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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才陰陽師》第一章:蠢蠢欲動的黑暗

《鬼才陰陽師》第一章:蠢蠢欲動的黑暗

安倍晴明,一位日本歷史上最優秀的陰陽師,在充滿鮮血的除妖道路上,靜靜地、悄悄地劃下了傳說的休止符。或許是因應著這位代表性人物的逝世,隨著時代的變遷,陰陽師也漸漸地為人們所疏遠。人們已經不再目睹陰陽師的風采,而是只把它當作一個傳說、一個故事;就好像保存傳統般一樣地傳承下去。

如今,命運的齒輪再度轉動。跨越著千年的歷史,有一位繼承著陰陽師一脈的少年,決定再度締造新的傳說。身邊的人們稱他為……命運之子。

☆  

炎炎夏日的到來,讓生活在都市裡的人們都換上一身輕便的衣著,即使是坐在開著冷氣的咖啡廳裡,酷暑加紫外線的雙重逼迫依舊讓人熱的大汗淋漓,彷彿整個世界都像烤箱般悶熱。

「……」攪動著冷飲,杯子裡的冰塊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一名身著黑色西裝的少年若有所思地凝視著窗外不語。

「事情……辦的如何了?」眨了眨眼,坐在少年對面的女子用銳利的目光直視少年,說道:「同樣的話我可不想再說第二遍喔!這次的任務事關重大,絕對不容許失敗。」

「嗯……」少年將視線轉到女子身上,淡淡地笑了一笑:「我知道。」

「知道就好。」女子點了點頭,從自己的皮包裡翻出一本小小的筆記本,遞給少年,語重心長地說道:「祝你好運。」

「謝謝。」少年取過筆記本,小心翼翼地收藏在自己的口袋內,隨即站起身來,低聲咕噥一句:「代我向師父問好,失陪了,姐姐。」說完,便順手拿起桌子旁的帳單,頭也不回地走向櫃台結帳。

「一共是五百八十円,先生。」櫃台的店員笑容可掬地接過少年遞來的千元大鈔,欲待找錢給少年時,卻發現少年已經走到店門口,揮了揮手說道:「不用找了。」隨即拔腳離開,留下一臉錯愕的店員站在原處不知所措。

才出了店門,少年立即快步走向人煙稀少的小巷子裡,然後拿出口袋裡的筆記本,聚精會神的閱讀裡面記載的內容。

「姊姊將這本筆記本給我,就表示這裡面一定有我能派的上用場的資料——嗯?這是——」一翻開裡面的內容,少年的聲音便嘎然而止,「百鬼夜行……」他輕輕唸出這個令人敏感的辭彙,斗大的汗珠開始滑落下來,滴濕了陰暗的地板。

“這次的任務絕對不容許失敗!”

這是她吩咐過的話。

「討厭……」少年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即將筆記本收進口袋,快步走出陰暗的小巷。

「喂喂……這也太熱了吧?」沒有陽光果然就是不一樣。才一出來,刺眼的陽光就毫不留情地發光發熱。少年咬牙悶哼一聲,伸出右手遮住光線。

大熱天的,我看還是趕快回家吹冷氣睡覺吧。

這麼一想,少年便伸出手招了一輛計程車,對司機說道:「請戴我到東京車站,謝謝。」

「好的,沒有問題。」接到地址的司機彬彬有禮地應了一聲,隨即踩下油門往東京車站進發。

      在靠近車站這種方便的地方買房一直是許多上班族嚮往的目標,不過因為是精華地段的關係;再加上消費水平的攀高,使得不少人在經過考慮後都打退堂鼓。

      拿著沁涼的冰棒,少年在回家的路上順便拐彎到超商買了晚餐所需要的七味粉跟青蔥。提著一袋袋食材的他縱然熱汗淋漓,臉上卻浮現出一抹笑意,跟坐車前的他截然不同。

「今晚要吃涼麵好呢?還是吃生魚片?」少年打開購物袋,從中拿出一盒色彩繽紛的綜合生魚片,幸福洋溢地笑道:「想不到今天的生魚片居然有打折,真是賺到了!斯比一定會很高興的。」

      一想到生魚片在口中融化的滋味,少年便恨不得立刻飛奔回公寓,大快朵頤一頓。

      「生命被賦予光輝的煞那,會迸出怎樣的火花?我願燃盡此生,放射光芒,作為存在於此的證據——」嘴裡輕聲唱著Angela的「Proof」,少年悠哉的回到自己居住的公寓,拿出鑰匙開門。

      「我回來了——」關上房門,少年一屁股坐在玄關,一邊脫去烏黑的皮鞋,一邊對著屋內大喊:「我回來囉!斯比。」

      屋內沒有回應。

      「斯比?」重複喊了幾聲之後都沒有回應,心下生疑的少年穿上拖鞋,快步走向客廳叫喚:「斯比,你在家嗎?斯比?」

      「到底跑到哪裡去啦,斯比這傢伙……」才剛說完,少年眼前一黑,兩隻眼睛突然被一個毛茸茸的肉掌蓋住,「斯、斯比?你這白癡是在幹什麼?還不快從我身上下來!我這套新買的西裝你要賠清潔費嗎?混帳東西!」

      「滿——月——你這沒有良心的渣渣居然把我丟在家裡,自己一個人跑出去約會,我都快餓死了……」充滿怨念的聲音蓋住了少年的叫聲,一隻體型比一般貓咪還大的黑貓閃著賊亮亮的眼睛說道:「你應該有買吃的回來吧?對吧、對吧?」

      咚!

暴力的拳聲從黑貓的頭上發出,只聽黑貓「嗚哇——」一聲,已經從少年的身上栽倒下來,眼冒金星的抗議:「又在虐待寵物了……要打家暴中心……含淚召開記者會投訴你——」

      「少囉嗦了。你個笨貓,你想我是那種不負責的主人嗎?」少年冷冷地瞪視著躺在地板上的黑貓,夾帶著「在這裡我就是老大」的壓力,壞壞地說道:「也不想想像你這種貓又有誰敢養。知足吧,我願意收留你算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你、你——」聽到這種話,那隻黑貓氣得翻身跳起,用他那粉嫩嫩的肉掌指著少年,半晌說不出話。

      「閉上你的貓嘴。喏,拿去——」少年將買來的生魚片丟在黑貓的眼前,面無表情地說道:「上次看電視,我記得你說過很想吃吃看生魚片,對吧?」

      「嗚哇哇哇——?滿月渣渣?」名為斯比的黑貓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地樣子。牠張大了嘴巴,其潛台詞是:我都不知道你有精神分裂症。

      「我知道這不能跟壽司店比,但是這個月在伙食方面的開銷比較吃緊,所以你就稍微將就點吧,斯比。」說完,少年提著買回來的食材,懶洋洋地走向廚房,開始料理自己的晚餐。

      看著眼前的佳餚,斯比突然跑向前去,用他的貓爪一把抱住了少年的腳。

「真是太感謝你了!滿月渣渣!」

      「……」少年停下了他的步伐,沈默不語。

      「嗚嘎?」斯比一臉錯愕地望向自己的主人,突然看到了一陣低氣壓逐漸形成。

      「斯比,我剛剛說過了吧?」少年陰沈地開口讓斯比打了個冷顫,「我的西裝褲……」

      西裝褲?

斯比將目光放到自己的貓爪,然後微微挪開一下,赫然發現西裝褲的褲管已經出現一些貓爪的痕跡……

      「噫——對、對不起,請聽我解釋啊,滿月渣渣!」斯比面如土色的倒退一步,一手抱緊生魚片,一手顫顫慄慄地發抖。

      「解釋?」少年燦笑著,「跟生魚片說再見吧!你個笨貓!」說完,一個巴掌「啪」地打在斯比的腦袋上,將生魚片奪了過來。

      「嗚嗚……生魚片你回來啊!」撫著腦袋的斯比無力地趴在地上,聽著少年志得意滿的歌聲在廚房圍繞,心中的痛就像是被刀割一樣難受。

      「I     want   to     change——the   world,超越疾風!一無所懼,懷抱著些許的夢想與笑容——」大聲唱著V6的歌曲「I   want   to   change   the   world」,少年順手將廚房的窗戶打開好透些空氣,不期一陣熱風撲面而來,順勢將少年原先放在餐桌上的筆記、文件吹落一地。

      「嘖!討厭的風!」停下歌聲,正在切蔥的少年將斯比喚了過來,吩咐道:「幫我把那些被吹落的東西收拾好,斯比。」

      「嗚……」斯比哭喪著臉,頭也不抬的站在主人眼前,失魂落魄的模樣看上去十分有趣。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見斯比一臉欲哭無淚的樣子,少年捂著口笑了一下,提高音量說:「幫我收拾那些東西我就給你吃生魚片喔!斯比?」

      「什麼?」乍然聽到這句話,斯比猛地抬頭,睜大一雙眼睛望著眼前的人影。

      「怎麼?你不要嗎?不要的話我就——」

      「是!我要我要,我馬上就收拾好,滿月渣渣!」一聽到有生魚片吃,斯比立刻便來了精神,片刻間便將餐桌跟地板的文件收拾的乾乾淨淨。

      對於斯比的表現,少年顯得十分滿意。他將生魚片遞給斯比,笑道:「對嘛!你這還有點寵物的樣子。」

      接過餐盒里的生魚片,斯比的眼神顯得十分賊亮。牠睨了少年一眼,皮裡陽秋地回嘴:「對啦對啦,想不到堂堂貓又居然淪為陰陽師的寵物。不但要幫忙主人做家事,而且還被取名為斯比這種奇怪的名字,這真是前所未聞啊。」

      「你知道就好。」少年無所謂地吃著涼麵,口氣平淡的說道:「以後我們還會更忙的,為了『百鬼夜行』,我們從明天開始就沒有功夫這樣吃飯了。」

      「啊呸!」斯比聽到百鬼夜行四個字,把一口剛放進嘴裡的鮭魚吐了出來。

      「給我吃掉。」少年暴力地拿起筷子戳了戳斯比的腦袋,以不容反抗的口吻命令道:「想要在我這混飯吃就給我聽話!還有,不准你浪費食物。不然我就把你賣給上野動物園,讓他們收留你!」

      「等等!為什麼是百鬼夜行?」斯比將鮭魚放回嘴巴,一臉吃驚的問道。

      「因為我是陰陽師。」少年將筷子放下,臉色凝重的說道:「賭上我鬼燈滿月的名聲,這一次的任務我是絕對不會失敗的!絕對不會!」

在東京,夏天的夜晚其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悶熱。有的時候,只要入睡前開點窗戶透氣,這一整晚就能省下開空調的錢了。

      「斯比,幫我端一杯咖啡過來。」站在屋外的陽台上看著遠方的夜景,滿月用使喚的口氣對屋內如此吩咐著。沒多久,便聽斯比一邊抱怨、一邊端著香氣濃郁的咖啡出來。

      「拿去!」斯比將咖啡高高舉起,一臉不高興的說道:「睡覺前喝咖啡會變成熊貓哦!滿月渣渣。」

      「嗯,熊貓很可愛啊。」滿月看也沒看斯比一眼,心不在焉的回話。全然沒有發現自己的答案根本是牛頭不對馬嘴。

      聽到答案的斯比先是一愣,隨即就知道眼前的少年根本就沒有聽進去牠講的話。

      「喂!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剛才說的話啊?滿月渣渣。」斯比放下咖啡,輕身一躍,矯健的跳到陽台護牆上,說道:「哼哼,在思念把你甩掉的女人嗎?」

      咚!

      一聲爆栗從斯比頭上發出。

只見滿月俯身拿起咖啡輕輟一口,隨即冷冷的否定:「我沒有交過任何女朋友。」

      「真沒女人——嗚哇——」斯比那句「真沒女人緣」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滿月狠狠地巴了一下頭。牠撫摸著已經被打了不下一千次的腦袋,說道:「將來你要是有女朋友,我就要把你的惡行惡狀說給她聽!」

      「好啊,」滿月稍微揚起了他的嘴角,輕聲笑道:「在那之前我就會先把你賣給動物園了。」說完,睨了斯比一眼,眼神的台詞是:不知道你這笨貓值多少錢?

      「呿,每次都拿這個威脅我……」斯比再度躍到陽台上,卻沒有像剛才那樣跟滿月拌嘴。

「嗯——」那雙暗的發綠的瞳孔在彎月下顯得很深沈,斯比眨了眨眼,問道:「艮位?」

      將咖啡一口喝乾,滿月點了點頭算是回應。其實他從剛才到現在就一直在注視著東北方的艮位,也就是鬼方。

每一棟房子、建築,從地基上來說都有八個不同的方位,分別是卦位、坎位、震位、兌位、艮位、坤位、乾位和巽位,其中又以「艮位」最受陰陽師留意。艮位位於東北方,又稱為「鬼方」或是「鬼門」。鬼門招鬼,而每一戶房子多少都會有不好的格局,倘若不趕緊處理的話,則那間屋子遲早都會因為陰陽五行的不合而出事。

對於接下任務的滿月來說,不好好留意周遭萬物的話,在面對強大的敵人時往往就會處於險境。

      「……沒有妖氣。」稍微注視一下,斯比緩緩地搖了搖頭,對滿月說道:「百鬼夜行不會那麼快出現的,現在就觀望還太早了些。」

      「不,」滿月用手指了指陽台的東北方,說道:「從這裡往艮位走下去,會通到日光的東照宮。」

      「東照宮再往西走就到了日光山,而日光山的深處有一座日光神橋。」滿月的眼神顯得有些疲憊,他遙望著離自己的住處有兩小時車程的神社,不容辯駁的說道:「出發!去東照宮!」

      「現在?」斯比詫異的看了看屋內的時鐘,只見牆上的指針已經要指向十一點了,但這個時候並沒有通往日光的列車可供搭乘。

      「淺草的東武線跟新宿的日光號現在這時候早就沒有列班了呢,滿月。」斯比舔了舔右掌,一臉偽笑的說道。

      「我們不坐電車,」知道斯比在想什麼的滿月淺淺一笑,說道:「我們叫一輛計程車去。」

      「咦?不好吧?這種時刻去這麼遠的地方,交通費要不少哦!」斯比給滿月撥了一桶冷水,想要藉此打消他的主意。

      「有三萬円就夠了吧。」對於「貴」這個字的定義,在一般情況下對滿月來說充其量無非是個單字。他無所謂地說著,隨即走進屋內,開始翻箱倒櫃的準備著除靈道具。

      「沒辦法,那我留下來看家好了。」斯比搖擺著兩條又粗又長的尾巴走進屋裡,不屑地「哼」了一聲。

      「看你個大頭,你也給我一起來。」

      「才不要咧,我又不是笨蛋,現在白跑一趟擺明是吃飽撐著。」

      「這樣啊,那真遺憾。」

      「遺憾?有什麼好遺憾的?」正打算睡覺的斯比歪著腦袋問道。

      「本來啊,我是想說——啊哈!找到了!」從櫃子裡拿出了一本佈滿灰塵的經文,滿月「唿——」地吹掉了覆蓋在上面的塵埃,繼續說道:「我是想說那邊的母貓那麼多,日光又離鐮倉不遠,辦完差使就順道帶你去那裡玩一天的。」

      母貓?斯比閃爍著賊亮亮的瞳仁,開始豎起耳朵聆聽滿月的話。

      「除了有很多母貓之外,日光當地的溫泉也很有名呢。」即使頭也不抬的翻找著下一個道具,滿月那張嘴巴卻毋自不肯罷休,「怎麼樣,要不要跟我一起來呢?」

      「什麼?有很多母貓?」一聽到有母貓,斯比想也沒想就改變了主意:「那好吧,滿月渣渣,為了保護你這低能陰陽師,我就勉為其難的跟你一起去吧!」

      「一言為定。」站起身來的滿月手上拿著一本《白衣觀音經》跟《今昔物語續百鬼》,一臉腹黑地低聲邪笑,「到時候你可不能反悔喔斯比,嘿嘿嘿嘿——」

「嗯?你有說什麼嗎?滿月渣渣。」

「啊?不、不、不,我什麼都沒說,你聽錯了。」

      「是喔——那寵物也能泡溫泉嗎?」斯比早就已經將「百鬼夜行」什麼的拋到九雲霄外,興奮的喵喵亂叫。

      「這個嘛……很遺憾的,我想你大概只能露宿街頭吧。」滿月一臉正經的說道:「畢竟大部分旅館都不會允許客人帶寵物投宿的,所以你到那裡時只能睡在外面的垃圾桶。」

「什麼?垃圾桶?我有沒有聽錯啊滿月渣渣!」斯比大聲抗議。

「可是有很多母貓啊。」滿月聳了聳肩,似笑不笑地望著斯比。

      「唔——」將母貓跟床鋪放在心中的天平上秤量,斯比略一遲疑,說道:「算了,我還是跟你去吧!」

      看來是色心戰勝了理智。

心中這麼想的滿月抿嘴一笑,而斯比哪裡知道日光市在栃木縣、鐮倉市在神奈川縣?這兩個城市離的雖然不算很遠,卻還是有一定的距離的。

      「那我們就走吧——」滿月收拾了一下道具跟現金,將斯比一把塞入事先準備好的登山包內,小聲說道:「待會兒上車時不要出聲,我會開個地方給你呼吸的,知道嗎?」

      「OK,沒有問題。」斯比很罕見的沒有抱怨,一臉歡喜的回應道。

      「好,那就請你忍耐一下了,斯比。」說完,滿月就將背包的拉鍊拉上,只留一條微弱的細縫給斯比呼吸。

      接下來,就是要趕在午夜十二點以前到東照宮了。

      滿月一邊鎖上房門,一邊望向東北方的艮位。那裡是東京都內少數有靈氣聚集的地方,而日光市的東照宮恰好就在那裡;對於妖鬼來說,午夜十二點的陰盛陽衰之時就是現身的最好時機!

      「東照宮……」按下了電梯,滿月無視於身旁的一景一物,全神貫注的想道:「那裡一定會有百鬼夜行的線索的!只要掌握住關鍵性的情報,這場百鬼夜行的贏家……就是我鬼燈滿月!」

      在門口等了十幾分鐘之後,一輛黑色的計程車終於駛向滿月的公寓。搖下車窗,計程車司機彬彬有理的問道:「請問您就是打電話叫車的鬼燈先生嗎?」

      「是的。」滿月點了點頭,打開車門將登山包丟進後座,然後又走到前座對司機說道:「十分鐘前打電話給你們公司的就是我,大半夜的把你叫來,真是不好意思。」

      「您太客氣了,鬼燈先生。」

在寒暄幾句之後,司機方始切入正題,「請問您要去哪裡呢?」

「日光,」扣好安全帶,滿月先是說了這兩個字,隨即順手把三張萬円大鈔塞進司機手中:「你有辦法在午夜十二點之前到日光市的湯原地區嗎?」

      三萬円!接過錢的司機愣了一下,愕然問道:「不好意思,能請您重複一遍您剛才說的話嗎?」

      「已經要十一點二十分了,我就再問一次,請問你能在四十分鐘內把我送到日光市的湯原地區嗎?」

      「呃,這、這個嘛——」司機遲疑的想了半晌,他自己也沒多大的把握說一定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眼前這位豪客給送達目的地。再來,現在都快午夜了,這種時候一個人要去這麼遠的地方,心裡總是會有毛毛的感覺。

      「辦不到嗎?」

      「不一定,」司機搔了搔頭,對滿月解釋:「畢竟日光離這邊還滿遠的,而且現在這時候算是旅遊旺季,交通多少都會受到影響。所以四十分鐘……」

      「唔——」滿月用手托著下巴沉吟,在內心盤算目前的情況。

      雖然午夜十二點是陰氣最強的時候,能在那時到達是最好不過了。但司機說的卻沒有錯,這麼遠的距離只讓他用四十分鐘行駛,的確是強人所難。

      「不過,雖然說多少都會晚一點到達,但是時間不會超過很久的。我有把握能在一點之前將您平安送到那邊。」司機見滿月沉吟不語,便這麼補充。

      「好,那我明白了,請你趕快發車吧,我趕時間!」滿月說了這麼一句話之後,便開始在心中默念著神道教中每一位神祇的尊名,聚集自身的靈力。

      「是,那麼請您坐穩囉!」司機將帽子微微壓緊,煞車一放,開始全神貫注的往日光市開去。

      如果多加留意的話,就會發現東京的夜晚其實很美,即使是午夜時刻,街道上依然可以看見零星燈火;而路邊也有少數幾家小吃攤販在巷子口營業著,幾乎不會感到黑暗中的恐怖。

      基於東京是日本的國都,所以繁華的程度並不會因為夜晚的降臨而減少,甚至會更加繁盛。比如新宿、澀谷和池袋,便是東京都少數幾個夜夜燈火通明的不夜城,這三個區域會被稱為「副都心」並非沒有原因的。

      「請問這麼晚了,您去日光是有什麼急事要處理嗎?」駛往日光市的路途上,司機一邊目不轉睛的看著交通信號,一邊找話題聊天。

      「嗯……有事。」滿月隨口應了一聲算是回答。接著將十指交扣,拇指跟食指朝上,其餘六指依舊穩如泰山的按在胸口,形成一個像是箭矢形狀的結印。此時此刻,正潛心聚集靈力的他目前並不想攪亂思緒。

      因為,在與充滿威脅性的敵人發生正面衝突時,假如自身靈力還不能運用自如的話,陰陽師在除妖過程隨時都有陷入危境的風險。而在閒暇時刻聚精會神的修煉,便是一項簡單管用的方式。藉由精神與靈魂的天人合一,達到將體內的靈力發揮至極限的境界,對於陰陽師來說是最基本也是必須用一輩子的時間來修煉的技術。

      「咦?你這個手勢還真特別呢!這是什麼宗教的手印嗎?」司機瞥了滿月一眼,如此問道。

      「……」滿月不答。

      「唔——」因見滿月愛理不理的,行駛中的司機於是又問滿月,「請問您想聽聽廣播嗎?」

      滿月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不好意思,我有點累了,所以……」

      「啊啊——原來是這樣,抱歉抱歉,真不好意思。」

      就這樣,在持續了好一段沉默後。當司機看了看車上的電子錶,才發現已經午夜十二點了,而車子也已經再不知不覺中駛入了埼玉縣的範圍。

      「很快就能到日光市了,鬼燈先生。」司機的口氣顯得很輕鬆,畢竟這比他預定的時間還省了近半個小時,而跳表的價錢也沒有超過一萬。算一算,這次的載客,來回一趟可以賺個一萬円左右呢!

      「是嗎?」睜開雙眼,滿月顯得神彩奕奕。雖然冥想的過程中有點分神,但是有了這番準備,這一次的走訪總算是安了不少心。

      一時間,本來應該活絡起來的氣氛突然冷了下來。或許是因為從之前上車就一直沒有說什麼話的緣故吧?

      「您剛剛是在『坐禪』嗎?」因為是紅燈的關係,司機難得的伸了伸懶腰,揉著略微發紅的眼睛說道:「看您很專心的樣子,還真是虔誠呢。」

      「你搞錯了,我不是佛教徒啦!」滿月揮手一笑,說道:「我是神道教的信徒,唔……這有點難以解釋,而且也不好懂,我看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這樣啊,其實我這個人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信仰呢,倒是家母比較篤信佛教。」司機哈哈一笑,問道:「您還累嗎?要是累了可以先睡一下,到日光市的時候我會叫您起來的。」

      「哦?」

      「不瞞您說,這是我開計程車以來,第三次開到這麼遠的地方。」轉了個彎,司機繼續說道:「之前我其實都是在東京都內打轉。因為大部份的時候,我載的乘客們都是一些爛醉如泥的上班族。」

      「嗯,大概是要應酬吧,畢竟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呀。」滿月將身子一側,打了個呵欠:「啊——嗬……那我就先睡一會兒囉!到時候可要麻煩你叫我起來了……」說完,闔上了雙眼的滿月就這樣沉沉地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滿月再度睜開雙眼時,只見司機正搖著自己的肩頭說道:「鬼燈先生、鬼燈先生!日光市已經到了喔。」

      「到了啊?」滿月揉了揉睡眼惺忪的雙眼,到後座拿出登山包,說道:「真是謝謝你了。」

      「不客氣。只是現在也快一點了,正處於旅遊旺季的湯原地區除非有先行訂好旅館,否則目前應該是人滿為患。您要是沒有找好住所,前面往伊呂坡山道走大約十分鐘就有民宿跟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家庭餐廳了。」言畢,又對滿月說了聲「晚安,路上小心」後,才緩緩駕車離開了日光市街。

      「啊,再見啦……」目送司機離開之後,滿月緊接著從登山包裡將斯比一把抓了出來:「喂!斯比,我們到囉!」

      「嗯?母貓呢?」在睡夢中被被吵醒的斯比用貓掌抹了抹臉,迷迷糊湖的說道:「滿月渣渣,母貓咧?」

      「啊?你在說什麼啊?」滿月毫不留情的K了斯比的頭,說道:「我們現在人在日光市啦!笨蛋!」

      「什麼?日光市?」斯比瞪大了雙眼,一把掙脫下來,對著滿月抗議道:「你這騙子!不是說我們要去度假嗎?我的母貓咧?我的溫泉咧?滿月你個渣渣!」

      咚!

      「我現在沒空陪你這隻發情的笨貓吵架。跟我來,要開工了。」不顧栽倒在街道上的斯比在那裡乾嚎,滿月擺出架子說道:「你想去找母貓也可以啊,但前提是你就不要再跟我回家了!」

      「你這是詐欺罪跟妨害自由!」斯比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說道:「這是東照宮嗎?看起來不像。」

      「這裡是日光市街,我們現在要往前走才能到伊呂波山道,然後才能去東照宮。」滿月一邊走,一邊欣賞著度假勝地——日光市街上的景色。

      日光,是一個以古蹟、溫泉聞名全國乃至國際的市區。位於關東北部枥木縣的日光不但有著中禪寺湖、華嚴瀑布、鬼怒川溫泉、湯原溫泉等著名的旅遊景點,更是供奉幕府政權的建立者德川家康的本宮神社的所在地。

風,微微地吹。

很柔和。

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完全融入了這陣清風。

      此刻放眼望去,伊呂坡山道前兩旁的人行道在午夜中顯得格外幽靜。道上所種植的櫻花因為已經過季的關係,所以只剩下茂密的綠葉遮映在上頭。

唰唰……唰唰……

似有似無的風頻頻吹來,將葉子和葉子撩的相互摩擦,不斷地發出唰唰聲。

聲音到處都是,聽起來有若樹葉在向自己招手。

      滿月持續步行了一段時間。在經過司機口中所說的民宿後,街道上能看見的燈火是越來越少。

      十分鐘過去了。

再往前走,便看見湯原地區的觀光公車站——湯原站牌,上面寫著斗大的幾個字:伊呂坡山道。

      滿月走向前去,佇立在站牌前的他用路燈的燈光仔細閱讀著公車的行經路線,好藉機認清該怎麼走去東照宮。

     

      須臾,讀完路線圖的滿月只淡淡地說了聲「我們走」,旋即將斯比一把抓進登山包裡面,揹著背包,然後按著地圖的指引開始往東照宮的方向走去。

      咑……咑……咑……咑……

      滿月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石階上發出聲響。

      咑……咑……咑——

      倏然,聲音停止,佇足於石燈籠前的滿月揚起一絲笑容。

      「呼——終於到了啊。」滿月這麼說道。一雙淡墨色的瞳仁所注視的,是那又高又大的紅色鳥居。

      只要穿過了鳥居,在往上走就能到東照宮了。

      在內心如此說道的滿月才剛跨足穿過鳥居,一陣夜風便從山道間迎面撲來,激的滿月按住雙肩打了一個冷顫。

      「唔,好涼!」擤了擤鼻子,滿月拿出手機一看,螢幕上的時間已經邁入了午夜一點。

      「一點了啊……唔——」

      「我感覺到了!滿月,」一直待在背包裡的斯比突然探出毛茸茸的腦袋,認真說道:「在艮位!」

「在上面嗎?」滿月舉目望去。

又高又長的石磚階梯在月光的反射下映出了熠熠光輝。

「這個味道錯不了的,是那些傢伙!」

      「我知道了,還有——」滿月將手機匆忙地放回口袋裡,然後把斯比的腦袋給按了回去,「不是跟你說過了給我待在裡面的嗎!」

      「什麼?我可是好心提醒——」

      「我要衝囉——斯比,你坐穩了!」不等斯比說完,滿月已經開始按著「艮位」的方向往東照宮疾奔而去。

      離目標還很遠!

      滿月盡速奔跑著,耳邊的風聲「呼呼」不絕於耳。

      快一點,還必須……再快一點!

      一邊跑,一邊在內心這麼說的滿月就像變戲法般的拿出一條碎銀色的手鍊,唸唸有詞的說道:「陰陽二界是其何物?風颺飄颯華門通天!以志那都彥之名——風華召來!」

      說完,銀色的手鍊發出耀眼的銀色光芒,將一陣夜風自空召喚而下,鳥居兩旁的樹葉被吹拂的「沙沙」作響。利用風的力量,滿月一個箭步躍上通往神宮的石階,輕聲喝道:「風神‧翼羽毛現!」

      「呼轟」一聲,無形之中的風壓幫助滿月輕而易舉地「躍」上了十餘步台階,眼看還差數十步就能到東照宮的門口。滿月奮力縱躍,雙足之間所產生的疾風化作一道旋風,颳的四周樹林「簌簌」亂響。

「再快一點!」滿月大喝一聲,手中的銀鍊白光愈盛,「咻咻」幾聲之後,一股極為凌厲的勁風壟住滿月,然後將他捲起,連飛帶跳的往頂上衝去。

一轉眼,滿月已然藉力躍上了東照宮。氣喘吁吁的他單膝跪地,隨後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呼……呼……呼……」

巨大的漢白玉拱門就矗立在自己眼前,看上去十分雄偉。

這座已經擁有三百餘年歷史的廟殿,長久以來一直做為德川家康的祭祀之處。不但做工精緻且格局特別,是花了數十名巧奪天工的木匠能手,日以繼夜的進行雕飾才完成的廟宇。

即後德川家康去世,被後人尊稱為江戶幕府的守護神——東照神君,是以此處被人稱之為東照宮。

當下滿月無聲地將背包放下,從中把《白衣觀音經》、《今昔物語續百鬼》和一隻暈的半死的黑貓斯比拿了出來。

      「沒事吧?」滿月拍了拍斯比的臉頰,見牠毋自暈頭轉向,納悶的說道:「嘖!真是差勁,明明就是一隻妖怪,居然連這點跳躍都承受不了!」

      「拜託——明明就是你的靈力害的!我問你,哪有一隻妖怪能夠在那麼近的距離承受風神的靈力?」說完,「嗚哇」一聲,斯比將晚餐吃掉的生魚片一股腦全吐了出來。

      「啊!混蛋!」滿月指著斯比,命令道:「給我把它吃掉!你知不知道這裡是東照宮啊?居然在這裡嘔吐!」

      「什麼?滿月渣渣,是你自己要亂召神祇耶!」斯比也不甘示弱,兩手叉腰的回嘴。

      「你個三流妖怪!」

      「你這低能陰陽師!」

      「你——」滿月拉著長長的尾音,將銀鍊一甩,鍊子立時化身為一條輕矯靈動的銀鞭,「低頭!」滿月喝道。

      「唔!」貓咪本來就有十分出色的洞察力,週遭的一舉一動莫不能逃過牠們的雙眸。雖然正處於鬥嘴期間,但兩人畢竟是相處在一起有些日子了,一聽到滿月的聲音有異,斯比本能地低下頭去,隨即聽到「霹啦」的聲響,聽起來像是身後的樹木被劈斷一樣,不禁吃了一驚。

      「在你四點鐘方向!」滿月矯健的飛奔至前,一腳踹開伏在地上的斯比,喝道:「以豐玉彥命之名——水龍召來!」一甩鞭,一條殺氣凜然的冰窮蒼龍就地而起,猛地形成一圈保護漩渦,將斯比跟滿月雙雙圍了起來。

      「敵人是誰?」意識到有敵人攪局的斯比「嗚嘎」一聲嘶吼,化身成一隻體型碩大的貓妖,四隻貓爪在月光下發出令人驚駭的青色火焰,「波轟波轟」的燃燒著。

      「出來!」斯比在那裡發出充滿敵意的吼聲。

      「斯比!小——」

      「赤鬼。」一個冷峻的聲音替滿月的回應劃下句點。只聽那聲音冷冷地「哼」了一聲,怪笑著說道:「今年終於又派人來送死嗎?真是太感謝你們這些陰陽師了。」聲音聽起來很清晰但感覺卻十分遙遠。滿月盯視著陽明門上的雕刻,鋒利的雙眸在黑夜中來回掃視著任何可疑的地方。

      「以火之夜藝速男神之名——火神‧炎帝枷鎖!」趁水龍未消之際,滿月惡狠狠地使出火系法咒,數條焚有烈炎的鎖鏈直衝東照宮的陽名門上方。

      叮咉——

      帶有火神靈力的鎖鏈被某種東西給彈開,發出金石之音鳴鳴作響。滿月不待招式使老,右手將銀鞭抽回、左手則接連拿出三張符咒,以極快的速度將符咒貼在拱門的東北方。

      「很囂張嘛!」紅光起處,一股強大的力道將滿月打飛出去。同時一名頭上長有兩角的高大身影站在廊下,正以嗜血的眼神盯視著滿月。

      「混、混蛋……」滿月莫名其妙的被揍了一拳,臉頰已經開始腫起發紅。他撫著臉,吃力地站起身來,一雙憤怒的雙眼正對上黑暗中那令人戰慄的目光。

      「滿月!」斯比奔來,緊緊挨在滿月的身旁,「沒事吧!你——」

      「哼……」滿月抹去嘴角的塵土,眼中宛如要噴出火來可怖,「我沒事。」他咬著牙,握住銀鍊的力道也加了幾分。

      「我說了,」那身軀往滿月走去,「你很囂張喔!半吊子的傢伙啊——」

      伴隨著「咚咚」的腳步聲響,黑濛濛的屋簷下逐漸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

      「就應該乖乖待在原地被宰啊,垃圾。」

      「嘖……想不到你這傢伙居然會出現在這裡——」滿月在眼前的身軀走出來之後,額頭浮現了涔涔細汗。

      只見跟自己對峙的敵人頂著一頭白色蒼髮和兩根宛如刀刃般銳利的犄角。身軀高一丈餘,面如嗜血碧眼突出;兩支巨大的臂膀像巨猿一樣垂地,身材魁梧的他臂上的肌肉就像是老樹一樣,盤根錯節的,青筋暴起、兇光面露,看上去那力道至少不下百餘斤!

      剛剛要不是有那三張符咒的靈力在保護你,你現在鐵定已經去見安倍晴明了。

      斯比睨了滿月一眼,在內心這麼說道。

      然而,殊不知滿月此時也正好是這麼想的。

      他故作輕鬆的深吸一口氣,悠悠地說道:「哈……哈……原來是你啊……哈……《今昔物語續百鬼》有提到你,看樣子你這傢伙還滿惡名昭彰的嘛,赤鬼。」

      「今昔物語?哼——」赤鬼咧著一口森白的利牙,冷笑。他抽出身後的大刀,說了一聲「垃圾,你的靈力我就收下了」,接著振臂一揮,強大的勁風便像是看不見的武器,惡狠狠地撲向滿月。

      該死!

      滿月急忙甩出銀鞭相抗,不一秒手心便被刀勁震的萬分痠麻,一個不穩,手中銀鞭脫出,那攪入勁風中心的鞭子頓時如細絲般無聲斷成數截、飛散開來。

      赤鬼冷冷地看著這一切,陰側側地說道:「這麼低的靈力也想干擾百鬼夜行?不自量力!」

      「嘖!」

失去靈力附身的鞭子又自動幻化成本來的手鍊。

「還沒完呢——」滿月往前走去。

      「當然還沒結束,」赤鬼聳了聳肩,森白的獠牙在夜氣中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他無所謂的笑道:「只不過……我必須阻止你去前面的日光神橋。」

      「為什麼?」滿月下意識的握緊經文,用充滿敵意的眼神問道:「因為我會壞了你們的好事?」

      「可以這麼說,也不能這麼講。」赤鬼將手中的刀子放到舌尖上舔了一舔,笑道:「總之,就是不讓你過去!」

      「哼。」滿月咬了咬牙,沉默不語。

      「時候到了你自然就會明白一切的,」赤鬼轉身,說道:「你的靈力不夠我吃,快滾吧!」說完,便欲消失於東照宮的另一端。

      「等一下!」一直在滿月身邊、釋放出全部妖力的斯比咬牙吼道:「是『妖物祭』吧?赤鬼!」

      「……」赤鬼停下了腳步,轉頭睨了斯比一眼,不屑地說道:「貓又?哼!居然淪為那種無能的陰陽師的寵物,無恥!」說完,赤鬼一聲怪嘯,無聲無息的消失在滿月他們的面前。

      一觸即發的戰鬥來的快,去的也快。莫名其妙的說了幾句話就消失的赤鬼使四周再度陷入死寂。

      「很顯然是『妖物祭』的關係,」斯比恢復成原來的面貌,一臉不忿的說:「只不過是妖力強大了些就那麼神氣,呸!」

      「……」將經文收好,怒火中燒的滿月鐵青著一張臉,冷冷地說了三個字:「我們走。」

      「咦?」

      「去日光神橋。」滿月拾起地上的斷鍊,用斷口處輕輕在指上一抹,幾滴鮮紅的血珠就這樣無聲冒了出來。

      「前方肯定有佈下結界,」斯比望著赤鬼消失的地方,一臉擔憂的說著,「普通人因為沒有靈力,所以進去時並沒有絲毫阻礙,最多也只會迷路在裡面直到天亮。可是,跟他們比起來,像我們這種身分的人連闖進去都很吃力呢。」

      「所以才要讓鮮血流出來啊……」滿月掀開上衣,在胸口上用血漬畫了一個五芒星的咒式。

他面無表情的哼了一聲,說道:「我要讓他們知道,惹翻我鬼燈滿月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下場是你的靈力給他們當宵夜。」斯比將雙掌一攤,一臉無奈的吐槽道。

      「那也未必!」滿月咬著牙,恨恨的將手鍊甩在地上,拔腳就往東照宮的近道走去。

      「喂喂!你的手鍊怎麼辦啊?」斯比拿起地上的斷鍊,不知如何是好的問道:「真的要丟在這裡嗎?喂!」

      「我對已經不能使用的除靈道具沒有興趣。」滿月沒有回頭,而是臉若寒霜的往神橋的方向走去。

      「嘖!真是內弁慶啊。」深知滿月此番絕對不會善罷干休的斯比搖頭一嘆,連忙跟了過去。

      從東照宮出去有個近道可以通往神橋,說是近道,其實也要步行莫約二十分鐘。跟其他一般的橋不同,日光神橋是架在日光國家公園入口、大古川清流上的紅色拱橋,自古以來就被「神聖之橋」的美譽所包圍著。然而……即使是神聖的文化之橋,因為東照宮就在左近的關係,所以,在日光當地就有一種傳說:只要是午夜十二點後進去的人類,不到天亮是沒辦法出來的。

「你幹嘛跟過來?」走在山道的前頭開路,滿月對於輕手輕腳跟在自己身後的斯比說道:「你會被打倒的。」

「可是剛剛被打倒的明明就是你呢,滿月渣渣。」斯比奮力一躍,跳到滿月身旁的樹枝上,說道:「這樣好嗎?不做任何的準備就進入結界可是很不明智的舉動哦。」

「……」滿月停下了剛剛跨出的右腳,轉頭看著斯比。

  月光下的他臉色凝重,絲毫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可供評鑑,「我們在一起多久了?」他問。

「唔——」斯比抬頭想了一想,抖抖耳朵說道:「大概有一年了吧?」

「一年,」滿月點點頭,又說道:「跟我這麼久了,你真的會認為我是那種蠢材嗎?斯比。」

「嘿,這可說不準哦!」斯比狡倢的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口白牙:「至少你不太聰明是真的。」

「呿!」滿月將胸口的衣領微微拉開,說道:「你看看這個。」

斯比覷眼看時,只見滿月的胸口上有一個五芒星的咒術符號,顏色看起來黑黑紅紅的,就像是乾掉的血跡凝固在上面。

「那是剛剛的血吧?」斯比將頭一歪,問道:「雖然知道是對付妖怪的符號,但這到底是什麼?滿月。」

「很快你就會明白了,」滿月面無表情的拿出經文,說道:「就讓我們來測試看看……他們的把戲吧!」

「有意思,可是你要怎麼做呢?」斯比問道。

「就像這樣——!」滿月「嘩」地將那本《白衣觀音經》打開往空中一拋,然後雙手結印,大聲唸道:「敬禮,本不生,如來大誓願!虛空無像,歸命普遍,諸金剛。暴惡魔障,大忿怒者;繼破恐怖,大御聖語!以白衣觀音之名——縛鬼破魔!」

「碰嗵」一聲,只見那本經書在半空中化為一陣濃濃的白煙,緊接著,一道璀璨的光芒衝破煙霧,以枷鎖的姿態,源源不絕的飛向前方樹林。

「百鬼消除急急如律令——言靈咒破!」滿月大喝一聲,左手結印、右手一揚,那變化成枷鎖的經文在前方突地爆破,隨之而來的則是前方一道半圓形結界被經文炸開一個創口,在那裏閃爍著青藍色的火光。

    跟一般市面上販售的經文不同,滿月手中的經文,其定裝的方式並非像是書本那樣開頁式;而是跟寺廟神宮中的經文一樣,可以像彈簧圈一般由上往外翻開,裡裡外外印著的經文則是從側面閱讀。這種定裝方式的經文用途很廣,在喪禮上的和尚所閱讀的經文就是這種定裝方式。只要靈力夠高,經文就能隨著使用者的意思化身成許多對付妖怪惡靈的武器。

「成功了!」眼看結界被打破一個大洞,斯比興奮的從樹枝上跳下來,對滿月說道:「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到神橋那裏了!」

「啊,是啊。」滿月咬牙笑了一笑,將經文抽回時,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他彎下腰來,對斯比說道:「差點就忘了……等一等,斯比。」

「嗯?」斯比偏過頭,問道:「這次又怎麼了?」

「喏,這個——」滿月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用朱紅色錦囊所縫製的護身符,將它掛在斯比的脖子上,叮嚀道:「戴上吧!這裡面是《尊勝陀羅尼》經文,載上它之後,別的妖怪是絕對看不到你的。」

「咦?那、那你呢?」

「我早就準備好我的了,」滿月將拿在手中的經文晃了一晃,微笑道:「《大威德明王大心咒》……我不會有事的。」說完,手一揚,便往森林的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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