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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狗臉不如的歲月

隼人特地通知邱無央《小咖藝人靠北聯盟》已開張的事,但無央最近完全無暇上網,此刻他正頂著正午驕陽揮汗如雨地扛音響,與現場工作人員們一同忙成一團,來籌備今天下午在站前廣場,為近來超高收視率的偶像劇《塞納河,我們相愛》舉辦的見面會,飾演男主角的秋光映是讓活動開始前三小時就讓徒步區人潮洶湧的主因,粉絲觀眾們佔位、卡位、舉牌,亢奮地喧鬧不休,附近的人群紛紛投注目光,時間快到時甚至不少路人也停步駐足圍觀。

主持人開始上台暖場,在粉絲們的千呼萬喚下,男女主角與配角紛紛在主持人的介紹下現身。秋光映一身深藍色襯衫搭配卡其色長褲,衣衫左下角一隻半透明的大白蝶隱隱振翼,隨風揚起的同時像是要展翼高飛,他緩緩舉起手,對台下的粉絲群眾露出燦爛的笑意,感染了所有的人,眾人更歡欣地尖叫與高呼他的名字。

無央坐在舞台下方左邊的角落喘息,埋頭吃著遲了好幾個小時的午餐滷肉飯便當,冷眼瞄了幾眼台上的光映,嘴裡啐了一聲,「專演那堆給腦殘看的腦殘偶像劇,那家夥不知道在紅什麼。」

秋光映這樣俊帥有魅力的偶像藝人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演技普通專演白給花痴看的偶像劇、唱歌難聽專唱欺騙純真少女的芭樂愛情歌曲,卻又光靠張臉走遍天下都吃得開,完全是他的對照組。

他自認歌藝不佳所以不出專輯,他自認去演連自己都不想看的作品會對不住藝人這個身份所以他拒演絕大部份的蠢戲碼,他如此愛惜羽毛卻落得找不到可以任他翱翔的晴空。他想起了一年前他接的一部意境深遠的短劇《狗臉不如的歲月》,貼切道出了他的心聲。人都說自己過的是狗臉的歲月,他過的可是狗臉不如的歲月。

突然他在人群中見到矮瘦的淺紗,在人群中踩著三吋高跟鞋奮力踮起腳尖跳上跳下,她眼裡綻放著興奮歡欣的燦芒。

「原來連淺紗都那麼迷那麼喜歡那臭小子。」

他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原本預計這麼吵對方不會聽見,沒想到打了三次後還是被接起來了,「喂?」

「淺紗妳穿那麼短不怕走光喔?」

「啊?」

「淺紗妳不怕被認出來然後被亂傳誹聞喔?」

人群中的淺紗驚疑地四下張望,「咦?無央哥你也有來見面會喔?你在哪裡呀?」

「舞台左側電視牆下方。」

淺紗聽了便鑽出人牆,不一會便走到他身邊坐下,他搬了張板凳給她坐,她將包包放在膝蓋上以免走光。淺紗秀緻的臉面因興奮和高溫而脹紅,她掏出手帕來揩去胸口的香汗淋漓,一對大大的彎月耳環隨她頭擺動的幅度晃盪,自她衣領微露的乳溝不自覺地吸住他的目光,卻又讓他感到赧然,他用掛在脖頸上的毛巾抹去汗水,臉上的粗框眼鏡鏡片隨他呼出的熱氣染成一片模糊水霧。  

「你來了怎麼不在前面,要在這裡坐著吃便當?這裡看不清楚喔。」

「我是來搬音響、架舞台、調燈光以及吃便當的。」

「他們找你來打雜?」

「不然呢?妳以為我愛來?」

她聽出了他滿腔的不快,也為他感到不平,「你們公司真的很過份欸,你是他們旗下藝人還這樣使喚你。」

「誰教我沒事,誰教他們不排戲給我。」

「你還是沒戲嗎?你那齣叫什麼歲月的已經殺青一年多了不是嗎?」

「《狗臉不如的歲月》,這部戲都拍完了,我狗臉不如的歲月還沒過完。」

對於他的失落她想不出安慰的話,他也明白這一點,兩人沉默了一會,他指著台上說道,「妳回去參加活動吧,好不容易在太陽下排隊排了那麼久。」

「沒關係啦,反正我站累了,在這裡坐著休息陪你聊,反正我還打算去參加明後天的相關活動。」

「妳、妳明後天的場子也要參加?   妳真這麼迷他這種奶油小生?」

「他演的戲真的很好看很浪漫嘛,他擔任主角的《梔子花樂園》、《小黑貓少爺》、《晴戀,愛很藍》以及《只准你愛我一人》我都有看!」

他默默地聽她滔滔不絕地描述這幾部作品的劇情與令她感動之處,她與群眾們的臉上都有著為光映而表露的笑容。閉上眼睛,他幻想群眾們呼喊的是他的名字,有一天他也能得到那麼多人的熱愛與掌聲,他也有能力讓人們為他瘋狂。沒有掌聲,沒有新聞版面,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沒有通告沒有錢賺沒有出專輯沒有拍戲,這樣還算是藝人嗎?

他演的《雨日光的長廊》、《深軌》以及《遺忘,不曾遺憾》都是意境深遠發人深省的文藝戲劇,《深軌》甚至是台灣七零年代出版的一部在國外得過獎的純文學經典小說改編,多重人格、法律問題、環境保護等等議題皆有深入涉獵與探討,這樣的作品為何觀眾不懂得欣賞?就連他身邊的朋友,比如說淺紗等人,都沒怎麼看過他的作品,因為連一集都沒看完就睡著了,這件事氣得他好陣子沒搭理他們。

待淺紗終於分析完光映所有作品的角色類型、台詞、劇情與主角群之間的關係後,她突然想到要提醒他聯盟的事,「對了,最近都沒看到你,你趕快上來聯盟報到啦,就差你了。」

「小咖藝人靠北聯盟嗎?我不要加盟。」

「為什麼?」

「因為我不是藝人。」

他不是藝人,只是狗臉不如。

他微小的自語在一旁的淺紗並沒聽見,淺紗只是突然站起來轉頭道,「記得有空趕快上來!」之後便匆匆擠入人群,參加海報簽名與神秘禮物抽獎活動了。

作者註:   這篇有點沉重,所以講個笑話給大家聽。秋光映原本是要被取名為秋光淡,出自於元代的張養浩所著的《水仙子‧詠江南》,「芰荷叢一段秋光淡」這句。可是秋光淡這名字怎麼聽都很像「窮光蛋」,所以就只能忍痛改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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