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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普渡鬼影

這真是一件奇妙的案件,引起我極高的興趣來。我說它是一件案子,而不說它是件意外事件,是因為自從一知道這案子之始,我就有一種預感,曼妮的死決不是意外,我曾向警方的人提起這預感,但是他們並不相信。

  「你還是專心幹你的本行,多採訪些新聞,別再瞎猜吧!」刑事組的鄭組長拍拍我的肩膀說。

    由於職業上的關係,認識鄭組長已經有十幾年了,我們公事上配合得好,私交也頗為不錯,有什麼案子發生,一定先打電話到報社通知我。

「不,我還是堅持我的預感,你別忘了我以前曾經有幾次猜中了你門所謂不是案件的案件。」

「我看你不要當記者,來我們刑事局上班算了。」

對於他的訕笑我不在意,跟他揮揮手走出刑警局大門,騎著機車先到報社發出這條消息,當然應該是按照鄭組長所說的,名歌星曼妮於其豪華別墅中,深夜墜下樓梯而死。雖然我對於這判定不以為然。

在路上,我將鄭組長給我的資料,和我對曼妮所瞭解的在腦中重新回憶一次。

曼妮是台灣近幾年來新堀起的一位紅歌星,歌唱得馬馬虎虎,但面貌妖艷,身材火辣。走紅北、中、南各歌廳,幾年來大慨是賺了不少錢,在天母買了一棟別墅,和它妹妹白雲萍,也是她唯一的親人同住在一起。

曼妮人長得美,歌唱得好,錢賺得多,當然追她的男人也如逐臭蒼蠅般為在她身邊打轉,在那麼多競爭者當中,古肖錚是個幸運兒,獨得曼妮青睬。在幾次採訪中,我見過他幾次,他當她的護花使者,我也曾跟她隨意聊過幾句話,對他有些瞭解。他經營一家貿易公司,三十五歲,高瘦身材,約莫有一百八十公分,追曼妮有兩年了,終於在七月五日晚上,就是前天晚上要和她舉行婚禮,那也就是曼妮從樓梯上摔死的前一天晚上。

有時候真覺得人生就是這麼一回事,鏡花水月,一點兒也不真實、不可靠。我心中暗嗟一聲,前晚曼妮和古肖錚的婚禮我也有去採訪,有誰能料到事隔一天,又採訪了她墜樓而死的消息呢!

曼妮的婚禮真是出乎我們這些去採訪的記者意料之外,一點都沒有名女人結婚的派頭,所有的朋友幾乎都沒下帖子,就是我們新聞圈子裡的人也是傍晚才得到消息,由於男女雙方在台灣都沒有什麼親戚朋友,就在一家夜總會擺了兩桌,甚至連曼妮的妹妹那麼親的人都沒有參加,席間由男方一個遠方親戚隨便簡幾句話,祝福新人百頭偕老,再由兩個朋友在結婚證書上蓋了章,她們的婚禮也就算完成了。

在閃亮的水晶燈光下,新郎、新娘的臉上閃爍出一股奇異的興奮神色。曼妮的唇邊有一顆很明顯的美人痣,使她看起來非常像伊麗莎白泰勒,但現在這顆迷人的痣,映著一閃一閃的水晶燈,卻使人有一種如一隻閃著藍光的蜘蛛趴在她唇上的聯想。

我拍了幾張照片,原以為這婚禮一定是衣香檳影,冠蓋雲集的大場面,誰知道竟是如此簡陋,因此也沒有什麼採訪價值了。

「曼妮小姐,婚後準備到那兒度蜜月?」臨走前我問她。

曼妮猶豫了一下,轉過頭來看看身邊的古肖錚。

「蜜月我們安排在一個星期後,可能會到歐洲。」古肖錚說。「明天南部有一些重要的公事,非得我去處裡不可。」

隔日古肖錚去高雄,剛剛新婚,曼妮當然不會有什麼節目演出,整天呆在她天母的家,那天晚上她就摔死了。

今早她的妹妹白雲萍從橫貫公路回來,才發現她姊姊摔死在樓下。警方在曼妮身上找不出他殺的嫌疑,只有在抽驗她胃液時發覺她死前曾服用過大量安眠藥,白雲萍說,慢妮患有嚴重的失眠症,睡前一定要服藥才能入眠,因此警方判斷曼妮服了安眠藥後,下樓去取某樣東西,但服下的藥已經生效,迷糊中滑了腳從二樓滑下而摔死。

這就從鄭組長口中及我所知道的情形,加以整理後得一切經過,我相信他的判斷能力,但心中總覺得曼妮死得蹊蹺。

到了報社,交上了曼妮墜樓的新聞稿,想想沒什麼事做,何不到曼妮的家看看,那股確信曼妮是死於他殺的意念在心中鼓舞著我去。

曼妮生前著實真的賺了不少錢,這由她的豪華別墅可以衡量得出。按了電鈴,停了約莫三分鐘,聽到有人來開門腳步聲,門打開,探出一個女人的頭,假如不是多年記者經驗得磨練,使我善於控制表情,相信這個時候我臉上一定會露出極端驚訝恐怖的神色。

原來這女人竟是警方宣布已經死亡的曼妮。

「你?::曼妮?」饒是我多麼的鎮靜,也不禁倒退了兩步。

她愣了一下,笑了起來。「曼妮?我是她的妹妹,雲萍。」

我暗噓一口氣,雲萍長得跟曼妮實在太像了,像得簡直有如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雙胞胎,只是雲萍較年輕一些,但如果沒有仔細瞧是分辨不出來,廿一、二歲的女孩子,些微年齡上得差別本來就難於判別。

    大概是我驚愕的樣子有些滑稽,她又笑了,但只是笑了一下就收斂起來,大約想到姊姊的慘死,不應該有笑的情緒吧。她低下聲說:「我和姊姊長得很像,只是姊姊唇邊多了一顆美人痣。」

    我這才注意到她倆這唯一的差別。當下說明我的身分與來意,想和她談談曼妮生前的一切,好為她在報上寫篇專欄。

    她欣然領我進去,這棟別墅實在豪華得驚人,一切裝潢佈置完全是歐洲宮廷氣派,由此可以猜測出曼妮生前收入之豐裕。白色的屋前是片如茵的韓國草坪,草坪中央一個五彩噴水池,此刻正變幻著各種不同的色彩和圖形,不斷的噴灑著。

    屋內又是一番不同的情調,從白色的大理石台階上去,深闊的廳堂,淺綠色手織地毯舖在白色大理石磚上,客廳中央又是一個小噴水池,一個白色石雕小天使噴出一溜細碎的水珠串子。真令人難以想信這麼大的房子只住著兩個女人,曼妮摔死的地方就在客廳一進去的左斜面,珠紅樓梯欄杆轉了一個彎伸展到二樓。

    坐在那軟厚得使人一坐上去便使不出一點兒力氣站起來的沙發椅,白雲萍給我端來一杯咖啡。

  「白小姐,從今天起就你一個人住在這房子,不嫌太靜嗎?」

冷氣機嗡嗡響著,事實上,不用冷氣,這種缺乏人氣的房子已經夠凉了,過度的冷,使人心理產生一種陰森不安的感覺,尤其是面對著白雲萍,總是令我想起摔死的曼妮,倆人實在是像得太酷似了.,使我好像是和曼妮在講話,和已經死去從地獄回來曼妮。

  「我們姊妹從小就孤單慣了,人多反而嫌吵。」

    接著談起曼妮生前一些瑣碎事情,.我拿起筆記簿速記起來,當然這是作給她看的,不一會,我慢慢將話題轉到她身上。

  「聽說最近你到橫貫公路玩,直到今天才回家。」

  「嗯!是的,好久就想去,總不得空,好不容易找到一點兒時間就去了。」她又補充說。「姊姊叫我自己先去玩,她度蜜月時我可看家。」

  「白小姐與令姊生前的感情是否……」我注視著她,心中斟酌語氣。到底我只是一名記者,她有權拒絕回答她不喜歡聽的問題,甚至將我趕出去。「我是說,你們的感情是不是很好?」

    「當然,我們從小就是相依為命長大的。」

    「令姊的死相信對你是個很大的打擊。」我注意到她烏黑的眼圈。

    「沒想到姊姊剛剛結婚就橫死,所以回來一看,我幾乎也支持不住了。」白雲萍說:「這幾天在橫貫公路玩得太累,回來又是搭夜車,因此精神上和肉體上非常難受。」

    和白雲萍的一席話也沒有得到什麼頭緒,躺在報社宿舍的床上,我幾乎懷疑了自己的預感,與曼妮最接近的兩人是古肖錚白雲萍,白雲萍應該是沒有謀殺曼妮之可能,如果她想奪取曼妮那份遺產,應該在曼妮結婚前下手,那時候她就是名正言順財產的繼承人。

  古肖錚也不可能是兇手,五日晚上結婚,六日早上他就到南部,六日晚上到七日早上之間曼妮摔死,當時古肖錚已遠在高雄了,有不在現場的鐵証,這些警方都已查證過。除了這兩人之外,他人謀殺的可能性更少,因為慘案現場並無遺失任何物件和遺留下外人的痕跡。

    瞪著白色的天花板,不禁有些頹然,以後見了鄭組長一定會被他訕笑,突然我的視線讓天花板上幾隻小動物給吸引住了,那是兩隻壁虎在爭食一隻小飛蛾。每當我思考時,喜歡仰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出神,因此這兩隻壁虎對我而言並不陌生,以前我分不出兩隻壁虎的差異,同樣的大小,同樣的身軀,同樣的黃灰色。約半個月前左右,這兩隻壁虎也是在爭食一隻小蟲,其中一隻在爭奪戰中被咬掉了尾巴,自那天起,這兩隻壁虎在我眼中就有了區別的特徵,但是幾時沒注意,斷尾巴的那隻,新尾巴又長出來了,同樣的一條尾巴,只不過顏色稍微新黃些,如不仔細觀察,就發覺不出那隻是斷過尾巴的壁虎?

    壁虎!尾巴!我腦子裡負責推理的部門急速運轉著。一道靈光閃過腦際,有尾巴的壁虎,沒有尾巴的壁虎;有美人痣的曼妮,沒有美人痣的白雲萍,我差一點叫跳了起來,這兩隻壁虎給我帶來奇妙的靈感。曼妮就是有尾巴的壁虎,白雲萍是斷了尾巴的壁虎,沒有尾巴的壁虎長了新的尾巴就成了有尾巴壁虎,沒有美人痣的白雲萍點上了一顆美人痣,豈不事也變成了曼妮,當然古肖錚就是兩隻壁虎爭奪中的飛蛾了。

    我按捺下滿心狂喜,仔細將一切推斷過程在心中整理一番,看錶,十一點三十分,連忙跳起床,騎著機車到刑警局找鄭組長。

    這次鄭組長相信我的話了,當然我把預測這謀殺案的經過分析給他聽,但卻少了有效的證據,要控訴一件罪行並不能夠單憑警方的推測。

  「古肖錚回來了沒有?」我問。

  「高雄那邊說,他今早搭光華號回台北。」

  「光華號,那就是十二點到達。」我看錶,十一點五十分。

  「對。」鄭組長點頭。

  「走!我們去車站截他。」我向他說。「如此,這般::或許能騙出他的口供。」

    在車站,我們看到白雲萍在出口處等人,當然他等的也是古肖錚,但她會永遠等不到,古肖錚還沒步下火車就被我們請到局裡了。

  一位刑警在旁邊等著作筆錄,我則得意地呼出一口煙,翹起二郎腿在旁邊欣賞我導演這部戲的高潮鏡頭。

  「古肖錚,本人將以控訴你謀殺新婚妻子得罪名將你拘捕。」鄭組長說。

  「一個法治的國家,控訴罪人要講究證據,曼妮的死訊,今早我才從高雄警方得知,高雄警方能為我作證。」

    這狡詐冷酷得兇手,一張白得接近病態的臉,顯得非常鎮靜。

  「你在高雄是不錯,但在台北有你的共謀。」

  「誰?」

  「你的小姨子,曼妮的親生妹妹,白雲萍。」鄭組長炯炯有神的眼光瞪著他。

  「哈!笑話,笑話,憑他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將曼妮從樓梯上推下。」古肖錚仰頭冷笑幾聲。「我可不可以打電話叫我的律師來?」

  「且等一下,我讓你先看一樣東西。」鄭組長回頭向身旁的那位警官說。「老陳,你將白雲萍早上作的筆錄拿給他看。」

    古肖錚眼中露出懷疑的眼色,接過筆錄,快速翻閱了一遍,他當然不知道這些筆錄是鄭組長剛才打電話要陳警官偽造的。

    問:五日晚上和古肖錚舉行婚禮的新娘是誰?

    答:是我,在那昏暗的燈光下,我只要在唇邊點上一顆假痣,誰也認不出來。

    問:舉行婚禮時,曼妮在何處?

    答:那時候我姊姊早就在家裡昏睡不醒,古肖錚於婚禮前在她飯菜中掺下了安眠藥。

    問:你如何下手殺死曼妮?

    答:七日凌晨,我從臥室抱出曼妮,將她從二樓樓梯丟下。

    看到這裡,已經令古肖錚魂飛魄散了。

    鄭組長含笑地從他發抖的手中拿回筆錄。

  「你再狡辯也沒有用,白雲萍已經全部招供出來了。」鄭組長說。「你們這計謀可真完美,婚禮的前一夜先使曼妮安眠不醒,再以白雲萍李代桃僵,替代曼妮出面舉行婚禮,婚後隔天你就到高雄,以作不在現場的證據,他則按時給曼妮灌食安眠藥,使曼妮一直昏睡不醒,到了七日凌晨將曼妮摔死,再躲藏起來,天亮時裝作遊玩歸來,發現曼妮摔死而來報案,這個案件警方也一直認為是意外死亡,誰知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白雲萍受不了良心譴責.,自動來警方自首,才揭穿了這件完美的謀殺案。古肖錚,諒你是初犯,好好跟警方合作,將來到法庭,我可以幫你說些好話,讓你的刑責輕一些。」

    古肖錚白皙的臉更加青白了。

  「這賤人!笨丫頭!」他喃喃咒罵著。

他當然只好認罪了,錄好了他的口供,我鬆下口氣,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

  「謝謝你的幫忙,我們可要去作白雲萍的筆錄了!」

  「雲萍?她::?」

    我得意地笑了幾聲。「對,白雲萍現在還在她那新得來的豪華別墅逍遙自在呢!她要是知道她的笨情郎出賣了她,一定會氣得花容失色吧。」

  「我發覺我早就該將你從報社挖過來,讓你當一個小報的記者是太埋沒人才了。」鄭組者對我說。

    古肖錚青白的臉色添上一抹紅暈,他知道已經上當了,這個可以使他被判死刑的惡當,他又低聲喃喃咒罵,。我笑了,他這次一定不是咒罵白雲評評是笨丫頭,而是暗罵自己是個大笨蛋。

                                  原載於民國六十三年九月十九、二十日台灣時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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