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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像這種沒本心的花心大蘿蔔,我看乾脆把他的XX捏爆就是──」

第一章

喀的一聲,黑色的桃木製大門便打開了,可迎接承天璿的是漆黑一片。

「怎麼出門都不著燈的?」傲那傢伙在搞什麼?想嚇壞那頭笨狗嗎?又不是不知道那頭笨狗怕黑、早有前科,每回只要家裡沒有人而他們又忘了著燈外出,迎接他們的除了一片漆黑外,還有遍地嘔吐物。眼梢微微抽動了下,做好了要收拾爛攤子的心理建設後,承天璿便摸上燈光開關。

啪的一聲,大廳頓時大放光明,可迎接承天璿的並不是先前所預期的一灘灘泥黃色嘔吐物,而是光潔可鑑的地板,與及那名抱膝而坐、蜷縮在通往二樓的樓梯間的黑髮男子和那隻躺在旁邊、沒精打采的玩具貴賓狗。

瞥見這個畫面,承天璿更加體驗得到何謂「物似主人型」。好巧不巧,距離他不遠處的一人一狗都沮喪得像隻慘遭主人遺棄的流浪狗。

承天璿原是沒察覺到那抹仿能如黑暗融為一體的存在,可對方臂間的粉紅色物體實在太引人注目了,要他察覺不到這傢伙的存在,蠻難。

對於自家弟弟的異常行徑,承天璿不由得驚嘆出聲,壓根兒沒有掩飾驚訝的打算。「嘩,你發生什麼事?」

對方沒答腔,維持原先的動作,繼續待在原處鬧自閉。「……」

得不到對方回應,承天璿顯然沒有放棄追問的意思,盎然挑了下眉,出言調侃:「你在搞什麼?怎麼像個被侵害兒童似的抱著毛娃娃蜷曲在角落處鬧自閉?」

那輕挑的調調馬上喚來親弟一記瞪視伺候。「幹你屁事──」

承天璿自然曉得對方是在遷怒了,可他非但沒生氣,俊顏上還掛著一抹惡質微笑,偏要往疑似是地雷的地方踩去。「態度這麼惡劣……該不會是被甩了吧?」

而弟弟的咆哮聲和一記凌厲無比的瞪視引證了一點,那就是──他成功踩中地雷了。「甩你個頭──」

得悉唯一的弟弟失戀了,承天璿不但沒有安撫的意思,還幸災樂禍的強調對方已被甩的事實,毫不留情地往對方的傷口上撒鹽。「那即是被人家甩啦──」

墨色雙瞳危險一瞇,承天傲咬牙切齒地擱下狠話:「小心風水輪流轉。」

耳聞親弟的威脅,笑意躍上一雙生意人的眼睛,承天璿故意在親弟情緒低落時,炫耀自己有多幸福。「為兄跟你未來大嫂的感情穩定得很,不用你費心,你擔心你自己好了。」

瞥見兄長笑咪咪、一副欠揍的嘴臉,承天傲當下不爽到極點,可悲的是他找不出半句話來挽回劣勢。不過基本的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基於他太清楚二人爭辯能力的差距,故他乾脆別過首不語,不作必敗的抗辯。「哼。」

接收了親弟凌厲的警告眼色,承天璿依然氣定神閒,兼且不打算放棄逗這個反應有趣的弟弟;更何況,他對那隻核突的粉紅色物體很感興趣。

「話說回來,你懷裡那隻是什麼名堂?」

承天傲冷瞟了兄長一眼,又別過首,便口氣不佳地道:「花茶犬,分手禮物。」

「……你何時愛玩毛娃娃──」承天璿止不住嘖嘖稱奇,可驚訝的感言說了一半才驚覺另一個更有趣的爆點。「是分手禮物?」

「有意見呀?」他也想不到自己會收到這個……

他原以為一切皆盡在他掌握之內,可他趕到去學校,得到的卻是子煦的一面抱歉和一隻花茶犬毛娃娃……

連分手禮物都準備好,顯然是處心積慮了很久……

果然……

果然是……劈腿。

明明對方態度惡劣得很,可承天璿卻樂得很,像是聽見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噗一聲爆笑出聲。「這也太好笑了吧?哪有人甩人會送禮──」

承天傲的眼角微微抽動,他冷凝著一張俊容,脾氣不佳的回話:「你笑夠了沒?」

承天璿收斂唇上笑意,可他並不是懾於親弟與生俱來的駭人氣勢,而是想追問他比較在意的地方。「那是什麼一回事?我上個月還見你們兩小口恩愛得要命,連體嬰似的分也分不開──」

大手輕覆下半張臉,承天傲別過首,頹然溢出心裡真正所想的。

「這個,我也想知道……」

興味盎然的欣賞親弟稀有的沮喪模樣,承天璿非常配合的順著對方的話問:「哦?怎說?」

墨睫低垂,深眸斜睨著地上那隻四肢伸直、平躺在地上的玩具貴賓狗,冷聲開腔:「大抵是她變了心。」

別人在鬧悲情、鬧憂鬱,承天璿不出聲安慰也罷,還把人家當成是搞笑劇集來看,超級不人道。「噗──看你用這種小媳婦口吻說話真是蠻好笑……」

這回,除了眼神言語要脅外,還有……行為上的要脅。

砰的一聲,一記強而有力的拳頭擊到牆上去,撞出一聲巨響。

「承天璿,我看你真是欠扁──」

笑睇著親弟怒火焚身,承天璿稍為收斂起猖狂的笑意,忽爾正色地道:「變心的人是你,不是嗎?」

耳聞無理指控,承天傲蹙起了眉峰,銳利的黑眼瞄向不斷把自己當成是笑話來看的惡劣兄長。「我何時變心?這種說法是聽誰說的?」

承天璿彎唇笑了笑,聳聳兩肩,含糊帶過。「沒什麼,我只是猜猜而已──」

下意認為自家兄長在耍自己,承天傲忍不住咒罵一聲。「狗屎!」

原是躺在地上、頗有潛力當起神檯乳豬的玩具貴賓狗抬起小腦袋,一雙無辜的黑色眼珠子含冤受屈的盯著承天傲看,並發出哀鳴。「嗚嗚!」二主人,我沒有拉屎!

鮮少地有讀懂承小狗的想法,承天璿彎身輕撫小狗的螓首。「乖,小狗,你主人不是有心冤枉你拉屎──」

彷彿動物是有靈性的,承小狗跑去巴承天璿的腿。「嗚嗚!」大主人英明,我真是冤枉的!可我今天只拉了一次,我便秘了一整天,很閉翳──

眸光鄙夷的看著那隻明明是他撿回來,現下卻巴著別的男人的玩具貴賓狗,承天傲忍不住出言嘲諷,言息間夾著酸溜溜的味兒。「連這傢伙都學會跟男人跑了──」

「汪汪!」承小狗抗議似的吠叫兩聲以表丹心,二主人,我不是個GAY!請別冤枉我,我是不會跟男人跑的──

這麼有趣的人狗互動,承天璿全看在眼內,線條優美的唇上隱隱勾勒出別具深意的笑弧,可心情煩躁的承天傲完全沒察覺到這一點。「正所謂女死女還在,森林裡頭樹多的是,既然人家不要你了,你也別留戀了,乾脆找個別的風流快活好過──」

難得三八兄長終於肯說些人說的話,可承天傲卻毫不領情,口氣依舊惡劣得很。「不用你多管閒事。」

承天璿一點不在意,俊容上還掛著一抹如沐春風的好看笑容。

「對了,你老哥我兩星期後結婚了──」

得知兄長的好消息,承天傲有別於一般當弟的反應,沒說恭喜也罷,還嗆對方一句:「你好端端結什麼婚?」這傢伙是故意吧?剛剛還這麼風騷大曬幸福──

「你自己被甩是你的事,總不能要我都結不成婚──」

「你結婚干我屁事──」

挑了下眉,承天璿自行略過好弟弟的惡劣反應,笑言:「當然與你有關,我決定找你當伴郎,你下星期給我去試穿禮服──」

連細想都不用,承天傲別首說拒,態度堅決。「我不去──」

「你要是敢不去,我用人頭擔保我會找人拿八人大橋架你去──」

當了二十多年兄弟,承天傲自然曉得自家兄長是那種說到做到的人,絕對不是耍耍嘴皮這麼簡單的人物,故他縱有萬千個不願意都不敢再說拒。「……」

要知道無論拒絕與否,結果都不會有所不同。

之後那些疑似是安撫的話全都是廢話,他當時是這樣想的。

「去吧,我相信女家那邊的姐妹團質素不錯,到時隨便把個當女友──要是伴娘長得不錯,那就把她拐回家──」

                        ※                         ※                         ※

Cupid。

花邊瓷碟上放了一件藍莓奶酪凍餅,兩顆圓大的藍莓粒伴隨著深紫色果醬鋪在米色奶酪的表面──這是她最喜愛的甜食。

執起銀叉,季小菱分了一小角凍餅餵入口中,仔細咀嚼。「恩……」

奶酪層並沒因低溫處理而變硬,入口冰涼之餘,仍能保持質感幼滑,而藍莓果醬甜中帶點酸,甜味在她的舌尖化開,填滿她的口腔。

可她嚐到的甜味很快就被湧至喉間的苦澀味所淹沒……

這明明是她最喜愛的甜食呀……為什麼她現下嚐到的只有苦澀味?

纖手輕托著腮,無神的瞳眸出神地遙望窗外,看著大馬路上有點朦朧的車水馬龍景致,季小菱長嗟短嘆,開始展現巨蟹座常有的特質,傷春悲秋起來。

「欸……」她這樣做會不會不太好?她沒問清楚他的意思就下決定,會不會太那個了一點?可說出口的話等同潑出去的水……俗語有云:覆水難收。

她連分手都說了,總不能耍賴說自己沒說過,就算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這種蹩腳都不行的謊言……更何況,她連分手禮物都送了,總不能說她是在開玩笑……

不過跑去問他只會讓自己的處境更難堪吧,近來他的冷淡態度已夠她難堪了……她還要自己難堪到哪個地步才肯罷休?他近來的行為不是表達得夠清楚嗎?她還跑去確認什麼?何必讓他有機會在她心上補上一刀?

要是無論如何都要挨上一刀的話,這一刀,她希望是自己親自下手。

自己刺自己,再痛也有個限度。

自己刺自己,她還有能力把刀拔出來……

在季小菱正忙著浸淫在負面情緒之中,一張設計精緻的粉紅色卡片推到她擱在桌面上的手肘。有點茫然的眼眸下意往下瞟,淺粉色卡片的左半邊是精緻的蔓藤花紋,而右手邊則是白色的英文潦草……基於是她最害怕的英語,故她沒細看下去,直接抬頭詢問對面那位把卡片推給她的人,那就是既是Cupid老闆娘又是她姊妹淘的──唐恬。

「這該不會是──」傳說中的粉紅炸彈吧!?雖然她英語不好,可她有看懂左邊某兩隻比較大的英文字「Our   Wedding」──

幾乎是在下一瞬,季小菱得到對方的確認。「小菱,我兩星期後結婚了──」

嘴角劇烈地抽動了下,季小菱慢了一拍才自震驚中回過神來。「誒?你們終於和好了?真是奉子成婚?」之前恬恬還因為肚子裡的小孩而掙扎接不接受男朋友的求婚,現下可好了,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對啊……」唐恬垂瞳,含羞帶怯的道。

「那很好啊……」季小菱虛應,察見對方臉上那個幸福笑容,她才憶起自己還未恭喜對方。「啊,我真冒失,險些忘了說這個……恭喜妳啊,恬恬。」

尾音方落,唐恬便微笑著接話:「我想找妳當伴娘,賞面嗎?」

「伴娘?我?」銀叉比了比自己的鼻子,季小菱一面難以置信,平日刻意裝低沈的嗓音拔高了好幾度,隱含著幾分喜悅之情。「真的假的?我想當伴娘很久了──」

「真的,那小菱即是願意當我的伴娘嚕?」唐恬笑意盈盈的確認。

「這還用問?當然是求之不得啦──」季小菱連考慮都不用便答話,可某個熟悉的朦朧臉容方自腦際彈出,興奮的尾音便隱沒於舌尖,原是興奮雀躍的嗓音添了幾分猶豫。「不過……」他會不會不高興?

這個想法方自腦中冒出,另一把清脆的女嗓破空而至,外加雙肩同時受壓。

「小菱還有什麼好不過?」轉頭看去,一個臉圓了點的可愛女生兩手壓著她的兩肩,疑似企圖將自個兒的重量轉嫁到她的身上去。

這名可愛女生就是既是Cupid的店員又是大學生的半工讀生──小純小姐是也。「我道小菱妳該不會是擔心男朋友會不高興吧?」

「呃……」被人一語點破心事,原是打算張嘴回應些什麼的季小菱瞬間啞了。

「小菱妳這個壞習慣要早點戒掉──妳和那個差勁的男朋友已分開了,不用管他人高興不高興──」

「是……」季小菱垂瞳虛應,原是朝氣蓬勃的嗓音驟時低了好幾度。對呢,她不自覺習慣了他的霸道、習慣了他的橫蠻、也習慣了他的吻、他的擁抱,還有他的體溫,正所為太過習慣了,所以她沒法接受他的冷淡、還有他身上的疏離感。

「欸……」想著、想著,季小菱又不住嘆息,用力嘆息,用力得彷彿要把囤積於肺葉裡的負面情緒呼出體外。過往的習慣都在霎眼間成為了刺傷她的利器,每刺上一刀,都在提醒她那些熟悉不過的習慣已成為過去式了。

「欸……」果然……

果然呀……像她這種人是不適合談戀愛的,不適合接觸這種隨時傷人的東西。

眼見季小菱還是垂頭喪氣,了無生氣的樣子,不太會安慰人的唐恬縱不知要怎樣安撫對方才對,不過還是試著開口:「小菱別傷心……既然都分開了,那就別再想了……人要向前望才是,也許有更好的在等著妳……」

有聽懂恬恬很努力安撫自己,她也不想孕婦為自己擔心,連忙扯出笑容,展露笑顏,反過來安撫對方。「恬恬多慮了,我沒事啦──」

「嗯嗯,唐姐說得對,可能會有更好的等著妳的說──所以小菱千萬別氣餒啊!」小純越說越興奮,說到尾還一手倣效偵探般托著腮提出建議,另一手則用力拍打她的肩給予莫名其妙的鼓勵。「依我看,乾脆去婚禮釣金龜──說不定伴郎是個超級大帥哥呢!要是長得帥又有一米八就要把他拐回家啊!炫耀給前男友看,讓他知道他走寶了──」

「呃……」長得帥又一米八……他也是呢,她要怎樣炫耀才是?

季小菱還未把道出疑惑,小純又說話了,這回的談話對象是坐在她對面的唐恬。「對了,唐姐,那個伴郎長得帥不帥的?有沒有一米八?我不是要跟小菱爭啊──純粹是出於觀賞心態啊──」

被點名了,唐恬一面困惑的眨眨眼,語帶抱歉的道:「帥不帥這個嘛……其實我也不清楚……」

沒想到會得到這種充滿遐想空間的答案,小純的反應很是激動。「誒?怎可能──」

見同是帥哥控的季小菱竟在這個時候鬧出神,小純猛搖晃對方的兩肩,喚回對方的魂魄。「小菱妳說是不是?」

「是是是……」

這回,焦點來到婚禮女主角身上,只見唐恬又眨了眨眼,表情無辜。「這……不是我負責找人,所以我也不清楚……」

唐恬的話再次換來小純一聲不高不低的驚叫聲。「那是男家負責找人嗎?」

「是這樣沒錯……」唐恬點點頭,淺淺一笑。

「原來如此……」消化了這種有點奇怪的做法,焦點重回那名少看一會兒就會魂遊太虛的季小菱身上。「不過大帥哥找的人都不會難看得去哪啦!正所謂物以類聚,帥哥自然會跟帥哥作堆啊──依照推論,伴郎應該也是帥哥一名,所以小菱要好好把握,總之沒事裝跌倒撲到他的身上去──」

「……這樣子會不會太好?」為什麼要裝跌倒?這樣子很奇怪……

「小菱還有什麼好擔心?我記得妳先前說過妳的男友是醋罈子,很愛呷醋的……可現下都分手了,妳已經恢復自由身了,不用鳥他高不高興──」

原來小純以為她還在擔心這個……

「也是呢……」對呢,她現下恢復自由身,不知有多自在……

不知有多自在……不知有多……不知道他現下過得怎麼樣呢?

沒有她這個礙事的存在,他現在應該過得很自在吧……

                        ※                         ※                         ※

仰首,從玻璃帷幕看去,晴空萬里無雲,蔚藍天際澄清如湖,美得教人難以移開目光。

吱──吱──忽感裙袋裡那支手機劇烈震動著,季小菱施施然掏出手機,她沒看來電顯示便接電話,手機方湊近耳邊,激動非常的女嗓便自彼端傳來,險些震穿她那層薄薄的耳膜。「小菱!妳怎麼不聽電話?!」

季小菱愣了下才辨認到彼端的女生是誰,那是唐恬。雖然她們素來有聊電話交流一下閨房秘史,不過多數是在傍晚至晚上這個時段……而恬恬為人比她還要被動,很少會主動打電話給她,大多數情況都是她主動撥電話。「恬恬,真罕有呢,妳怎會在這個時間打給我的?」

彼端的人頓了下,才開腔,言息間盡是急切和擔憂。「這……我才想問妳現下在哪,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可對方的關心聽得季小菱一面茫然。「意外?我好端端的在學校呀……」

季小菱無辜的回應換來一聲頗為響亮的抽氣聲,可她還沒理出個所以來,彼端的唐恬便追問,那口吻像是在質問她為何太陽會由西邊升起似的。「學、學校?小菱,妳怎會在學校的?」

聽得她一頭霧水,儼如置身雲霧間,不過她還是有老實回答。

「就上課呀……我剛剛才下課……」為什麼?怎麼恬恬問的問題這麼奇怪?

答畢,率先回應她的又是一聲極之響亮的抽氣聲。「上課?小菱,妳忘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呃!這種問法真像那些試探老公有否記住結婚紀念日的老婆……不過她還是試著作出多番揣測。「今天是什麼日子?是恬恬妳的生日嗎?還是小純的生日?」不過要是真是恬恬生日的話,小純不可能不事先通知她……反之,亦然。

這一回,回應她的不是抽氣聲,而是一聲很清晰的嘆息聲。

而對方沒再賣關子,主動揭盅。「今天我結婚……」

「結婚啊……那恭喜妳啊──赫!結、結婚?!」恬恬結婚!記憶如潮水般湧入腦際,季小菱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僵立在原地。慘了,她怎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她說好了今天要去當恬恬的伴娘,也跟恬恬約好了在她娘家化妝那些……「呃呃呃──」

隨著零碎的記憶逐片逐塊拼砌,娃娃臉上的血色逐點逐滴的褪去。

「小菱,妳還在嗎?」

雖然很抱歉,不過此時此刻還是得坦白:「不好意思,我忘了……」

此話一出,緊接而來的是一刻冗長的靜默。

深明自己犯下了彌天大錯,季小菱慌忙道歉,另小心翼翼地探對方的口風。「對不起,恬恬,我現下趕來應該還趕得及吧……」

彼端的人遲疑了下才道:「應該可以的……我本身預留了一點時間,應該趕得及的……」

聽罷,季小菱才稍為鬆了口氣,開始拔腿往學校大堂奔去。「那就好了,我現下就趕來──麻煩妳告訴我地址──」

唐恬馬上把地址告知,季小菱有用心的聽著,正因為有用心,所以她才發現有一個更大的難題等著她……縱然她不好意思再帶麻煩給恬恬,可她還是得開口問:「呃,不好意思……我要坐什麼交通工具才是?」

她也是逼不得已的,誰叫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路痴……

而回應她的是沉默。「……」

她心裡毛毛的,連忙提出另一個解決方案,深怕彼此友誼一再受損。「我坐計程車好了……」

原以為對方會贊成她的提議,豈料對方竟……「小菱,妳現下在學校吧?」

「是……」

提出另一個她不曾聯想、也不敢妄想的方案來。

「妳先找個地方坐著,我找人來接妳──」

誒?這無疑是目前最佳的解決方案,可同時亦是讓她感到最愧疚不已的方案。不過身為大路痴的她根本沒資格提出異議,唯能做到的恐怕就只有戰戰兢兢地答謝。

「那麻煩妳了,恬恬……不好意思。」

而理應生氣的那位非但沒有生氣,還反過來安慰她這個幫倒忙的大麻煩。「不打緊,最緊要是確認妳安全,就怕妳出了什麼意外而已。」

對方的寬宏豁達令季小菱感到更加內疚,忍不住又道歉了。

「對不起呀……」她真是沒想過她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好了,別再說對不起啦,小菱妳也不是故意的──」

「可是……」話是這樣說沒錯……可她答應了當伴娘,非但沒減輕新娘子的負擔,還變相的拖人後腿,怎樣說都是於理不合呀──

人家還要不怪她,這樣子讓她更加羞愧……

擔心再說下去會沒完沒了,唐恬匆匆把話交代清楚便切線。「好了,就這樣子說定,小菱妳先找個地方待在,來接妳的人到了,我再打電話通知妳,掰掰──」

聽著電話彼端的嘟嘟聲,季小菱了無生氣的作出她遲來的回應。「好……」

此時,一陣沁涼的冷風拂至,吹過她的長髮、她的臉,與及她坦露在外的肌膚。

「啊……」季小菱也不管自己身上穿著短裙,就這樣大剌剌的蹲下來,挫敗的呻吟出聲,那沮喪的模樣像極了漫畫裡頭那些躲在一角畫圈圈的角色。

平時冒失也罷,她怎會冒失到連恬恬的婚禮都忘掉?真是的……「欸……」

蹲著、蹲著,她開始感到有點睏,也開始感到眼皮越來越重……自從提出分手後,她幾乎每晚都是半睡半醒,縱然她有多麼想睡,縱然她的大腦多麼想休息……她還是沒法好好的睡。

提出分手的人是她,的確是她沒錯……可事實上,最不希望分手的人是她自己。

不希望,但還是開口提出分手,皆因她沒有其他選項。

要是她不先開口,他早晚會開口……到時,她只會傷得更重。

現在,她只是將受傷程度減至最低。

在她正放任自己被蔓天負面情緒所淹沒之際,兩股截然不同的力度分別襲向她的兩臂,拉她拉起來,左邊那股蠻勁頗大,絕對可媲美男生。是他嗎?

心一凜,季小菱直覺望向左邊,可靈目方抬便對上一張冷絕的……娃娃臉。

那是一名表情冷絕的女生。女生的一頭黑髮盤成公主髮髻,臉上的妝點是以冷色為主調,絹質的深藍色抹胸連身裙突顯出其穠纖合度的美好身段,性感得來有著教人自動彈遠三尺的冷豔氣質。這是……

季小菱還未搞清楚發生何事,右邊便傳來一把嬌滴滴的童嗓。「季小菱,逮、捕、成、功!」

「下?」循聲看去,是另一張經過妝點後的娃娃臉,不過是甜美可人版,粉色的眼影、唇蜜上抹有點點金粉,讓原是清甜的臉更加亮麗,對方留著整齊的瀏海,梳著花苞式髮髻,髮上頂著銀色曲紋髮箍,穿著粉色細肩吊帶連身泡泡裙,用著甜甜的嗓,說著童言童語,渾身上下都流露出可愛甜美的氣息。「嗨嗨,小菱──」

同樣都是娃娃臉,怎麼氣質差這麼地遠?

而站在長相甜美小姐背後的是另一個同樣是穿著禮服,但妝扮不太起眼的女生。她認出其中兩位女生是誰,卻對表情冷絕這位沒半點認識。

「小漩?美麗?還有這位是誰?」

洛小漩側了側首,輕點著塗了唇蜜的唇,嬌滴滴地進行解說:「小菱妳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呢──這位是欣欣姐啦,欣欣姐人很厲害的啊,高中時期可是校園大姐頭來的說,方圓百里的混混沒有人沒聽過欣欣姐的大名──」

下?校園大姐頭?季小菱還沒把洛小漩的話消化完畢,那位綽號欣欣姐的冷豔女生就冷聲下令:「廢話少說,時間無多了──」

下?同樣地,季小菱連用作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就被二人架著走,不過方向並不是學校大門,而是學校的更裡面。「妳們要拉我去哪?!」

兩臂分別被兩名絕對和「手無縛雞之力」六隻大字沾不上邊際的女生箝制著,頗有自知之名的季小菱知道反抗無用,乾脆放鬆身體任由二人拖著行走。不過她還是有一盡人質的責任追問對方現下帶她往哪啦──「妳們要拉我去哪?!」

而回答她的是小漩口中的欣欣姐──歐陽欣欣是也。

「廢話,當然是圖書館裡的洗手間──」

唇角一僵,季小菱忍不住問:「為什麼是圖書館裡的洗手間?」

這回,熱心回應她的是似乎對洗手間間格素有研究的洛小漩。「當然是因為地方又大又乾淨又有桌子──而最最最最重要的是少人嚕!」

嘴角下意抽動了下,季小菱啞在當場。「呃……」

說時遲、那時快,四位女士已佔據圖書館地層的女洗手間。

方踏進偌大寬敞、連半個人影都見不著的女洗手間,四位年紀相約的年輕女士開始展現女性與生俱來的三八本色,七嘴八舌的聊起來。

「咱們運氣還不錯呢,現下竟然沒人在!這張桌子好呀──」

「下?」

「我把傢伙都帶來了──」歐陽欣欣還是擺著冷臉說話,那口吻果真有幾分道上兄弟的江湖味兒。

「下?」傢伙?是開山刀、鐵水管那些嗎?

幾乎就在下一瞬,鏗鏗鏗──歐陽欣欣便將隨身包包裡頭的東西全部倒在那張置在一列盥洗盆旁邊的木桌上,可擱在桌面上頭的並不是季小菱所想的砍人工具,而是……粉底霜、遮暇膏、睫毛液、唇彩、唇蜜、眼影……

總之,化妝需用到的全部都有,可謂應有盡有……

小漩在不久前曾說這位欣欣姐曾是……校園大姊大,可這位前大姊大的包包裡放的竟然不是武器,而是一大堆化妝品……這未免太詭異了吧?

尚未能自震撼中回過神來,另一波震撼又來了,不知何時走出女洗手間的洛小漩高舉著四張疊著的橘子色膠椅子回來。「我把外頭的椅子偷進來了吶──」

「呃──」為什麼要偷椅子?

季小菱正欲開口詢問,吳美麗便搶白了,義正詞嚴的教訓那名甜美可愛的「膠椅小偷」:「妳怎可以這麼明目張膽?外頭有閉路電視,分分鐘拍到妳──」

可「膠椅小偷」毫無悔意,邊把疊著的膠椅子逐張放在地上去,邊淘氣的吐吐舌,裝佯無辜的道:「沒什麼好怕吶──人家怎樣看都像是個清純無敵、表情無辜的國中生,沒人會懷疑是學校裡的學生做的──」

甜美可愛的洛小漩裝無辜的樣子很惹人愛憐,不過吳美麗一點都不捧場,揚揚手,一面受夠了的樣子。「聽到我有點想吐,麻煩妳少來這一套──」

「美麗妳擺明是妒忌我天生麗質又可愛──誒?怎麼欣欣姐這麼快就把秘藏亮出來?我也要亮一下的我的秘密武器──」洛小漩嘟嚷著,還忙不迭把自身包包裡頭的東西倒出來──繼化妝品後,這回是又一新力作……電捲髮器、各式各樣的髮夾、髮箍、橡皮圈和首飾……

呃……混合著恐懼和好奇的眸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吳美麗提著的名店紙袋……那個紙袋放了什麼來著?

接觸了她的目光,吳美麗當下如夢初醒,一個箭步上前推小菱進其中一個廁格。

「對了,小菱,妳先去換衣服和鞋子──」

她們根本是多啦A夢吧?每個人都有個百寶袋……

                        ※                         ※                         ※

快將邁入中午時份,女洗手間熱鬧異常,可是進出女洗手間的人數無增無減,不只人數不變,就連待在裡頭的人都沒有更動,還是那四位嘴巴一張開就霹靂啪啦說個不停的女士們。無他的,皆因某位洛姓女士在偷椅子的同時也忙不迭將寫著「清潔中」的牌子擱在洗手間門外。這一隊疑似是專業化妝造型團體抱持一貫邊做邊聊的風格,繼續手在忙、口也在忙……

「哇,小菱妳昨晚去了哪間銀行?」纖手掩著因驚訝而微張的嘴,洛小漩表情誇張的問。

「好端端晚上去銀行做什麼?」季小菱蹙眉反問。

「當然是打劫嚕──」洛小漩娃裡娃氣的回答,還要答得好一個理直氣壯,教她無從反駁。

晚上去銀行一定是去打劫,這是什麼邏輯來的?「我哪會去打劫?」

「那妳這兩圈熊貓眼是打從哪裡弄來?」洛小漩又問,還是那種怪可愛的口吻。

原來是指這個嘛……連看來愛胡說八道的她都不住汗了一個。「呃……眼袋很深嗎?」

輕托起季小菱的下顎,洛小漩審視一番才作出結論。「也不算是太嚴重啦,不過妳皮膚白、皮又薄,是會挺顯眼就是──」

「那怎麼辦才是?!」季小菱當下大驚失色,她有中度近視和散光,故她照鏡子都沒瞥見這個致命點,要是平日的話,她不是太介意(事實上心裡還是有點在意),可今天她做伴娘呢,怎可以頂著兩圈熊貓眼上場?

「小菱不用擔心!」洛小漩笑呵呵的把五指夾著化妝品的歐陽欣欣推至她身前。「有欣欣姐在,就算有黑眼圈也不用怕──」

「呃──」怎麼這句話這麼像宣傳口號?

接著還唯恐她不信繼續吹捧。「有欣欣姐在,就算是熊貓也能變成北極熊──」

「呃──」熊貓變北極熊?

接著,早已換好衣服鞋子的季小菱被制服坐在其中一張膠椅子上任人魚肉……

如坐針氈的度過了十五分鐘後……

季小菱聽見一把偏向低沉,近似中低音的女嗓幽幽響起。「妝,已被我解決掉。」

什麼叫作「妝,已被我解決掉」?怎麼那口吻跟向老大匯報已把對頭人除掉這麼地像?

接著,歐陽欣欣又開口,還輕拍了下她一方的肩。「去看看貨版OK不OK──」

「呃……」貨版……季小菱馬上睜開眼,欲查看自己變成什麼樣子。

雖然對面的鏡子反映著她自己,可在她三百度近視外加七十五度散光的眼中,鏡中的景象都化開了,全身的外圍還附加一圈光暈。

在季小菱正想站起來湊近那面又大又亮的鏡子,光裸的雙肩馬上受壓,她被逼順著那股突如其來的外力坐回椅子去。

接著,後方傳來儼如巫婆般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聽得她雞皮疙瘩掉了個一地。

「小漩妳怎麼笑成這個樣子?」

洛小漩沒正面回答她的提問,只是湊近她的耳邊,故意壓低嗓音低語:「妳想逃去啦,嗯?」

那口吻跟過往的承天傲像個十足,害她心漏跳半拍。

不過漏跳半拍後,是心跳加速。

不過心跳未必等於心動,她心跳不是因為有什麼期待(也不可能有什麼期待),而是因為對方一番令人恐懼的感言。「終於輪到我出手了!我想玩人形芭比很久了──可恨的是那邊有專業造型師,害我英雄無用武之地──現下看本小姐發功──」

人形芭比……她是人形芭比……結果,她還未有機會看看自己被化成啥模樣,又被逼坐回椅子上,繼續任人蹂躪……

就是這樣,季小菱又膽戰心驚的度過了十五分鐘……

終於,她有機會看看自己經過一番「玩弄」後便成啥樣……

經過一輪審視,水亮的唇一啟,就是疑似自問的呢喃。「這樣子會不會很奇怪?」

歐陽欣欣兩臂環胸,還是冷著一張臉,沉著嗓安撫她:「不會奇怪,很漂亮呀……」

聞言,洛小漩也急著奔出來附和附和。「就是啊,小菱只是還未習慣而已……」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季小菱又忍不住自問:「……是嗎?」

然後,兩位肇事人開始互相吹捧對方。

「想不到小漩的盤髮技巧已去到出神入化之境──」

「欣欣姐誇獎了──欣欣姐的妝點技巧才叫人佩服個五體投地──」

看不過眼的吳美麗又不住給洛小漩一記栗子爆。「妳這傢伙又得意忘形了──」

不過這樣的小懲罰是制止不了洛小漩的自戀自大。

「這是當然的──在蘿莉風這方面,要是我說我是老二,沒人敢認是老大──」

說著、說著,不知何為扯到正看著鏡子的季小菱(正在努力習慣自己化妝後的模樣)。「而且小菱很適合這種冷酷可愛風──」

冷酷可愛?這兩個形容詞可以同時放在一起嗎?抽回膠在鏡子的眸光,季小菱討教的問:「什麼叫冷酷可愛風?」

「就是近來流行的傲嬌呀──」洛小漩答得極快。

「呃……」微訝過後,眸光再次回到鏡子裡的自己,嘴巴再次道出她的由衷之言。「可我老是覺得怪怪的……」

洛小漩兩手搭著季小菱的兩肩,銅鈴大眼鑲滿星光的,神情好不激動。「不會怪啦,小菱就算妳不相信妳自己,也要相信我啊,我保證要是被妳的前男友瞧見妳現在這個模樣,我包準他馬上後悔自己之前出外拈花惹草──」

吳美麗都加入戰圈,忿忿不平的道:「就是啦,女朋友長得這麼可愛,竟然還跑去拈花惹草──根本就沒長眼睛!」

就連老是擺冷臉的前校園大姊大都義憤填膺,渾身肅殺之氣。

「像這種沒本心的花心大蘿蔔,我看乾脆把他的XX捏爆就是──」

「……」

一滴冷汗滑下頰際,季小菱無奈的看著三位為她抱打不平的女生,嚥下緊張的唾液。「那個……」她何時說他跑去拈花惹草?

另一邊廂,承家大宅。

向來人煙稀少的大廳裡有不少西裝筆挺的男生正忙得暈頭轉向,可在這云云眾生之中,偏偏有人能夠獨善其身,坐在樓梯一角抱著粉紅色物體托著頭,冷眼看著那些在他面前踱來踱去的人,而這位人兄就是承家二少--承天傲是也。

在這位二少爺正打算繼續厚顏無恥的待在該處發著呆,什麼也不做之際,有人直喊他的全名。「承天傲,你現下閒得發慌是不是?」

那人是全場唯一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男人。

看著那張眉宇間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承天傲一面不悅的反問:「誰說我很閒?」

蹙了下眉,承天璿朗聲道:「新娘子那邊剛剛打來,說伴娘忘了今天要參加婚禮──現下已派人去幫她化妝裝扮──你走一趟T大幫我把人接回來。」

語音方落,承天璿也不理會對方的意願就直接把車匙丟給那個「自閉兒童」。

「自閉兒童」天生運動神經不錯,直覺舉臂去接,方發現自己的不慎,便惱羞成怒了。「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是伴郎。」承天璿微笑答話,說完還像是嫌對方不夠生氣似的故意補上一句,執意火上加油。「而且在這裡數最閒的人是你──」

「媽的──」承天傲低咒一聲,俊臉臭得很,可還是聽話的走去開車接人。

連舉行婚禮時間都能忘了,這是什麼見鬼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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