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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01

      「寶寶睡,乖乖睡,窗外天已黑……」

      漆黑的客廳,唯有電視螢幕發出微弱的白光。沙發上依稀坐著個人影,正對著電視,低聲輕輕哼唱搖籃曲……

〈唸你〉

      「各位聽眾晚安!歡迎收聽整點新聞,我是……」男人伸手關掉廣播,推入CD,輕柔的樂音徐徐繚繞車內。

      這種時候聽那些無聊的報導,只會使人煩上加煩罷了。男人心想。

      他深深歎了口氣。每逢下班尖峰時段,就像是要考驗人們的意志力與耐性極限般;路上車水馬龍,汽車與機車有如出巢蜂群,密密覆蓋滿整座城市的街道。無論大街或小巷,處處擠得壅塞不通。白晃晃的頭燈像是無數隻窺探的眼睛,筆直注視著前方黑暗。

      塞在車陣中動彈不得的男人,聽著此起彼落的喇叭聲,心底湧起無限厭煩。趁著等紅燈的空檔,他拉起手煞車,藉機舒展僵直發麻的雙腿;隨手點燃根煙,明亮的火光一瞬照出他眼底的漆黑,片刻又隱去。

      真是的,他想,從前的車才不像現在這樣多;以前大家都窮,有車的人家稀罕得快比得上大學生了。哪裡像現在,大學生跟車似的滿街到處亂竄!也該怪那些父母太溺愛孩子,孩子吵著要什麼,想著自己有能力、再苦不能苦孩子,於是個個「孝子」——對孩子有求必應——他絕不做這樣的父母!

      歎了口氣,霧白的煙霧縈繞車內。他想起最近長子剛拿到駕照,回來吵著要買車——卻不想想現在景氣多差、油錢多貴、養車多難!更何況他還沒當兵!一旦他去當兵,到時那台車要怎麼處理?連停哪都成問題!

      反正他是鐵了心不讓他買車的,肖想他跟廣告裡的父親一樣笑著說:「喜歡嗎?把拔買給你!」那是絕對不可能!

      他又吸了口煙,發現前方號誌燈變了,連忙將煙蒂捻熄,放下手煞車;後方卻已傳來不耐的喇叭聲。

      「叭個屁啊!一點耐性都沒有!」他啐了聲,輕踩油門,車子平穩地往前行進。他一邊駛著車,一邊又忍不住走起神來……

      那天為了買車的事吵完後,長子怒氣沖沖地說要自己打工存錢買——真是可笑!怎麼不把錢拿來繳他那間私立大學的學費?一天到晚只會伸手跟家裡要錢,一下要聯誼聚餐、一下又是同學生日……反正名目五花八門、非去不可的理由百百種;卻從沒想過那些錢是從哪來!真把他爸當印鈔機啊?所以當初還是該讓他辦學貸的,都嘛他媽說啥「不要讓孩子一出社會就負債」;負債算得了什麼?有壓力才有動力!不然他們是怎麼一邊工作一邊養孩子,最後還把車貸房貸都償清的?

      「叭!」刺耳的喇叭聲又響起,他往照後鏡瞥了眼,發現後面有台車想從機車道切入快車道,不過沒人願意讓他。那是當然,像這種不守規矩亂插隊的人,就該受點教訓。如果這時剛好又來了台救護車,那才叫精彩……想起近日炒得正熱的新聞,他不禁嘴角上揚。

      又是紅燈。每逢尖峰遲到,紅燈總是特別多。他頗有興致地從後照鏡裏觀察起那台車:就像隻誤陷機車叢林的龐然異類,處境尷尬又孤獨。他忽然想起從前讀給孩子聽的《格列佛遊記》……誤闖小人國的主人翁,面對周遭黑壓壓大軍來襲時,明明弄死他們就像踐踏螞蟻一樣簡單;但即便擁有壓倒性的力量,卻礙於道德良知而無處施展……

      當他回過神的時候,卻見那台車不知何時已消失了。

      想必是鑽進車陣中了吧?這社會總不乏善心人士縱容非法,藉此填補空洞的虛榮心。

      「叭叭!」左側有公車欲切進,示意他車禮讓。男人皺了皺眉,不太想讓。開車至今,他看不順眼的,除了公認的小黃外就是公車、砂石、連結之類的大型車了!憑藉車形巨大,動不動就逼車、超車不說;還常常在國道上爆胎!往往造成死亡事故的幾乎都有這類車,根本是路上的不定時炸彈!

      但聽著喇叭催魂似的尖叫,車頭越靠越近,眼看再不踩煞車很有可能發生擦撞,他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放慢車速。

      「愛叭是不是?待會看誰比較會叭、叭比較久啦!」當下一口氣嚥不下,也顧不得司機會不會拿西瓜刀或鋁棒砸車k人,反正他有裝行車記錄器沒在怕,到時鏡頭前擺擺無辜可憐pose、滴幾滴眼藥水就能騙到一筆慰問金跟道歉……公家單位最怕記者上門了,畢竟形象要顧好,免得影響社會觀感不是?

      緊盯著前方豔紅如血的車尾燈,他緩緩按下喇叭……

      「叭——」

      幾乎在他按下喇叭的同時,擋風玻璃忽然出現一陣劇烈扭動,緊接著那台公車就有如馬桶裡的水流隨著漩渦捲入、抽乾般,憑空消失在空氣之中;前方瞬間空出一台車的位置。

      「怎麼回事?!誰在惡作劇?!這是在拍電影嗎??!!」男人不敢置信地揉揉雙眼,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怪事;直到後方傳來一長串的喇叭聲,他才猛然驚醒般地駛動車子。

      他的車速極慢,不時有其他車從他旁邊超越;緊握著方向盤的手兀自微微顫抖,雖然車內開著空調,冰冷的汗水仍不斷從額前滑落,溽濕了襯衫領口……他臉色鐵青地想著剛剛發生的事:

      也許是我眼花吧?工作太累了難免眼睛疲勞、出現幻覺;但也搞不好那台車是市府最新推出的隱形公車……又亂花錢……啊、現在不是想這些有的沒的時候,反正等回家看新聞就知道!否則哪可能按個喇叭就像沖馬桶一樣把車給捲走的!太超過了吧,又不是在演戲!

      心煩意亂地到了家,四個孩子打工的打工、補習的補習;不然就是窩在房間裡打電動。老婆看到他回來竟一臉驚奇地說:「今天這麼早?我沒煮你的飯捏,吃麵好不好?」他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胡亂吃完晚餐後,就坐在沙發上緊盯著電視不放。直到新聞重播了第三遍,看不下去的老婆,硬是搶過他手裡的遙控器轉台——他死瞪著螢幕,怎麼每個演員彷彿都頂著同一張臉?對白既生硬又平板、毫無情緒可言,根本像是一群機器人在說話……他只覺得整個人仍像陷在惡夢當中醒不過來一樣。

      手機響了。他看著來電顯示上的名字,皺了皺眉,將電話切掉;但隨即電話又響起,他再次按掉。

      「怎麼不接?」

      面對老婆狐疑的詢問,他狀似不耐地說:「煩死了,還不都是一些詐騙集團,動不動就打來騷擾。」

      「對啊,詐騙集團最可惡了啦!還有剝皮妹你也要小心捏,免得錢被騙光光!像之前啊,我同事有個朋友的兒子啊就是……一下被騙了幾百萬捏……所以啊……他爸媽氣得差點上吊……不知道我們兒子會不會被網路上的人騙……上次還說要去『網劇』,啊是要一起演偶像劇嗎?什麼時候播也不說……所以說齁……」

      對於老婆的碎碎唸他早已練就聽而不聞的功力,耳朵自動過濾雜音,順手偷偷將手機轉成靜音。趁老婆沈迷劇情時才悄悄溜到廁所裡回電。

      鈴聲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來,甜膩的女聲傳來:

      「捨得打給人家啦?嗯,怎麼今天不用陪老婆孩子吃飯嘛?」

      「沒有啦,我不是說我今天比較忙嗎?寶寶還好嗎?」他壓低聲音,語氣柔和地哄著對方。

      「怎麼能不好?有吃有睡有玩,還不忘製造麻煩,整天樂得很呢!嗯,你怎麼不問人家好不好?就只關心寶寶!」愛嬌的嗲音透過話筒傳來,在密閉室內迴繞疊合。

      他無奈地放緩語氣,順著她說:「那你好不好呢?有沒有想我啊?」

      「一點都不好啦!你都不過來陪人家!嗚嗚……」

      聽見略微哽咽的啜泣,他有些心慌,整個人都亂了分寸。

      「沒辦法我在忙嘛,好啦,乖,明天帶你和寶寶去買衣服哦。」

      她的聲音霎時開朗起來,「真的呀!就知道親愛的最好了!那人家要——」

      「老公!你在廁所衝蝦密?便秘喔,這麼久,廣告都快結束了啦!」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超大分貝的問話透過門板傳來。

      他急忙摀住話筒,大聲喊:「快好了啦!」

      「寶貝,我先忙囉,晚點再聊。Bye!」掛掉前不忘「啵」了一下。

      「齁,你是掉到馬桶喔?老灰仔……真是齁害我沒看到……等重播……」

      於是整個晚上他就在老婆不斷的碎碎唸攻擊下度過,晚上發生的怪事老早就被他拋到腦後。

      他一手抱著寶寶、一手提著包包,腳邊堆滿大大小小的紙袋,佇立在更衣室外;看著鏡中倒映出一名西裝微皺、滿臉疲憊的中年男子身影,他才後知後覺地想:差不多該叫老婆幫他染頭髮了。

      「咔」一聲,更衣室的門開了。他連忙堆上笑容,看著打扮時尚亮麗的少女輕盈走出,朝他露出燦爛笑靨。

      少女身穿新洋裝在他面前轉了個圈,單薄的衣料透著光,掩不住身形曼妙,「這件好看嗎?」少女笑著問。

      「好看、好看。」他連連點頭,不忘奉承一句,「你穿什麼都好看!」

      「親愛的好討厭,你這樣說人家會害羞啦~」少女咯咯笑,笑聲清脆似鈴。

      她對著鏡子照了又照,一下撥撥頭髮、一下拉拉裙擺,似著迷於鏡中自己的倒影;許久後才轉身勾起男人的手,撒嬌說:

      「直接穿這件走吧!人家換衣服換累了。口好渴、腳也好酸喲~」少女微微嘟嘴,表情嬌俏。

      他傻傻點頭,渾身毛孔讓嗲聲細語哄得茫酥酥的,全然忘記幾分鐘前少女說「只是試穿看看,不一定要買」的話語。但她每次都嘛這麼說,試穿過的衣服卻鮮少願意脫下來。

      少女興奮地歡呼了聲,撲到他懷裡環住他頸項,踮起腳尖便在他臉頰印上一記香吻。寶寶受到驚嚇,不停發出細弱的「嗚嗚」聲。

      少女連忙拍拍寶寶的頭哄慰,「乖喔,不哭不哭……嚇到你了是不是?」她忙抱起寶寶,讓男人去櫃台結帳。

      吃過飯後,男人開車載少女回去。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下班?是太想人家了嗎?」寶寶乖巧的蜷縮在少女懷裡,黑汪汪的大眼骨碌碌凝視著他們。

      握著方向盤的手一僵,男人若無其事地說:「哦,我找到一條不塞車的捷徑。」

      「真的呀!那你以後會早點來陪人家和寶寶囉?」

      「沒意外的話。」

      少女注視著車窗上投射出的倒影,一下像想到什麼似地驚呼:「人家從明天起要去畢業旅行四天三夜,寶寶今晚開始要寄放在你那裡喲!」

      「你說什麼?!」男人驚嚇地急踩煞車,頓時後方響起尖銳的喇叭聲,他連忙打方向燈將車停靠到路邊。

      少女委屈地癟嘴,「沒辦法啊,同學都要去,沒地方可以寄……」

      「怎麼這麼突然,你也不早點說!那你家人……」男人煩躁地點了根煙,神情焦灼。

      「絕對不行!」少女打斷他的話,緊緊抱住寶寶,神色緊張,「萬一他們問寶寶怎麼來的,我要怎麼解釋?總之絕對不可以!」

      「你不可以我就可以嗎?也不為我想想,我怎麼跟家裡人講?」男人狠狠搥了一下方向盤,喇叭發出長長的聲響,前方停靠在路邊的整排車瞬間消失;但忙於吵架中的兩人卻都沒有注意到。

      「寶寶是因為你才有的!總之我不管!你要負責!」少女委屈地快哭了。

      「當初還不是你吵著要!」男人咆哮。

      「人家不管啦!反正你要帶寶寶回去就是了!」

      少女扔下話後,氣衝衝拎著包包紙袋下了車,招手攔了輛小黃便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留下傻眼的男人與寶寶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

      男人無奈地掩面,深深深深地歎了一口長氣。

      「現在的年輕人啊……講沒兩句就拍拍屁股走了……他們倒輕鬆,眼不見為淨,啥也不用管;反正自然有人會負責……不然就是父母出面幫忙擦屁股、收拾爛攤子……唉!這樣真的行嗎?」他自言自語地駛動車子,開往回家的路上。

      「你今天吃錯藥啦?好好的不在家吃飯,突然說要出去吃,你知不知道外面的東西粉貴捏!黑心食品粉多,菜又油又鹹又不健康,還不知道裡面偷摻了什麼……上次新聞報導……」

      男人眼神發直地盯著前方路況,腦袋空空如也;似乎想了很多,也或許根本什麼都沒在想。車內的雜音似蚊蠅、又似跳針的CD,繞著耳朵不停嗡嗡鳴叫,揮之不去、迴復再三,使人心煩。

      「……喂!喂!我在跟你說話你有沒有聽到?!」

      男人一震,乍然驚醒地轉頭看向老婆,卻見她一臉不耐地抓著寶寶脖子,表情嫌惡。

      老婆不悅地吼:「我問你這狗哪來的!昨晚一聲不吭就撿了回來,該不是流浪狗吧!你明明知道家裡人都對動物過敏你還……哈啾!牠身上不會有蝨子還跳蚤吧?萬一把狂犬病傳染給我們怎麼辦?現在不是流行口蹄疫還是禽流感嗎?不然就是狂牛症、登革熱……狗搞不好也會……我怎突然覺得身上好癢、嘴巴好乾……哈啾!該不會被傳染了吧!啊啊!萬一牠等下尿在我身上怎麼辦?出來吃飯為啥還要帶狗?我看你待會開到路邊把牠扔了,放牠自由也好,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會有像你這樣的老蕃癲帶牠回家……喂,你說話啊!」

      男人平靜地按了一下喇叭,語氣淡然地回答,「牠叫寶寶,牠很乖不會咬人,而且都有按時打預防針,絕對不會有蝨子跳蚤或者皮膚病、狂犬病……等等你說的那些有的沒的病。你覺得癢是心理作用、嘴巴乾是因為你講太多話!還有,我昨天不是跟你解釋過?我同事出差,託我照顧牠幾天。你不要一直掐牠脖子小心牠咬你。」

      老婆尖叫一聲連忙把狗扔到他身上,他低頭看著寶寶可憐又無辜的眼神,安慰性的伸手拍拍牠背。

      「你不是說牠不會咬人嗎?還有那個同事是誰,我怎麼從沒聽你提過?哪有這種不負責任的主人,莫名其妙把寵物丟給別人照顧,自己跑去玩的!你有沒有跟你同事收照顧費?飼料那些也要錢吧?牠昨天亂尿尿大便還是我擦的地!還有齁……」

      他再度進入放空狀態,手裡時不時的按一下喇叭,喇叭聲伴隨著車內模糊不清、碎碎叨叨的人聲,隱隱形成有節奏的RAP旋律。

      「喔咿喔咿——」刺耳鳴笛聲越來越近,他連忙打起方向燈避到內側車道。白色的救護車閃著炫目紅燈,從他們車旁疾速駛過。

      沒多久,前方路口突然響起巨大的碰撞聲,緊接著是輪胎括擦地面發出的緊急煞車聲——

      他反射性地放慢車速,從車禍現場經過時,才發現剛剛那台救護車右側車身全凹的斜停在路中,後面一台計程車的引擎蓋上,躺著一個頭戴全罩式安全帽的人……看情況應該不太樂觀……橫躺的機車車體散落一地,暗紅的鮮血濺滿救護車雪白的車身,計程車前擋風玻璃上也出現龜裂破損……可見撞擊力道之大。

      鮮艷的黃與純潔的白,印染上絳朱殷殷,極度對比的色調格外使人怵目驚心。

      老婆饒有興致地從車窗往外看,不忘對他現場直播:

      「哇賽!好像是粉嚴重的車禍捏!看情況應該是歐都賣(注:摩托車)跟救護車相撞,然後騎歐都賣欸彈飛摔到救護車後面跟著的計程車車蓋上,那運將大哥有夠衰……就是不知道是誰的錯,但一般都是大車要賠小車啦!哇!血流粉多捏,我看那個人躺在那一動也不動,大概不……呸呸呸!有嘴無心,見諒見諒。欸,你說我們要不要打110報警叫救護車啊?可是救護車就在這啊!你說這……」

      「不要多管閒事,他們自己會處理。」他語氣冷漠,懷裡的寶寶不安地動了動。

      老婆「喔」一聲,閉上嘴巴,表情悻然。但安靜沒多久又開始嘰哩呱啦地講起話來。

      「我說啊,現在社會真的粉亂說,不是神秘失蹤就是連續分屍,兇手到現在還沒抓到……新聞整天報個沒完沒了:一下說是百慕達、一下說是神隱,車跟人都被魔神仔給帶走、一下又說是外星人抓去作人體實驗了……真是齁,越看越恐怖捏!那些記者還說警察都只會開單和攔酒駕,不會抓壞人——其實也不能都怪警察啦!如果真的是『那個』作祟,警察又不是包公鍾馗,不會開壇作法是要怎麼抓啦!偶看不如叫市長請個有名的大仙來跳大神,祭一祭、渡一渡那些……上次節目裡有個師父粉厲害……」

      隨著老婆的語調揚抑頓挫,振聲徐促,他手裡的喇叭按的更歡了。時快時緩、忽急忽慢,有時一連按了兩三下、或者一長聲;額際的青筋也隨著節拍敲出輕快鼓點,在皮膚底層一跳一跳蹦噠著樂舞著。

      「……你不要一直亂按喇叭粉沒水準捏你知不知道有人就是因為亂按喇叭結果賠掉一條命新聞在報你有沒有在看要關心時事就要整天看電視話說剛剛那台歐都賣好像跟我們兒子騎的是同一輛齁唷我看你還是讓他買車好了騎車多危險啊萬一出車禍怎麼辦到時保險賠不夠和解談不攏還要上法院法官又都粉恐龍你看需不需要送禮找立委上電視開記者會……」

      「嘰——」音樂停了。

      老婆驚魂未定地拍拍胸脯,怒瞪著他,疊聲罵:「你幹嘛突然緊急煞車啦!很危險捏!要不是我有繫安全帶搞不好就飛出去了……你該不會是想謀殺我詐領保險金吧?我告訴你……」

      「到了,你先下車。」他轉頭微笑地對老婆說,「這樣才不用走太遠。我去找地方停車。」

      「這麼快就到了?這地方怎麼這麼偏僻,連半個鬼影也沒看見……」老婆狐疑地下了車,嘴裡猶自唸唸叨叨、抱怨沒完。

      他揚起燦爛笑容注視著老婆,頃刻倒車,白亮亮的車燈打在老婆身上,刺得她瞇起眼。

      「死老猴你搞什麼鬼!找死是不——」

      「叭——」

      清亮的喇叭聲響起,世界頓時清靜了。

      男人沒有熄火,單單拉起手煞車就開門下車,把寶寶留在座位上。他緩步走到老婆消失的地方,查探有沒有留下任何可疑跡象。但柏油路面只殘留著彷彿剛下過雨後的溼痕,其餘什麼也沒有。

      他得意而瘋狂的大笑起來——

      「愛唸是不是?愛唸是不是!現在看你要怎麼唸!那張嘴整天整月整年整整二十二年無時無刻都沒停過,比裝了勁量電池的兔子還有勁!我當初到底是哪根神經發瘋才娶了你?好幾次我都想趁睡覺時把你給活活掐死、勒死,免得你連說夢話都不放過我……但到時我就被人抓去關!你以為我會這麼笨嗎?哈哈!好在天公伯有眼,同情我、可憐我,才讓我有了神奇的喇叭,任何煩心討厭的人事物,只要輕輕鬆鬆給他按一下,瞬間清潔溜溜、不留絲毫痕跡。我還怕警察記者找上門來幹嘛?全台灣一年失蹤人口有多少?只要找不到屍體看他們要怎麼辦我!」

      直到笑累了,他才彎腰擦擦眼角笑出的淚。垂下頭,他感性而深沉地說:「孩子我會照顧好他們的,你就安心去吧。」

      當他抬起頭時,發現駕駛座上,寶寶正將兩隻前腳放在方向盤中間,彷彿在模仿他開車般;牠邊吐著舌頭邊「汪汪」朝他叫了兩聲。

      他急忙大喊:「寶寶不可以!快下去!」隨即往車的方向衝。

      但寶寶見到他過來顯得更興奮了,尾巴拼命搖個不停、簡直像快要搖斷似的,身體拼命朝前傾——

      他發出悲鳴:「不要——」

      「叭——」

      「汪嗚?」

      只有車上的行車記錄器猶自散發幽幽白光,忠實紀錄下一切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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