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2011年，晚上十點十五分，外頭逛街的人潮逐漸減少，兩位踩著尖頭跟鞋的時髦女子從門前走過，鞋跟發出喀喀的聲響，看也不看一眼，似乎無視這間二手書店的存在。
EcXUx1bftoeApkwYDdNm5qnTJH37MPu2yZOa4GSg
我斜靠著櫃台後方的舊式黑檀木椅，低聲罵道：「媽的，八成又要去夜店玩，現在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黑漆漆又吵得要死的地方有什麼好玩的。」
KUuq5D3pT4dfY1tlH6GFPQICwRZyikzg2Le7cArn
「小趙，不懂就不要亂說，小心被人家聽見。」曉萍在一旁整理今天收進來的舊書，頭也沒抬，又繼續道：「這叫做氣氛，你這種書呆子當然不懂。」
6C7bOFUqKifkSDo0rN1VzpeMdEJRGnXtc5HALQjl
「我就是不懂，要不然我也把這家書店弄得烏漆麻黑的，最好暗到連字都看不見，妳說，這樣生意會不會好一點？」我沒好氣地回一句。
IDk3Ayi96MBYqfv4lcuXanLtCoRdVsF7Ux5jPSpG
她笑了笑，也沒回我，走進平時用來當倉庫的地下室。
0U23EYQyXsJfPL6kjwdKWDgbvNu49xom5lzHrS8T
這間二手書店已經經營二十幾年了，在臺中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二手書店之一。上一任老闆是我的表舅，錢九萬，今年快六十了，外面的人都叫他「錢叔」，不過他實在不喜歡這個稱號，他說：「錢輸錢輸，再多九萬也不夠輸」，不過他近年來似乎不再那麼介意人家這樣叫他，也不知是錢輸光了還是真的戒賭了。前幾年，錢叔見我大學畢業後找不到事做，索性將店讓給我，隔沒幾天才回來看看店還在不在。
XeCTG5y16ImdDwAt9nrihQkugSPlYzcaLVFJqZHx
最近網路二手書店興起，許多人都不到實體書店買書，不然就是直接上網跟別人交換書，或者乾脆用網拍賣掉，搞得店裡的客人越來越少，幸好店裡目前只有我和錢叔的小女兒曉萍負責打點，日子勉強過得下去。
4Ifk2PM6p9uwCaOvZU3VAoFDgLWKBcdjsbNG8txm
「喂，小趙！下來幫我搬東西。」曉萍的聲音從地下室傳來。
X3jqiAYm9dxHbBpPD0ZutVaNJznOQIfl2c5Ev7Kh
我看一眼牆上的吊鐘，已經十點半了，街上的人比剛才更少，差不多該關門打烊了。我起身走到店門口，按一下鐵捲門的開關，門發出吱吱嘎嘎的怪聲，下降至接近腰部的高度後，鐵門突然停下來，卡住了。
SKb1s0wRl2NkhYHUO8pDiqQ6MWEmPFgjJ9uLoIAZ
「有沒有搞錯，又壞了？」我重複按幾下開關，它一點反應也沒有。
RhncBWezTLUw52Q9sdAxj0XyoEgV7a8bJKPSHmYO
「趙梧，你睡著啦？」曉萍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arMhE8wAgpQ0etxbqlKkfTDHZsX7Fzm35VBoPUR6
「等下再來搞定你，最好自己乖乖降下來。」我搖搖頭，往地下室走去。
oNHeCIKUL0Sx2F3iEQvAOpXDsngB8kw79l6yhrVq
地下室的入口在店舖的盡頭，當我走完樓梯後，沒看到曉萍在書櫃旁，只見到最左邊的小房間亮著燈，那是我很少進去的地方，因為裡面的東西可以稱為雜物中的雜物，印象中從來沒人整理過，放把火全燒了搞不好還比較省事。
JEkG1QCLS5T3x87OzIeHgjanWZsbuXPhU9BvwRop
「妳在找什麼東西嗎？」我看一眼擺滿地的紙箱，問道。
T5bHeM3vqFY2dUln1aKksRhiZN9IEJg7Ocmz6VQu
「我爸今天打了通電話，要我找他年輕時的日記，不過他忘記放在哪裡了，我猜可能會在這邊，所以就來翻翻看。」她指著櫃子最上層的箱子，又說：「幫我拿下來，太高了，我拿不到。」
RGbpVF0Buyl7zENJQa5vOSXeML6UZiYI3dKxtswm
我拉來腳踏墊，伸手將它抱下，感覺挺有份量，稍微搖了搖，沒有晃動的聲音，看來箱子被塞得滿滿的。
fxnXq8JWvLIPiu2QK3l4Fgw0mCTBNZtVhMHGdrba
「錢叔突然要以前的日記做啥？難不成賭癮又犯了，打起藏了幾十年的私房錢的主意？」
tCYH9lfUs70hZ3evVQ1IcXqJDwmMrxoRi8dT6K2j
「他沒有說，只叫我趕快找找，不過以他的個性，不可能把錢忘在這裡，你也知道，我爸這個人，糊塗歸糊塗，錢這檔事他還滿精明的，還有，他這幾年早就不賭了。」
lOQRbJBri54mPLu6wyfvcIqWgdTx82GEXADN701o
我聽完，覺得曉萍說得沒錯，錢叔雖然紀錄不良，但都是過去式了，最近幾年，他還幹起了副業，靠著做生意建立起的人脈，專門幫一些有錢人家，蒐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像是清朝的夜壺也有人收，價格還不低。由於錢叔這個人對古董有點研究，別人找不到的，他就是有能力搞來，他在圈子的風評漸漸傳開，但是樹大招風，難免有人想刁難。最扯的一次就發生在上個月，居然有人要找岳飛他娘用來刺「盡忠報國」的刺針，但錢叔這個人也夠狠，居然拿晚餐用完的牙籤，扔到泥巴裡滾一滾，就拿去交差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被拆穿。
o7bLR8Xzsqnv4BHZyIEWuCrwTNdUilKMOfGYPVD3
搞不好這個箱子沉甸甸的，裡頭裝了什麼寶貝也不一定。我把箱子放在地上，拿起剪刀把膠帶劃開，一股霉味傳出來，好在我和曉萍長時間待在二手書店，這種味道在舊書上常有，久而久之也習慣了。
d4oB0XHzInxa7QqhmvpOfiM5bK21grcFtWyERLZj
箱子裡裝滿許多一九七零年代的雜誌，我隨手拿起幾本翻翻，大都是些散文小品之類的，沒想到錢叔年輕時還是個文藝青年。我一本本拿出來堆在地上，直到箱子被掏空了，也沒見到像是日記的東西，只好準備把雜誌放回箱子。
SoAtBGn8F1UlvQuaZdHgjfRh4kX5bwKiO7LNezDT
「等一下，裡面還有東西。」曉萍拍拍我，用手比著箱底。
W6Opfjg9asAqItbFcTrmok43UwPuKvZSyJHBLX0x
「還有嗎？明明是個空箱子。」我嘴巴唸著，但還是伸手摸去，一碰到箱底，才覺得不對勁，底部微微隆起，我以為是箱子壓到地上的雜物造成的，於是把它整個舉起，但沒有任何東西被壓住。
59Ew1xFKHNV8Up0OPC6fizGI2tWcs3kvbQLTBDud
「奇怪，難道裡面還有夾層？」我把它拿到燈光下細看，果然發現底部與四周的顏色不一樣，明顯是用一塊不同的板子，壓在箱底製成。
cdmBDrTQ3flkiov7xtpUAh29NPM1GZwEyKFznRCS
曉萍和我對看一眼後，拿起剪刀就往底部割，說道：「奇怪了，什麼東西要藏得如此隱密，難不成真的被你猜中了？」
2hdw45INDfe63OJPvWBupmxy87cSQZGgHrUlVRkX
「如果真的是什麼金條、鑽石的就更好了，那就是名副其實的『壓箱寶』。」我幫她把割好的箱底掀開後，兩個人像小孩般興奮地湊上前看。
zOV7apIEmfiZxCM4QbS8No1Ftve2nGY6KlshcDdk
原本以為會見到什麼值錢的東西，但是怪了，箱底沒有什麼金條鑽石，連鈔票也沒有，只有幾張已經發黃的白紙，對折後，靜靜地平放在箱底。
YzcWavEjgh7bH8VnM1eZdsiPpNrUC65tfBSOuJ4I
「這是啥？以前的支票嗎？」我有點失望道。
YN4ufoalH6593izeBSbGKOQLs2trdm7kMpJnWyDP
曉萍將紙張拾起後，她突然表情一變，接著說道：「重量不對，這幾張紙應該是用來包東西的。」
XHkmV3AtFbCz0NSB1IcQjPe8WGfDTn2UOZiJydgq
她小心翼翼地將紙張一層層掀開，這時我才注意到，這些紙並不是什麼白紙，上頭寫滿密密麻麻的字，我一看筆跡，立刻認出那是錢叔的字跡，這麼多年來，筆跡幾乎沒什麼變。曉萍掀開最後一張紙，使得裡頭的東西露了出來，看起來像是……一枚錢幣。
asWk4BbNKMVAydC09uODm8T5Jczv76HFGRiSqZwU
這枚硬幣一看就知道不是屬於現代的產物，比普通的硬幣稍微大一點，表面有許多青綠色的鏽蝕，斑斑駁駁地附在上頭。我也分不清哪面是正面反面，用手指摸了摸，似乎有刻花紋，最特別的是中央開了一個方型的孔。
Frg0EDPxGyI7twebsYkZNj6R3W9HqTAcznJuQvCM
我對古幣了解並不多，但經營二手書店有個好處，就是什麼書都念過一點。中國最古老的硬幣出現在夏、商時期，當時的人將貝殼當作貨幣，稱它為「貨貝」。直到秦朝推行貨幣立法，將錢幣設計成圓形方孔的樣子，有人說這是代表天圓地方的宇宙觀，而此一設計就用了兩千多年，到了清朝還可以見到圓形方孔的硬幣樣式。
mCw6cZv0HuBW3Vr2bpk1KxJIS5ROUD7yYzQFihTf
但是秦朝到清朝涵蓋的時間太廣了，我一下無法判斷這枚錢幣屬於哪個朝代，但憑著天生的直覺，以及錢叔將它藏得如此隱密來看，我覺得這枚古幣來頭應該不小，價值非凡。
7sj0bcwLBahgPq2rXl39uRGSnWzY8vtOCfJUH4FA
「曉萍，妳說，錢叔要妳找的日記，該不會要找這個東西吧？」我把錢幣連著紙張一併接過來，放到燈下看清楚一點。
uVZdm2LWTrU06wqNjQeHhCyFzSn9gMavKIklYiG8
「這下子我真的搞不懂了，我爸從來沒提起過這枚錢幣，難道……他說的日記是這幾張紙？」
T4cgM9KrBIplsb65Q7FRD1iZVOvCywtjLSqfHAeh
「有可能，不過這裡燈光太暗，看不清楚上頭寫了什麼，我們拿去櫃檯瞧瞧就知道了。」我把古幣放到口袋，說完就往樓梯走，走沒幾步，突然見到樓梯上站著一個巨大的影子，似乎正在搜索什麼東西，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剛才鐵捲門壞掉，只關了一半，難道是小偷闖進來了？急忙把曉萍擋在後方，順手把小房間的燈關掉，頓時整個地下室陷入一片漆黑。
7TGnBaZUxIRz4guMEYv9hmyWAtqs0oPe2OiLK8pH
oTYBcsj8Q7zXF1LgkRAuqeNP9ESIUnZibywHvp2m
w0TH3fqLNZGWcDjt9Y6saoP2IJpKvAlx1CgSR4e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