚慌失措。

其次是「面子問題」。

由於兔年與龍年同屆,加上政府推行的五歲幼兒園補助政策,許多家長都是等到孩子滿五歲才送到幼兒園就讀,可想而知遇上龍子龍女,今年你的同學人數暴增。前兩年都是訂大蛋糕讓你帶到學校過生日,但由於今年人數較多,大尺寸的蛋糕超過媽媽的預算,所以提議你像別的孩子一樣帶點小餅乾分送,或者買乖乖桶。

你聽了不情願,說是覺得很沒面子。

這時候就慶幸有讓你記賬了,我們一起按計算機(因為你還沒學除法),將現有的預算除以同學人數,得到讓你無奈的數字……是的,現實就是我們必須在有限的資源裡面將你的生日辦好。這跟上一點「珍惜資源」也有些許關聯,媽媽很高興你在看到那可憐的數字時沒有驚慌失措,而是馬上認清現實努力思考解決方案。

最後我們決定一桶乖乖桶不夠,於是讓你帶三桶,大中小班各一桶,其中還有孔雀桶,也買了一些餅乾把不太健康的軟糖替換出來,軟糖你留著慢慢消化,餅乾放進桶子裡分送給同學,以免讓老師為難。

雖然媽媽在你六歲生日的當下已經跟你說過了,但在此還是要重新對長大後的你說一次:『固然媽媽可以立刻補上缺額讓你買大蛋糕充門面,但當我知道你怕沒面子的心態時,馬上熄了這個念頭。媽媽可以體會孩提時代渴望慶生的心情,但希望你明白,當年歲漸長,真正重要的是那些記得你生日的人。』

即便是你前兩年都大辦生日,但同學年齡都小,不太可能有人記得你的生日(我懷疑同學們連星期幾都搞不清楚),我希望隨著你長大,能在同儕中找到真的在乎你的朋友。他們可能不會送你太貴重的東西,也不會太期待你請客,只會在你生日的時候說一句祝福。

「即便你沒有事前提醒,對方仍然記得,並且將你的重要日子放在心上」,我希望你找到這樣的朋友。重要的是將你放在心上的這份心意,比任何形式上的東西都珍貴。

最後是「生命」。

生命是個嚴肅的話題,將這個話題放到最後,主要是因為卅五歲的我也無法好好詮釋。近年有長輩離世,你很難明白大人所謂的「上天堂」,或者直白點的「過世」意味何如,我也很難解釋,只能對年幼的你說長輩去了很遠的地方,也是以後我們會去的地方。

而我真正想對你說的是:每個人,生,都將赴死;人生是單行道,無法迴轉重來,但我們可以選擇走哪一條路,以決定路上可能看到的風景。

那些離我們而去的人,曾經他們的言行舉止影響到我們,可能是吃東西的習慣,可能是說話的方式,甚至走路儀態……即使他們離我們遠去,這些細節也將存在於我們的生命中,即便將來這些習慣隨著歲月變遷,融合成新的習慣,過往細節也將沉澱在靈魂深處,成為你生命中的養份。

我們每個人都是勇士,即便生就是赴死,但我們仍然在這條路上努力留下自己的痕跡,少許鳳毛麟角可能以學問或技藝傳世,多數即使沒沒無聞仍自強不息,獨善其身的同時也兢兢業業,將好的影響帶給周遭有限的人們。

若你是前者,媽媽為你驕傲,若你是後者,媽媽為你高興。

六歲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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