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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離家的山蝶歸來 4

      那女人推門進入木之藝廊時,在場所有人都停下動作,愣愣地看著她。

      大波浪的長捲髮,讓香奈兒的墨鏡給圈到腦後,露出精緻完美的妝容,那不是大濃妝,而是費了很多功夫畫成的輕透裸妝,輕輕刷過的金色眼影,自然而迷人,兩道細長的眉毛沿著眼窩高高聳起,像個皇室成員般高傲優雅,高挑的身材簡單地穿著純白色的套頭露肩喀什米爾毛衣,飄逸的棉紗褲裙,將她比例良好的長腿拉襯的更修長,曬成健康小麥色的皮膚,就像她的妝扮一樣,恰到好處地襯托出她想給人的印象:驕傲和品味。

      小靜低聲向參訪中的客人道歉,急急迎上前去。「小姐,您來參觀嗎?」

      女人的眼神緩緩地降到小靜臉上,彷彿評估著她的身分。「我和趙經生先生有約。」她低沉的聲音裡帶點啞音,小靜這才明白什麼叫勾人魂魄的嗓音。

      她結結巴巴地回答:「趙…趙醫生和江先生出去了,等一下才會回來。」

      女人環顧木之藝廊挑高明亮的空間,裡頭展示著趙波的真跡,她走向一幅五百號的風景油畫,幾乎貼在畫前,仔細觀察著趙波的簽名。

      「我等他,請妳幫我連絡一下。」

      小靜拿起電話撥了趙醫生號碼,問道:「請問貴姓?」

      「鍾愛珍。」那女子聲音裡的氣勢,彷彿打斷空間中那面水牆靜優的汩汩水聲,從此,改變了木之藝廊沉靜不變的氛圍。

     

      十分鐘後,趙經生和江城走進藝廊,小靜吐了吐舌頭,比比後方展覽室。「在後室。」

      兩個男人互看一眼。

      江城捉狹道:「能鎮住小靜的女人,看樣子不好搞,我上野口壽司喝啤酒,辦公室讓給你吧。」

      趙經生也扯開嘴角:「那可不行,我們可是互相的清白證人,你不在場,淨雪聽到風聲會立刻從美國跑回來跟我算帳?」

      小靜習慣了這兩人互相調侃式的幽默,她默默遞上剛才收到的名片。

      江城接過來看了一眼,稍微提高音量:「鍾愛珍,國際級的畫商。」

      趙經生搖搖頭。「這才是你想溜的理由吧。」

      「你知道我對畫商兩個字過敏。」

      「而我,是對姓鍾的過敏,你不准走,陪我進去。」

      江城挑眉,卻沒問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趙經生一把將他推進後室。

     

      木之藝廊最隱密的展覽室裡,展示著趙波較不為人所知的人體寫生,光線昏暗的畫面裡,畫的似乎是同一個女子,或背或側著身體,線條婀娜多姿,臉部總是被用技巧遮掩住,辨認不出模特兒的身分。

      鍾愛珍細細觀察每一幅圖,趙波的畫法很有意思,彷彿光源來自這女子的身體,而不是外來的,他在風景畫裡慣用的濃重油彩,在裸女系列卻不見蹤影,通透輕薄的油彩表現出女子凝脂般的肌膚,她幾乎可以感覺到畫家對這女子的愛戀和慾望,赤裸裸地透過油畫穿透而出,以專業的觀點,趙波的人體畫比風景畫深刻許多,對東方藝壇不熟悉的她,想不透為何市場上只能看見趙波的風景系列,卻少見這麼精采的裸女系列。

      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回過頭,看到兩個氣質相似的男子走進來。

      她首先觀察了下較高的那個男子,凌亂的頭髮顯的過長,但因此修飾了五官的銳利線條,以東方人的標準來說,他五官分明深刻的過份,搭配上他高大健壯的體型,要不是腳上那雙讓人刺眼的拖鞋,絕對可以用氣宇軒昂來形容他。比起這人,他旁邊的那位看起來年長些,鼻樑上的無框眼鏡讓他的氣質斯文溫和許多,簡單的淺藍色襯衫和卡其褲,她注意到這男人褲腰皮帶上掛著一個黑色的呼叫器,當下確定這才是她要找的人。

      她等著他們靠近,直直地認定的那個人伸出手,露出精心調整過的溫暖笑容。「你一定就是趙醫生。」

      「幸會,鍾小姐。」趙經生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比向好友。「這是江城,木之藝廊的經理。」

      相對的,她給江城的笑容少了熱度,握手的力道也顯得疲軟,停留在他身上的注意力不超過一秒,她專注在目標上。

      「趙醫生,很感謝你願意撥時間見我,我們,」她本來就低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是用氣音提出建議:「找個地方聊?」

      江城對這兩人說:「用我的辦公室,你們請便。」

      聽出江城語調裡的嘲諷,趙經生投去一個譴責的眼神,江城無辜的表情無聲回應:「人家只要你,我有什麼辦法?」

      接著走出後室,用後面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吩咐小靜:「給趙醫生和鍾小姐泡壺碧螺春,送上辦公室去,有人找就說我在野口那裡。」

     

      小靜放下茶壺走出去,門一關上,鍾愛珍立刻說:「我電話裡提過想和你談的事情。」

      趙經生藉喝茶的動作掩飾和女人獨處的不自在,沒想到鍾振興的兩個女兒差這麼多,他回憶著聽說過的鍾愛珍:旅法十幾年,很少回家,印象中她也在藝術圈,他本來以為會是個和父親一樣的藝術家,卻沒想到會是畫商。

      「其實除了我父親的畫展之外,我還有另一件事想請教趙醫生。」

      她的銳利和專注讓他暗自猜測,這幹練的一面到底像誰?她父親?抑或母親?

      「妳請說。」他將茶杯推到她面前,很懷疑她會喝咖啡以外的東西,江城大概是故意的吧。

      她對茶杯視而不見,向後靠著紫檀木椅背,誘人的長腿在他面前適意地交叉,流露出一股迷人的自信,這是個很擅長運用女性魅力的女人,他暗暗觀察。

      「趙波是你的祖父,是嗎?」

      他點點頭,這本來就不是秘密,趙家和紫荊市淵源頗深,不論在政治上或藝術上,都擁有顯赫的名聲,鍾振興的女兒,不會不知道木之藝廊和趙波家族的關係,他比較好奇的是她問這問題背後的用意。

      「我想請問趙醫生,令祖父所有的作品是不是都有列冊管理?」她直接了當的問。

      「我雖然是趙波的孫子,也掛名木之的老闆,但實際上管理者是江城,事實上,我祖父的畫他比我還清楚,妳的問題,問他比較合適。」

      他的回答顯然不讓她滿意,她斂起嘴角的笑容。「江先生畢竟不是趙家的人,我想問的是,就你所知,趙波可不可能有些畫沒被紀錄到,例如,他私底下贈送朋友的畫作?」

      「我認為不太可能,我祖父很年輕就得到日本帝展首獎,年少成名,養成他愛惜筆墨的習慣,所有的作品他自己都留有紀錄。」

      她點頭接受這個說法,看起來應該事先調查過了。

      趙波作品市場行情長期高居亞洲現代畫市場榜首,歸功於幾個原因,除了三十歲英年早逝,一生創作數量有限之外,另外也因為他所有作品都留下了詳細的紀錄,膺品可能性極低,她打聽過了,其實熱衷於收藏趙波的藏家就是那幾個,趙家家族勢力後來越來越偏向政治,對文藝極不關心,趙波後代繼承龐大家產,根本沒必要炒作趙波的藝術品,趙波原作尚有七成保留在趙家,偶爾透過木之藝廊,或與美術館合作,對外展覽,使這些作品得以和世人見面。因此市場上流通的趙波作品十分稀有,忠誠的藏家們幾乎是不擇手段想獲得趙波珍寶,趙波於是屬於藝術市場上,很少數「有市無價」的傳奇藝術家之一。

      「我明白了。」她垂下眼,看不出來是失望或接受。「那麼我們來談談我父親的畫展吧。」

      他抬手制止她。「關於這點,我剛才就想說了,我個人很尊敬令尊,所以願意出借場地幫他辦畫展,但是細節,妳還是得和江城談,我不太過問這邊的事情。」

      她將頭髮甩到身後,半瞇著眼,裡頭有掩飾不住的精光,雙手抱胸。「既然你不管事,對藝術又沒興趣,那麼你為何接受和我單獨見面?剛才直接讓我跟江先生談不就得了?除非,」她壓低聲音,「趙醫生有其他原因想見我?」

      他希望自己的臉上沒出現狼狽的表情,這女人實在太精明了,江城才應付得來,他沒那個能力。「讓我這麼說吧,我想先認識認識妳。」小心選擇措辭以後,他接著說:「我們應該算是世交吧。」

      她的眼裡閃著光。「所以你也知道我祖父和趙波是朋友?」

      他愣了愣,猶豫了下,最後決定順著她的話解除她的心防。「江城對幫令尊辦展的事情不是很熱衷,我想先和妳聊過以後,再說服他接下主辦這個展覽的任務。」

      「不就是個展覽嗎?」她揮揮手。「這我很有經驗,只要給我場地就行了,我不需要江先生幫忙。」她停頓了會,加上一句:「或許他可以提供邀請賓客的名單,我對國內的藝術圈不熟。」

      賓客名單是一間藝廊的命脈,她想用以退為進的伎倆得到這個寶貝,即使是對藝廊經營不熟悉的趙經生,都能感受到這個女人的野心勃勃。

      「我建議,」腦中一閃而逝的念頭讓他笑了出來。「讓我換個方式介紹妳和江城認識吧,剛才不算,在野口壽司的江城才是真正的他。」

      「野口壽司?」

      他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鍾小姐有沒有興趣和兩個男人吃頓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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