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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的眼鏡

小說   妹妹的眼鏡

疲憊的臉映著被背叛的心灰,我永遠忘不了那個白色情人節,我懷裡抱著妹妹,她在臨終時臉上的神情;『他。』妹妹的嘴裡吐出這個單字之後,帶著一個純潔、透明的笑容去世了。

『他』。

妹妹只說出這樣一個單字就像得到救贖那般,感覺是準備好迎接死神,但我很清楚的知道,

妹妹她,是被謀、殺、的。

被『他』。

『請節哀順變。』「謝謝。」

喪禮場合上每個出席的親朋好友臉上掛著多半是不太真誠的表情,好像妹妹的死是早晚的事毋須驚訝,但明明妹妹生前就是一個那麼討人喜歡的女孩子,她才20歲就死了事情真的這麼簡單嗎?

原來人死了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沒有人會想要跟死去的人扯上關係的。

在這樣世俗又缺乏感情的一來一往之間,妹妹的喪禮已經進行了一半。

『小玫姐姐?』

轉過身,一個留著烏黑長直髮的女孩子神情扭捏不安的看著我,藉由其打扮和臉孔我推測她和妹妹同齡。「有什麼事嗎?」『嗯……請問妳在喪禮結束後有空嗎?』「有什麼很重要的事嗎?我要跟我爸媽討論小玫的事──」『小玫……』她打斷我,而這個關鍵字聽得我全身血液瞬間凝止。

『小玫她是被殺害的。』

  該來的總算是來了,雖然不想牽扯太多人但這是必要的吧。腦中沒有其他的念頭,我丟給她一句話:

「喪禮一點結束,一點十五我們對街咖啡店見。」

一點十五分,我準時出現在對街的咖啡店,什麼也沒點就直直的走向妹妹生前的朋友,吳孟忻。

『小玫姐姐。』「我叫楚雨葵,不要叫我小玫姐姐。」我簡潔而有所防備的自我介紹完之後直接切入重點:「妳說『小玫是被殺害的』,請問妳有什麼依據或者證據嗎?」『小玫跟我是很好的姐妹淘,她常常跟我提及她身邊眾多的追求者;而最近,她和前男友分手了,因為她研究所的男朋友為了方便日後在學校升遷,選擇和系主任的女兒交往。』

我皺了皺眉,表面上是單純20歲女大生的妹妹,究竟還有多少undertable沒被發現?「以妳剛才說的,只能說明一種妹妹突然死亡的可能,但妳怎麼能這麼篤定的說小玫是被殺害的呢?」儘管吳孟忻所說的和我所想的相吻合,但在妹妹死後我對很多人都不信任了起來,尤其是……和妹妹有關係的人,我更加敏感。

吳孟忻的手腳頓時僵硬了起來、不太明顯的,但這點異狀並沒有逃過我的眼睛。『嗯……事實上小玫死前最後一刻正在和我講電話。』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我不禁站起身來:「妳說什麼!」吳孟忻點點頭,嚥下一口口水,『是的,2/14下午我們本來是要去學校圖書館還書,晚上買速食當晚餐到電影院看電影的;中午我打電話給小玫和她確認一些事情──』「確認什麼事情?」我警覺的問。『到電影院要看哪一部片。』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她繼續說:『她回答我之後,我正要用網路訂票,就聽到小玫在電話那頭大叫一聲,應該是手機掉到地上吧總之發出了很雜亂的碰撞聲,過了一會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小玫也一直沒有再講話,所以我只好掛斷了。』吳孟忻拿出手機按了按,『大約是在……2/14中午12點43分時發生的。』

案發時間正確,小玫在死前最後一刻真的在和吳孟忻通話,這點是可以被確認的。

『雨葵姐姐,妳在聽到小玫的尖叫後就跑到她的房間了對吧,我有聽到妳的腳步聲和叫小玫名字的聲音呢。』那只能證明妹妹死時是在和妳講電話。而且剛剛通聯紀錄就已經說明這件事了不是嗎?我心想。『我覺得嫌疑最大的人,是小玫的前男友喬治和他現任女友Zara。』

「為什麼妳會這麼想?」我問,吳孟忻露出一個很理所當然的表情:『喬治為了高攀教授千金拋棄小玫,而小玫的存在一定也成為喬治的絆腳石,所以殺害小玫不無可能;而Zara因為忌妒前去殺害男友的前女友這種事也常發生呀。』「嗯。」我點點頭,在思考過後開始說出我的想法:「這是很正常的聯想和推測,但重點是──小玫是怎麼被殺害的?」這就是這件是最令人費解的,我在聽到小玫的尖叫聲之後馬上就衝進她的房間裡,但在過程中我沒有遇到任何人,雖然妹妹房間有一扇沒有鐵欄杆的窗戶,但我們所在的樓層是大樓公寓17樓,犯人是不可能逃脫的吧?況且……妹妹的屍體並沒有任何外傷,在初步判定後研判是心肌梗塞猝死的;究竟犯人是從哪裡進到妹妹房間、又是用什麼兇器什麼方法殺死妹妹的呢?

『雨葵姐姐,仔細想想,犯人真的不可能逃脫嗎?』吳孟忻彷彿看透了我的思緒那般,「嗯?」我不懂。『犯人會不會是和鄰居串通好了,在犯案前先在鄰居家準備,藉由繩索往來兩家;行兇後再回到鄰居家變裝,迅速離開大樓並且把兇器處理掉、噢不,也許兇器就是毒藥,已經被小玫服下了說不定。』「不,我之前也有想過這個問題,所以特別從樓下看過鄰居家鄰近妹妹房間、那間臥室的窗戶,但是他們有裝鐵窗,要進出是不可能的。」

『雨葵姐姐,我冒昧的請問妳,妳真的有看清楚嗎?妳知道有種鐵窗是活動鐵窗嗎?活動鐵窗只要把栓子拴上,外表沒有看清楚是不會發現栓子的、整體大致是與一般鐵窗無異的喔。』吳孟忻點出了我始終沒有注意到的一點,短暫地沉默,「是,我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我很直接的承認。

『所以,兇手應該就是這兩個人跑不掉。』吳孟忻肯定的說,「我們改天再說吧。」我站起身穿外套準備離開,「再見。」回過身我走向咖啡店門口,背後卻傳來吳孟忻輕輕淡淡的聲音:『雨葵姐姐,狗急了,是會跳牆的哦。』

那語氣,不知是提醒,還是某種形式上的挑釁。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我逕自地走,縱然是,沒有目標地走。

打開公寓的大門,我直奔妹妹的房間,翻出白色情人節那天妹妹身上穿的衣服、手錶、帽子、靴子還有眼鏡,一樣樣拿起來細細檢視,但左看右看了半天,我還是沒有找到什麼線索。我想起吳孟忻的話,到一樓警衛室調出當天監視器,並沒有發現可疑人士出入。

到底、妹妹是怎麼死的?

從窗戶透進來的陽光和我冷冷的孤單形成強烈的對比,有些心灰的轉過身面對妹妹空蕩的房間,妹妹留下的東西大多被爸媽拿去收藏了,房間的空蕩一如我心中的空虛,曾經被妹妹陽光所擁抱的我,在陽光離去以後,如今變成了什麼模樣?

我的眼睛被一個亮光照得好痛,用手遮住眼睛,到底妹妹房裡會有什麼東西這麼亮?瞇著眼,我看見方才被我翻出來、妹妹的眼鏡。

走到妹妹的書桌旁,拿起桌上的眼鏡我想起這是妹妹去年生日時,吳孟忻送她的禮物,COACH的鏡框裡鑲著鏡片,印象中沒看到妹妹帶過這副眼鏡。

……

妹妹有近視嗎?沒有吧?那為什麼……裝飾用的眼鏡會有鏡片?吳孟忻一定知道妹妹沒有近視,那麼鏡片絕對是沒有度數的,那麼她送給妹妹的眼鏡上面的鏡片有什麼作用?我扶著鏡架將眼鏡從桌上拿起,開始仔細觀察眼鏡上的每個細節,鏡架、鏡框、鏡片、鼻托每個地方我都仔細的觀察過,儘管沒有看出什麼異狀,但那兩片相在鏡框裡的鏡片就像是石頭一樣壓在我的心口,令我感到很不對勁。

我返回自己的房間,從包包裡掏出自己的眼鏡,拿到妹妹的房間裡和她的眼鏡對照;但還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小心翼翼地拿起妹妹的眼鏡我戴上,「呃!」我明顯的感覺到了某個部分令我的鼻梁難以適應,迅速拔下妹妹的眼鏡我換上自己的那一副,我明白了──

是重量、是重量的不一樣!

但到底是哪裡不一樣重呢?妹妹的眼鏡和我的一樣都有鏡片,但是為什麼差別會大到光用戴的就能感受到呢?而且我的是有度數的,照理說會比她的重,但她的卻比我的重很多,這是為什麼?還有到底妹妹的眼鏡是哪裡比我的重?

我在妹妹的房裡待了一整個下午,手上拿著妹妹的那副眼鏡不斷思考著:小玫,誰殺了妳?妳為了什麼惹來殺機?妳到底是怎麼死的?

妹妹的人生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妳好,我是楚雨葵。」

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困惑我致電吳孟忻向她要了喬治和Zara的住址,吳孟欣說喬治搬過家詳細地址她並不清楚,最後她給了我Zara的住址,於是我來到了Zara的住處。

眼前打扮時髦的女子臉色嫌惡地看著我,藉由這個舉動我百分之百確定了她就是Zara這件事。『楚雨葵……妳該不會和楚雨玫是親戚吧?』

「嗯,我是小玫的姐姐──」

『碰!』

玄關的大門毫不猶豫的被Zara摔上,『哼!那女人自己不甘心喬治和我交往而拋棄她、自己鬥不過我還找姊姊撐腰?』Zara高八度的聲音經對講機尖銳的從門的另一端來,我還來不及說明來意卻又被她嗆了這麼一句:『回去!告訴她有種自己來跟我講!』「等一下!妳難道不知道小玫已經死了嗎?」

對講機那頭激動的喘息聲戛然而止,Zara倒抽了一口氣:『妳……妳說什麼?』難道Zara她不知道這件事?不,這些反應也有可能是她假裝出來的。『Zara……我們可以談一下嗎?』

三分鐘的沉默過後,「軋──」Zara從門後探出了頭。

「請問喬治的住處在哪裡?」Zara請我到她的客廳,待她將即溶式咖啡放在我面前自己也就坐後,我單刀直入的問。『喬治他二月一號就搭飛機到英國遊學了,妳現在去他家是找不到人的。』二月一號就出國了?那喬治就不太可能是兇手了,看著目前嫌疑最大的Zara,我的拳頭握得又更緊了些。

「請問二月十四日中午十二點半妳人在哪裡?」Zara歪了歪頭,從桌上拿起schedule翻了翻。『我去百貨公司買裙子。有中午我在美食街的發票和刷卡記錄可以證明。』

Zara語氣顫抖地說:『妳不會懷疑楚雨玫是我殺的吧?雖然很討厭她,但我很怕血啊──』「小玫死時沒有留任何一滴血。」Zara愣住,彷彿不知道除了流血之外人還有什麼樣的死法。

「算了,謝謝妳的回答。」確認了Zara不是兇手之後,我感覺找到兇手的機會更加渺茫。我不太平衡的站起身來,準備穿外套離開,『等等,楚雨葵,其實……』我轉過身看著Zara,她的表情帶著猶豫,『嗯……好吧,其實楚雨玫和吳孟忻搶過男人。』

「咦?」我當場愣住,「可是小玫和吳孟忻不是好朋友嗎?」『呿,只怕那是妳妹妹一廂情願啊。吳孟忻滿腹的黑水誰不曉得?就是楚雨玫,和她好的不像話,大概是兩年前吧、在兩個人喜歡上同一個男人之後,那男人選擇了楚雨玫,吳孟忻表面上祝福,但暗地裡在策畫什麼可怕的事情誰也不知道。』

咚一聲,我的腦袋彷彿被人用力拿球棒敲擊,轟隆隆的震懾住。

我從包包中掏出吳孟忻送給妹妹的眼鏡,『這是什麼?』Zara問,「吳孟忻去年送給小玫的生日禮物,那時候她應該就對小玫抱有不良企圖了,不知道妳有什麼想法?」Zara小心翼翼的接過眼鏡,『唔……感覺好眼熟……』「眼熟?難道這副眼鏡吳孟忻自己戴過嗎?」『噢,我不是這個意思……』Zara拿著眼鏡端詳許久,『天!不會吧……』Zara突然叫了出來。

「怎麼了嗎?」

她沒有理會我,快步走向客廳角落的待命中的桌上型電腦,打開facebook之後,Zara全身僵硬:『楚雨玫……是不是……心肌梗塞猝死的?』「妳怎麼知道?」她反覆深呼吸,『妳看,這是之前教授出給我們的作業,題目是「最不為人覺察的殺人用具」,這張設計圖是吳孟忻畫的,看、跟這副眼鏡一模一樣,而且這項作業她拿了全班最高分,當時引起不小的討論,因為如此我才有一點印象。』

Zara把眼鏡拿到我面前,『妳看。』她用手壓了壓兩片鼻托中間、人在扶眼鏡時會推的那段面板,竟然從兩片鏡面中央浮出兩根針,直到針伸展到最長後,又自動縮回鏡片裡,看起來毫無異樣。

『吳孟忻設計在兩個鏡面都裝設一根毒針,為的就是確保毒針刺中眼球的機率,只要毒針刺中眼球,心臟猝停,就可以達到殺人的效果。』

我呆呆的盯著螢幕上的設計圖,Zara剛才示範的過程一直在腦中繞,原來……妹妹是這樣死的……原來……妹妹是被自己心中最好的朋友給殺死的!

妹妹死前最後一刻的畫面又進駐腦中。

──他。

──他。

……

『她!』我大叫出聲來,原來……原來是妹妹臨死前說的是「她」,而不是「他」!

我頓時感到怒火攻心,大步走出Zara的住處,攔下一台計程車往吳孟忻的住處疾駛而去。

「叮咚──」

站在吳孟忻住家門口我用力的隱藏住自己的情緒,『來了。』打開門,吳孟忻看到我,『雨葵姐姐?有什麼──呃!』我掐住吳孟忻的脖子,她因為驚惶而放大的瞳孔映出我憤怒的眼睛,「妳這個敗類!小玫是這麼好的人啊妳怎麼忍心殺她……妳怎麼忍心啊……」

吳孟忻被勒得講不出話來,從她瀕死的眼神裡,妹妹死前的臉又重回到腦海裡,那個只要說出來她就得到救贖的字眼、妹妹那個純潔透明而無憾的笑……

我鬆開了手。

吳孟忻拚命的咳嗽:『為什麼……不殺了我……』

「因為,妳是妹妹死前依舊認定的,最好的朋友。」

妹妹她真是笨蛋。

吳孟忻被檢方求處十幾年的徒刑,她承認是犯案後良心不安,才接近我希望我發現。

在走出法院的下午,太陽亮得刺眼,隱約,我好像看見了妹妹的臉。

──她。

我的臉龐滑下好幾滴思念。

希望妳,在那裡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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