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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投靠冷面卡森(二)

魏濤開車前往市中心的長途巴士車站途中,儘管很努力了,還是想不起來隋育安的長相。印象中,她總是低著頭,是個很安靜也很喜歡待在廚房的人,這樣的女孩根本就是賢妻良母的模範,怎會被男友放鴿子呢?

他是很想給她一點同情和體諒,只是他很難走出剛剛被打擾睡眠的怒氣,和在這大好假期裡收了個大麻煩的煩躁。幾年啦?應該有七、八年了吧,這個人真的一點都沒長進,他走到車站前就發現一個垂頭喪氣的影子,立刻確認到人。

「隋育安?」魏濤站在離她五步之遠喊。

她愕然抬頭,嘴一撇,眼球往順時鐘方向轉了一圈,又低下頭。

好吧!就算這是她的回答方式好了,他走到她腳邊的兩個行李箱旁。「這是妳的行李?」他粗聲地問。

她還是點頭回答。

惜字如金?喝,比他還厲害!忍不住就多瞧她一眼,未料,竟是他無意識中發自內心的一笑讓隋育安抬了頭。

印象中,這個人是不太笑的,他的朋友都叫他「冷面卡森」,這會兒他在笑什麼?笑她被拋棄嗎?「魏大哥,對不起!要打擾你幾天了!」

「幾天?」他橫目,毫不客氣地反問。

「等育忠哥來找我,或是等我排到機位。」育安難堪地別過頭,低聲回應。

他的態度很明顯就是不歡迎她,說真的,她並不怪他,是自己叨擾到他的。記憶裡,她不喜歡他的眼睛,因為他的眼神很冷、很嚴厲。平時,他都是戴隱形眼鏡,少了鏡框,那銳利如芒的目光一直是她無法適應的;正確地說,只要任何人有這樣的目光,她都有如履薄冰之感。幸好,不工作時,他是戴眼鏡的,鏡片為她擋住了他的犀利眼神,沒讓她已經夠糟的心情被那殺手般的眼神徹底殺死。

他深深地探進她的眼底,弓起大拇指推推鏡框,再握出雙拳按壓兩邊發疼的太陽穴,吐口氣,右手大弧度地拉起其中一個行李箱,他逕自邁開大步往街上走。

她趕緊拉著另一個行李箱,小跑步跟隨在後,已經被放一次鴿子了,她不認為自己還可以再承受一次。

走到他的車子後,他打開後方的行李車門將行李抬進去,也在她差點摔掉手上的行李箱之前,及時給予幫忙──兩箱原本要給顏靖清的家鄉好料全放進魏濤的車內。

他蓋上行李車門,轉頭就問:「育忠跟妳說了沒?」

「說什麼?」堂哥在電話裡說了一些魏濤的事,她不明白他現在說的是哪一件。

「聖誕晚餐。」他好整以暇,將雙手交錯環在胸前,帶著設計的笑。

「不是後天才到嗎?」她怯怯地看著那笑。

「我家冰箱是空的。上車!」他好不容易才展現耐心為她說明,回身,領先坐進車內。

她愣住,思索他的話,聖誕晚餐和冰箱是空的關係在哪裡啊?

「妳要在那裡等到超市關門嗎?」魏濤從車裡探出頭來,粗聲地問。被育忠吵醒後,他調過鬧鐘又繼續睡,醒來就直接來車站,整天幾乎沒吃,現在餓得胃很痛,再加上原本的頭痛,本就沒耐性又脾氣大的人語氣更衝了。

怎麼說都是自己打擾了他,忍啊!的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那就只好去超市。她趕緊上車,正正坐定,等著他開車。

「安全帶!」堅硬的聲音從他的牙縫間竄出。

他的聲音聽起來讓人很沒安全感喔!育安慌忙地拉來安全帶,在扭身扣上時,發現一雙晶亮大眼在左後方,閃動之間,她認出了。

「KK,是你!你長大了耶!我是安(Anne),你記得我嗎?」她開心地輕拍牠的頭、順順牠的毛髮、搔搔牠的下巴。KK像個孩子似的,溫順地蹭著她的手。

「廢話!」上次她看到KK,牠還是隻小狗,隔這麼多年當然要長大啦!

他啟動車子,確定旁邊和後方都沒來車就往超市方向前去。

育安沒有餘力再去面對他,轉頭面向前方時,刻意低頭略過他的臉。除去街燈的光,黑暗的車廂中,直視前方的她仍可感應到左方有道冷漠的眼神、和冰冷的體溫,只是她不想再感應任何事情了;她只希望今晚可以好好地躺在一張床上和有一床棉被好棲身,而不是像昨夜那樣,縮身躺在機場的大廳椅上。   

到了超市,著實嚇到育安,這裡像在趕市集一樣,人潮洶湧的,站在一堆高大的洋人之中,她緊緊跟在魏濤正後方,生恐一個不小心就會和他失散。慌亂中,抬頭看到廣告布條才恍然大悟,這些人潮都是為了準備聖誕節的食物而來的──再兩天就是聖誕節,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帶著歡樂的笑顏在採購。

她呢?卻一直在害怕與他失散。

他發現了,這個人跟得未免太緊了吧!不過,他現在沒空思考,他要食物、他要熱騰騰的晚餐。他拉過育安的手肘,讓她與他並行,他極度不習慣有個人老跟在他後面的感覺。好了,正事開始,他大方地開菜單。

「今晚我想吃飯,我家有泰國米,其他都沒有,隨便妳煮,不過我想吃蘑菇。」一說完,他走到不遠處的蔬菜區,拿了個紙袋,開始選蘑菇。

育安望著明亮、整潔又清爽的置菜大櫃,在腦中盤算著食譜並選食材,結果瞥到他挑蘑菇的樣子──忍了一口,嗯,再忍一口氣,終於受不了了。

她走到他身邊拿起一朵蘑菇。「要這樣挑蘑菇的,不能只看表面,要把蘑菇轉過來,這蘑菇頭和蘑菇面要緊合,你看,像這個才新鮮。你挑的那個已經開了口,老了,吃了不好!」育安經驗老到地指著手中的小蘑菇說道。

魏濤挑眉,原來她也有這一面──自信、穩健的言談。對啊!這是她的領域,記得她是一進廚藝天地就自動戴上后冠的人,怪不得她的語氣和神態如此自然。

他現在是專職教書的,好久沒這樣聽人講課了;他頭一點,輕輕牽動了嘴角,不動聲色的再次確認已放在紙袋中的蘑菇,接著就照著她說的方式繼續挑選。

育安沒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就表現出的「自我」竟然還沒讓他發飆,更意外他會如法炮製。數秒後,她小心地偷瞄他一眼卻嚇得低頭,趕緊動手挑些青椒好搭配他的蘑菇。

因為,魏濤也正在偷瞄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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