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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01

就像是跳芭蕾一樣,我沒跳過芭蕾,但我總知道,當你旋轉、旋轉,即使是轉的再久、再多圈,終究是要停下來的,那怕是輕輕止步,或是重重跌墜。

「這是什麼?」郝婷不顧嘴裡一堆食物,指著我的鉛筆盒問。

「沒什麼。」

「什麼啦?」

不是我故意賣關子,是因為實在說來話長,而且夜自習的吃飯時間要結束了,我的便當還剩下大半沒有吃。

「…之後再告訴妳。」

我硬塞了幾口飯到嘴裡,把便當盒丟給郝婷處理,自顧自地跑去洗筷子了。

郝婷是我在丙班的朋友。原先我也是在丙班,只不過,高二分組時,我因為害怕化學選了了社會組,她因為害怕歷史而選了自然組,我到了甲班,她留在丙班,我們索性就參加學校的自願夜自習,這樣只少還可以一起讀書。

至於「這」,「這」是我用金屬線折成的「Jim2y」,掛在鉛筆盒上。因為線太粗了,所以看不太出來是什麼字,尤其我還把「Jimmy」變成「Jim2y」,郝婷當然看不懂。

我洗完筷子回來時,教室的燈已經關了,許多人已經準備好要晚休,而郝婷正在拉窗簾。

我們學校教室的窗簾都是用竹子做的捲簾,有點原始,所以在拉的時候常常故障,明明是要往下拉卻越拉越上去,我們夜自習教室的窗簾尤其如此。

今天郝婷拉窗簾時再度遇到瓶頸,囧在那邊,一旁黎駿翔似乎是沒拉過這間教室窗簾,竟然自信滿滿地叫郝婷讓到一邊給他拉窗簾。

「唉呦,不錯喔。」我在那邊看好戲。

黎駿翔給了我一個覺得自己帥到要發光的眼神,然後上前迎接任務。

果然不到三秒,他就被KO了。

黎駿翔很用力地拉了一下窗簾,結果窗簾回到最高的位置。

「也太遜了,唉唉,一邊去,讓專業的來。」

我笑到肚子快翻掉,但是接到這棘手的窗簾,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我很小心地拉了一下窗簾線,窗簾就輕輕地落下,剛好在最低的位置,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跟郝婷差一點要抱在一起歡呼,但礙於已經有人開始睡覺了,所以我就只有用一個帥到要發光的眼神,還給黎駿翔。

黎駿翔跟郝婷一樣是丙班的。我還在丙班時,我跟他一點交集都沒有,只記得他參加英文演講比賽的時候喜歡叫自己Cody   Lee,「真是受不了的愛耍帥」是我對他永恆不變的第一印象。

後來一起參加自願夜自習,熟了以後,覺得我當初真的沒看錯人:「真是受不了的愛耍帥」,唉。

明天就是第三次段考了,我們這幾個高二學生竟然為了一個窗簾在那邊high,越想越覺得心酸啊。

「小騾子──」

考完最後一科,我才剛走出教室。

現在全校大概只有那個人會這樣叫我。

我回過頭去看,我的國中同學劉君德竟然把他手上的衛生紙球往我這邊丟來,讓我傻了一下。

雖然不知道他那只是用來擦什麼的,我還是把他的垃圾朝他丟回去,順便瞪了他一眼。

「什麼臉啊你,羅子豫,」他嘻嘻哈哈道:「欸,有人說這次暑假也辦場同學會,怎樣?有沒有什麼建議的地方?」

「我對餐廳沒什麼研究,」我搖搖頭:「你們決定吧。」

對話結束,但我的腦海中某一塊記憶被開啟了。

Jim2y,Jimmy,周吉米,我們國中時是很好的朋友。

跟他相處總是讓我很開心,於是我不知不覺喜歡上他,他也曾做過很貼心的事,像是他曾經在冬天時,因為我的手很冰而握著我,讓我暖和一點…其實在給我的生日卡片裡,他就是屬名「Jim2y」,我才會把金屬線摺成這樣。

但我們就只是像這樣很好的朋友。誰都沒有對誰說過什麼會破壞這份關心的話──一直到畢業。

之後的一年裡我們都沒有再聯絡。期間劉君德有一次很刻意跟我提起這個名字,嚇了我一跳,但後來這傢伙又什麼都不說,害我那陣子心都懸著。

去年暑假我們班第一次辦了同學會。對於能再次見到周吉米,我當然既興奮又緊張。但當我們真正見到面時,圍繞著我們的那份陌生感讓我冷得直打哆嗦。

原本的刺刺頭不見了,他的頭髮很柔順地躺他頭上,而我,對他來說,一年的時間又把我變成了什麼樣子了?

或許,我們都希望對方不要改變,但一年裡,我們都默默地在改變。

其實那次的同學會辦得並不成功,大家只是各自吃飯、聊天,沒什麼特別的活動。所以我和現在依然跟我同校同班的林蘭兒就藉故先偷跑掉了。

離開餐廳的時候,西門町正在下大雨,林蘭兒那傢伙卻說她想要買背包,要我陪她逛逛。

我們就這樣在大雨裡的西門町繞了兩個多小時,無功而返。

在北車轉乘到淡水線時,我和林蘭兒遠遠就看到周吉米跟其他兩三個同學在月台等車。

那時候的我,不知怎地,總還抱著一絲希望,想過去和他打個招呼、聊聊天,就像以前一樣。

正要走過去,我卻被林蘭兒一把拉住。

「不要啦,這樣很丟臉耶。」她是指我們都已經用藉口提早走了,還在捷運站遇到,那理由很難掰。

「噯,沒關係啦…」

「不要去啦,反正以後都會再見面,這次就算了啦。」

「…也是,好吧。」我皺著眉點頭。

唉,我也太容易妥協了。

雖然我們好像距離很遠,其實也才一個車廂而已,我在捷運上跟林蘭兒聊天時,都還能看到他們在玩手機。

至於幾個人因為根本沒有意識到車上還會有其他他們認識的人,所以根本沒有發現我們的存在。

然林蘭兒就下車了。

林蘭兒下車後,沒人擋著我了,反而變成是我自己內心的交戰:該不該過去找他們?找了他們以後要說些什麼?要是很兩邊都找不到話題那不是很慘?我一定會更慘…

我找了個位子坐下,讓自己在內心交戰之餘,身體的其他部分可以先休息一下,也有比較好的角度可以看的到他們。

結果,在我的內心還沒有打完仗以前,我就下車了。

石牌的雨沒有下得像西門町那麼大,似乎是在告訴我,再大的雨,最後都會變小,然後停住,然後,我的眼睛就再也無法為周吉米流下任何一滴眼淚。

我看著鉛筆盒上的Jim2y…還留著這個做什麼呢,等會兒回到家,就把它丟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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