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愛的方式

他們認識十年了。

五年前開始交往。

中間相距三小時的車程。

每兩個星期見一次面。

一年只過一個節日,他們的交往紀念日,其餘皆無。

天天msn,有時候只是掛著不一定說話。

她是中文系畢業,在出版社當一個編輯,天天校稿看小說,偶爾夏天早點下班的時候,她也會一個人坐捷運跑到淡水看夕陽,或是一個人吃烤魷魚。

他是知名的律師,光是上法庭就夠嗆的,卻還在大學裡兼課。她有時候很困惑,是不是這人以虐待自己當成興趣?

不過,他開心就好。

這是她人生的唯一宗旨,開心就好。

那日下班的時候,窗外下起了小雨,雨絲從玻璃窗上蜿蜒而下,很扭曲的線條,昏黃色的燈光照在那上頭,簡直令人生厭又噁心。

她簡單的收拾了桌上的東西,拎起包包,分秒不差的在六點半打卡。

走出大樓的時候,那個女人在大廳對她招了招手。她先是左右張望,而後困惑的指著自己的鼻子。

那個穿著俐落黑色套裝的女人,面無表情的朝她頷首。

她知道那是誰。

皺起眉頭,她有預感,這絕對絕對不會是個好事情。

她看著外頭還不斷下著雨的背景,嘆了口氣,這剛好是她最討厭的那種天氣,又濕又冷。

隨意揀了一間咖啡簡餐店,那女人領頭率先走了進去,沒有問過她的意見,幸好她也不太介意,應該是說,這種天氣,她寧願喝咖啡喝到晚上睡不著,也不要撐著傘在街頭流浪。

坐下來,女人很有氣勢的只點了黑咖啡,然後用詢問的眼光看著她。

光是黑咖啡要讓她犯胃疼的,她慢條斯理翻開menu從頭掃過一趟,然後才點了豬肉小火鍋跟一壺熱的英式鮮奶茶。

「妳知道我是誰?」那語氣半是詢問又帶著肯定。

她頷首,「不然我跟著妳來豈不危險?」就是知道妳是誰也不見得不危險,她在心裡默默補了一句。

「那我有話就直說了。」那女人直勾勾盯著她,「請妳離開。」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我點的餐都還沒送來,妳就急著趕人吶?」

「妳知道我說的是什麼。」那雙精幹的眼睛裡帶著被嘲弄的怒氣,火辣辣的像是要吃了她一樣。

這人真是沒有幽默感,她又嘆了口氣,才認真地點頭道:「好。」

這答案簡單的反而讓女人遲疑,「妳的『好』是指什麼?」

她也毫不遮掩的看著那女人的眼睛,「不就是離開他嗎?」

「條件是?」

「不要扯低了自己的身價,問這種話不丟人嗎?」她嗤之以鼻,那雙眼睛裡竟然清澈如水。「事情就是這樣簡單而已。妳要是想,坐下來跟我一道共進晚餐,我也歡迎,妳若不想,要走我也沒意見。」

女人皺著眉頭,帶著納悶的口氣問:「為什麼這麼簡單?」

「妳提出要求,我答應要求,還要多麻煩?」她輕笑。「韓劇看太多了?」

這時候,侍者送上了她點的小火鍋,她開心的燦笑起來,拿起筷子,又看了看對面那個惴惴不安的女人。

「我答應妳的事情一定做到,那妳要走要留就快點決定吧,一直看著我,我怎麼好意思吃?」她出聲催促。

「妳真的能做到?」

她用那雙清澈的眼眸看著那女人,「難不成還要我簽契約才成?我要是辦不到妳隨時也能找到我,妳有什麼好擔心的?多花點心思留住自己的男人,比跟我角力好太多了。」

這話說的女人一愣,獃坐在位子上,很久說不出話來。等回過神來,眼前的黑咖啡已經溫了,又看看對面正吃得開心的她。

「妳不愛他?」這是她剛才發愣時得到的答案。肯定是不愛,才這樣容易放手吧?

「我認識他十年,交往五年,我敢說這世界上沒人比我更了解他。我今天願意跟妳同桌吃飯,是給他面子,妳真以為我心裡覺得虧欠妳嗎?」冷哼了聲,「一點也不,妳沒有本事留住自己的男人,好意思到我面前來撒潑,這就算了。現在還要刨根究底?憑甚麼?」

她發了頓脾氣,眼神清冷的看著對面那女人。

女人現在才發現,她剛剛覺得清澈如水的眼神,現在卻是凝成了冰。而自己竟然無話可以辯駁。

被攻擊的體無完膚,她抓著包包和外套如同落水狗一樣狼狽的逃離。她害怕這樣的人,真要跟她搶人的話,自己是絕沒有勝算的。

但女人卻沒有忽略了,她並沒有回答問題。

「為什麼不跟我聯絡?」

週六早上,她還賴在床上的時候,被他粗魯的搖醒,劈頭就是這問句。

對喔……她都忘了,他有自己家裡的鑰匙。打了個呵欠,「你先讓我刷牙洗臉換個衣服吧?」

男人瞪了她一眼放開了她,轉身離開臥室。

等到她梳洗整齊走進客廳的時候,男人也已經買好早餐,是她常吃的總匯三明治跟熱奶茶。

她一屁股坐在地毯上,不客氣的拿起三明治就咬了一大口。

「為什麼連個招呼都不打就不跟我聯絡?」男人口氣不佳。

她抬起眼,嘴裡的食物已經吞嚥。「你老婆找到我面前,要我離開你,我答應了,就這樣。」

他微微一愣,但平常能言善道的嘴已經自動自發的反問:「她要妳走妳就走?我認識妳十年沒見過你這麼乖巧聽話。」

「不然咧?等著被起訴妨害家庭?到時候你也不能當我的辯護律師喔。」她輕笑,「那時候你應該也是被告之一吧?」

他從沙發上移動到地板,學著她席地而坐,「我們是這麼好的朋友,妳也說過不計較名分,為什麼不能留下?」

唉……真是浪費這麼好的陽光跟一個好好的週末。她嘆氣。

「正主兒趕人,我當然要走,我又沒拿你一分半毫,可不欠你什麼,少跟我來情感勒索這套。」她口氣慵懶的說著尖銳的話。

他急急問:「那我願意養妳,留下吧?」

這話,才真正的說得她火氣上來。怒瞪著他,好一會兒她一語不發,只是看著他。然後嘆了一口氣,「算了,我跟你有什麼氣好生?都認識十年,還不知道你就是這樣的人嗎……」

她站起身,走到音響前面放進了一塊他送的鋼琴CD,霎那,滿室的音樂。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兩手輕輕的環抱住她,用她最喜歡的方式。

「我很愛你。」她把頭靠在他的胸前說。

「我知道。」

「全世界沒有人像我這麼愛你了。」

「我同意。」

「可是我還是要離開。」她的聲音很輕,「日後你願意,或許可以當普通朋友。」

這話,換來的他的沉默。

良久,「如果我恢復單身,妳會留下來嗎?」

她頑皮的踩在他的雙腳上,環抱著他的腰,然後搖頭道:「你這麼了解我,你說呢?」

「我一點都搞不清楚妳的愛了。」口氣裡竟然帶著一點賭氣的不滿。

她開心的燦笑,像蜻蜓一樣,一下一下的親著他的唇。「能讓你這個大律師為我這樣,我也算值得。那就告訴你吧。」

「因為自由,我更愛自由。跟你在一起,很自由沒錯,但是我發現我越來越貪心了,現在不走,有一天我會跟那個雷厲風行的女人一樣,為了愛你什麼都不要了。」

「妳從來都沒想過要永遠留在我身邊嗎?像現在這樣不是也很自由嗎?」他急急的追問。

「有啊,沒交往的時候天天都很想,現在就不想了。」她流露出像是小貓兒那樣的神情,撒嬌又柔軟的。「我心裡不自由。真正的愛情不應該是一分一秒都要膩在一起的。」

「我只想當我自己,拿我要的愛情。」

她笑著望著他,咖啡色的長捲髮傳出了陣陣他熟悉的不得了的香氣。像小貓爪子一樣的搔著他的鼻間。

他擁緊她,重嘆。「就算她沒有出現,你還是會走。」

她但笑,卻不語。

那日,他們去了淡水,去了她的母校,去吃了很有情調的法國餐廳,晚上回到了她的家裡,一起在沙發上喝著剛剛買的紅酒。

「我真的搞不清楚,是我愛妳多一點,還是妳愛我多一點?」他摟著她,手上拿著長腳杯。

「這問題一點都不重要。重點是我是清醒的,而你現在是不甘心而已。」

「妳怎麼可以這麼冷靜?」

「因為我真的很愛你。」她轉頭看著他,笑瞇了眼睛,「從前都是我跟你說這句話呢。」

那姿態,他很熟悉,但卻不知道,竟是這麼的充滿著離去的意思。

他放下杯子,雙手握著她的肩頭,輕輕的扳正她的身體。雙眼裡有著明顯的受傷痕跡,她有些不捨,舉起手來掩住。

「因為這是我愛你的方式。」她輕笑,「自由。」

他們沒有再聯絡過了。

後來,他的辦公室裡貼滿了世界各地的風景。

沒有寫字署名的明信片。

但是卻帶著一點點,他覺得熟悉的視角。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