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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五 喜歡

「別胡說八道了!」

小草突然大吼,嚇得老娘魂飛魄散!

「學姐,沒有問題的!」他兩手緊緊扣住我的雙肩,像是恨不得把全身力氣都灌輸給我一樣使勁,「千萬不能放棄,現在放棄的話,就跟死了沒什麼兩樣!」

我點點頭……

心裡卻酸澀得要命!

我根本就不想死啊……

我還想要活下去!

我還有好多、好多事要做!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死都不要死在這裡!

天殺的不公平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難道紅顏真的多薄命嗎?

長得太美,卻得死在一堆又醜又髒的餓死鬼嘴下嗎?

我真的不甘心啊!

「嗚喔……」第一隻攀上高臺邊緣的殭屍露出半顆頭,牠那不安份的手掌伸了出來,開始向我們這裡勾了勾,試圖抓到一些什麼!

「咿呀啊啊啊……」我尖叫連連躲進小草背後,他不慌不忙地挺身而出,直接用腳踹向殭屍的額頭!

從牠們一個接著一個拼命爬拼命抓,我終於發現了殭屍能夠來到頂樓的秘密。

那就是疊羅漢!

牠們不斷交疊擁擠,沒有個體觀念,直接踩著前面較矮的地方往前爬,於是變成了殭屍疊著殭屍,下一個再順著攀爬上來,即使壓垮最下面的殭屍也無所謂。

形成一種既可怕、又合作無間的殘忍行為。

小草用力的踹!用力的踢!

每一個冒出頭的殭屍都免不了要吃上一記10號球鞋腳印!

但牠們並不氣餒。

摔下去了,由另一隻遞補上來,再被踹下去的話,還有無數個下一隻!

小草繞著不算大的空間,來回出腳踢著!

因為冒出頭的怪物,從四面八方竄了出來!

面對如此夢魘般的循環,我坐在高臺中央背靠著高大水塔,摀住雙耳顫抖著。

我不想聽怪物們的低吟!

不想聽小草愈來愈累的喘息!

最不想聽的,是自己那瀕臨崩潰的哭泣聲音!

沒救了……

誰都好、求求你,救救我吧……

要不然告訴我這是一場夢,我會痛哭流涕的吃素三年來報答老天的恩情!

淚水滴在膝上,熱熱的。

卻也是最殘酷的。

因為這溫度讓我明白,惡夢終究不會醒。

活在這殭屍滿佈的世界裡,就是真正的現實!

「該死,放開!放開啊!」

我被小草怒吼的聲音吸引注意,這才發現一頭殭屍咬住了他的鞋尖,死都不願意放開爛嘴!

「小…小草,快!」我焦急不已、腦袋進入無法思考的狀態,「快把鞋子脫掉!脫掉啊!」

或許沒有更好的方法了。

矮子學弟二話不說,鬆開鞋帶後將右腳從球鞋裡脫出,那緊咬不放的殭屍立刻被自己往後拉的力量帶走,摔落屍群。

「呼呼呼,好險,」小草用力拍著胸口,汗流浹背,可見光是阻止這些怪物上來就得耗費他多大的氣力啊,「好險學姐聰明,不然一下子被牠咬住鞋子,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你這個白痴!

怎麼會有這種程度的笨蛋呢?

比起守護我,你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吧!

有人會把另一個人的生命放上比自己更高的位置嗎?

這不是蠢蛋,就是沒了大腦才會做的事吧?

「小草,鞋子沒了就算了,但是你的生命安全更要緊呀。」

含著淚,我用甜甜的語氣對他訴說。

催眠效果更是平常的十倍!

「學姐妳不用擔心啦,我左腳的鞋子還在!」

對我比出自以為帥氣的大姆指後,又挺身而出開始踹頭!

猶如打地鼠遊戲,飢餓難耐的怪物們在高度劣勢加上速度吃虧的情形下,依然拿矮子學弟的左腳沒有辦法。

但老娘想得更遠。

在沒水、沒食物的情況下,我和矮子學弟撐不了太久的。

至少,在太陽下山前,小草就會精疲力竭,而我,只能眼睜睜地讓這些綠色怪物結束生命……

不。

不行!

與其死在殭屍惡心的嘴裡,不如我自己先了斷生命!

至少在死前最後一刻,我還能保有人類的尊嚴不是嗎?

我起心動念後,環顧四周,既沒有利器、也沒有任何能使用的工具。

要自我了斷……談何容易?

除非……

除非小草掐住我的脖子讓我窒息身亡!

對,只剩下這個方法可行了。

一伸手,便按住了小草的肩膀。

「呼呼呼……呼哈,學、學姐,怎麼了?」

累到滿頭大汗的他,已經臉紅脖子粗,喘氣聲遠比說話聲音還大。

「殺了我。」

雙手緊握雙手。

我懇求對方。

真心誠意的。

求著!

「妳在胡說什麼啊學姐,我為什麼要殺了妳?」

「我不想死在那些臭怪物的嘴裡,拜託你,小草,把手放在這裡,」我拉住對方粗糙又長滿繭的手心放在自己的喉間,「用力捏住,一切就結束了。」

「我不要,學姐!」

「結束了,對你對我都好……」我淚如雨下,一想到能從這荒唐世界裡離開,內心居然感到一絲絲的安慰,「就當是完成我最後的心願好嗎?」

「不好!學姐,一點都不好!」

「為什麼?小草,你還在堅持什麼?我們已經無處可逃了也無處可躲,這世界之大竟然僅剩下水塔之地得以容身,我們……我們死定了不是嗎?」

「還沒有!學姐,還沒有!」小草撥開我的雙手迅速抽離我的脖子,一丁點傷害我的意願都沒有,「我還沒有放棄,妳也不行放棄!」

「笨蛋……白痴加三級嗎?你是瘋了嗎?」我口不擇言開始罵他,也許,這樣會讓我好過一些,「還是被嚇傻了?連事情的嚴重程度都分不清嗎?我們沒救了!一點機會都不會有了!簡單來說,不是死在怪物肚子裡,就是自己結束自己的性命,沒有第三種結局了懂嗎?」

小草看著我。

靜靜地看著我。

然後不可思議地……

笑了。

我腦袋一片混亂。

在這光怪陸離的瘋狂世界裡,已經沒有正常和不正常的分界了。

「學姐,這才是真正的妳呀。」

你在說什麼啊?

死到臨頭了,還在說什麼搞笑句子?

「妳平常嬌滴滴的模樣,都是辛苦偽裝的,這我都知道,辛苦妳了。」

什麼?

你這又矮又宅又不帥的傢伙,憑什麼瞭解我的內心世界?

憑什麼揭穿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公主外貌?

「我觀察學姐很久了,我不是因為學姐漂亮、五連霸或是千金小姐之類才喜歡學姐的,」小草出乎意料的坦白,令我腦海一片空白,「我是佩服學姐為了維持這校花形象、千辛萬苦付出的心血,才開始仰慕學姐的。」

少來了!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

我才不相信。

男人愛的都是美麗、嬌甜、完美又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還得要身材好皮膚白,個性傲嬌或溫柔……

怎麼可能會有人愛上粗魯又暴躁的真正可人呢?

不可能!

打死我也不相信!

小草你是因為我快瘋了才戲弄我的吧?

即使是世紀末,這玩笑我也不覺得好笑啊!

我才不會上當,絕對不會!

不會!

「學姐!學姐!」小草用力搖晃我的雙肩,將我從無限迴圈的妄想裡叫醒,「妳聽!」

「什麼?」

「妳仔細聽,學姐,似乎有個聲音愈來愈大了……」

噠噠噠噠噠……

由遠而近,順著方向朝背對陽光的天空望去,一道黑影逐漸變大。

我簡直不敢相信!

那從地獄深處揚起的希望之風,一路向我們吹拂而來!

「是……是直昇機啊學姐!妳看!哈哈,是直昇機啊!我們有救了!」

熱淚盈眶,不由自主。

直到那震耳欲聾的螺旋槳聲充斥在我們上方時,我才相信神明是真的存在!

「快上去,學姐!」

順著救難繩梯,小草推著我將我送了上去。

一抬頭,才發現裡頭擠滿了驚恐神情的人們。

坐在門口的男人,一再對著駕駛大喊,喊些什麼我已經記不得了。

我唯一記得的,是直昇機愈來愈高。

我離小草愈來愈遠……

我哭著、狂落淚著、拼命向上面的人叫著!

求他們救救小草……

我只聽見,搖搖欲墜的直昇機,已經過度負重了……

小草,溼了又溼的視線裡面,我看見他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向我揮手。

即使綠色浪潮襲捲了他的身體……

他依舊對我。

綻放出最燦爛的微笑。

然後說……

『我喜歡妳,學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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