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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05

      見她轉醒,江楚連忙輕輕放下女子,「失禮了,我等見姑娘受了傷昏迷在這麼荒涼的地方,所以想將姑娘送下山療傷。」

      「姑娘不用擔心,我們並非趁人之危的惡徒。」穆桓也幫忙安撫道。

      「不用你們多管閒事。」女子試圖撐起身,滿佈傷口的雙臂卻無力負擔她的身軀,反倒觸痛了右臂上那道傷勢嚴重的傷口,她悶哼一聲,「嗯──」

      「小心──」江楚反射性地伸手扶住她瞬間頹落的身子。

      而好不容易有些止住的鮮血,又開始崩流。

      「姑娘,失禮了。」江楚放下她,輕解開甫才替她綁上的止血布,重新繫得更為緊實。

      「我說不用你們多管閒事。」使盡了力氣,終於站起身。

      女子的左手掩著自己右臂的傷口,鮮血自指縫中汨汨流出。拖著傷重的身子,走向洞口。

      「姑娘請留步,再過不久就是山中野獸覓食的時分了,只怕姑娘一身血腥容易招惹山中餓獸。」穆桓跨了半步,擋住女子去路。

      這句話,是為了江楚說的。穆桓深知,女子這一離去,必將使心地總是過於善良的江楚鎮日掛心,不然他其實不是這麼具有憐憫之心的人。

      「罷了,桓大哥,我們別強人所難了,姑娘吉人天相,必得上天庇佑。」江楚凝視著女子的倔強,無奈地向穆桓道,接著轉向那名女子,「姑娘的傷口受創甚深,不利止血,若是血難以止住,務必用紫荊草揉成末敷於傷口。」

      「可是……」穆桓覺得有些不妥。

      「姑娘此去還請多多保重自己。」江楚對著她滿身狼狽的背影說著,一點也不在意她根本連頭都沒回。

      女子踟躕半晌,然後離去。

     

     

      第一次,有人叫她保重自己。

      拖著滿身傷,初星循著山中的路徑蹣跚而行。她是相當了解這座山的,甚至可以說是瞭若指掌,即使天色已微暗,她仍是毫不猶疑便能辨識方向,並沒有打算下山的她,在林中找了另一遮蔽處,準備度過又一個不見星月的夜,就如同她十幾年來的生活,對她來說,只有這裡才是安全的。她幾乎可以說是在這座山中長大,十幾年來,她在這裡被訓練成為一位殺人不眨眼的冷血兇手。

      所以她絲毫不擔心穆桓所說的血腥味容易吸引野獸之事,因為這座山頭的野獸──早已一一被她屠盡──作為訓練之需。

      就像她遵循著義父的命令所殺的那些人一樣,從不留下一絲生機。

      而她學成之際,親手殺了教導自己多年的義父。

      我這樣連骨子裡都找不到一絲善心的人,居然還有人說我吉人天相。

      初星失笑。

      她在甫烙下心頭的記憶中探尋,索想著方才他扶住自己時,在一陣暈眩之中隱約所見的容貌,好看的輪廓將他的溫潤如玉勾勒出十分;一言一語,如江絃風歌。

      想起他替自己重新紮住傷口的溫柔細膩,如同他的人一般,似清江、似流雲。或許,這個際遇會成為她將近二十年來記憶之中唯一柔軟溫和的角落。

      方才,他出手扶住自己時,初星依稀看見他撕裂了的衣袖,依稀看見了他衣襬和指尖都還沾染著替自己包紮時所沾附上的血;俊美如斯,一身文雅的他,沒有一絲惋惜,也沒有一絲嫌惡。

      真是蠢男人。

     

     

      直至黃昏才回到江府的江楚,一身破裂的衣衫讓穆桓先遣何安帶來乾淨的衣裳替換下了,沾著血的手也已擦拭乾淨,才敢踏進府邸。

      因為有穆桓的陪伴,加上江夫人進城去了不在府裡,所以並未引起府裡上下太大的恐慌。

      依著江夫人愛子心切,府裡上上下下的奴僕也總是擔心江楚的行蹤與安危,雖說一方面是怕少爺出了事恐夫人怪罪,但絕大部分,是因為江家上上下下沒有人不喜歡這位溫和又毫無脾氣的江家少主,無不打從心底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活著。

      是夜,穆桓留宿江府,如同兒時至今每次來訪的慣例。

      因為江夫人跟穆夫人進城為兩位兒子添購衣衫,江老爺便也跟著去拜訪穆家老爺,討論兩家在生意上的合作,順道聊天敘舊。

      穆桓家世也不遜於江楚,穆家世代是境內河道運輸的龍頭,字號『天樞』,掌管多條河道的行船與運輸,行事正派,跟各地官方關係良好,也多次接受中央委任的運糧事宜。而江穆兩家的合作,自然是江家藥材到各地藥鋪的輸送分派,兩家也因長年的合作而交好。

      由於二老不在,晚膳江楚及穆桓二人便隨意地在房內用了。

      江楚看著桌上滿擺的菜色,有菜有湯、有魚有肉。

      不知那位姑娘有沒有好好吃上一頓飯……

      若是被人追殺,恐怕連有人的地方都去不得,更遑論有得吃食。

      「還在想今早那位姑娘?」穆桓見江楚自開始用膳便陷入沉默,不難猜測他的心思。

      「希望她無事才好。」

      「楚,我知道你為人一向心地善良,不過……還是忘記這回事吧,那種鎮日打打殺殺的江湖人並非我等沾惹得起,你也見到了吧,她身上所有的傷口,全是刀傷。」

      言下之意,一個正常的女子,怎麼可能招惹來這種欲將人置之於死地的怨恨。

      「我知道,讓桓大哥擔心了,是江楚不好。」江楚微微一笑,表示歉意。

      「我只是替伯母擔心。」

      當晚,穆桓在江楚房間隔壁的廂房睡下,那向來是江家父母為他預備著的,就如同京城裡的穆府也預備著一間江楚專屬的房間一樣。

      而一向好眠的江楚,在那個月色格外清朗無雲的夜晚,難得地作了整夜的夢。

      是一個魘魔似的,又讓人醒不過來的噩夢。

      在夢中,江楚不斷地夢見那名女子離去的背影,而他跟著她蹣跚的步伐,腳步不受意志控制地採在她沿途滴落在泥中的血跡之上,一步,又一步,最終──

      看見她倒臥在自己鮮熱的血泊之中,如臥在一片開得紅煞的荼蘼花上,淒麗絕艷。

      「姑娘──」在夢中,他嘶吼,然不知為何,腳步卻像是被縛住了一般無法再更接近。

      如此景像,在江楚的一夜睡眠中,不斷反覆、反覆;於是他一次又一次地,看著她死去。

      在最後的一場夢裡,江楚終於走近女子倒臥在血泊中的軀體,他想喚她,扳過她的身體,哪裡還有什麼女子,躺在血泊之中的──

      是自己。

      然後,江楚驚醒,在天色尚未大明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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