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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道‧將軍淚─(5) 寒意

      獄道‧將軍淚─(5)   寒意

     

      「呼──」他長吁了一口氣。

      那男人閉著眼,在個簡陋的無人小屋裡他雙手撐地,赤裸著精悍上身違背地心引力似的讓身體反方向的朝天伸展。再漸漸彎曲、延伸,探索身體的極限。緩慢的動作著,如平穩的無聲溪河,以與世界最契合的可能性流動著。

      瑜珈。

      還是其實是讓細胞都為之顫動的靜武?

     

      屋裡依舊無聲。

     

      一隻小蟲肩著月光飛行到了他活動著的附近,卻在某個領域的界線前便駐足不前。牠停下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瞬間沒了想繼續飛行的慾望,在那領域周圍來回爬行顯得慌張。

      屋外的世界是夜晚,屋內的世界也是夜晚。但,屋內的夜晚多了一些東西。便是那東西讓小蟲選擇不向前飛行;黑暗裡,一隻人類的手卻穿越了窗月透進的月光向小蟲伸來,手心向上,彷彿是這上天的最大的恩予。

      無法抗拒,小蟲子飛到了那手心上,嗅了嗅,一副好奇。

      然後,黑暗降臨。

     

      男人看著握起的左手,沉思著。只有唇上的兩撇小鬍稍稍透漏他的年紀,除此之外就幾乎是個三十歲上下的年輕人模樣,而他的實際年齡卻不僅於此。一頭短髮則已汗水淋漓。他沒有紋身,讓身體維持上天賜予的純潔模樣。

      站起身,他走出了小屋。

     

      門外,他的兩名得力手下跪在地上,面有難色的看著他。

      他從來沒要他們向他跪過。

      但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他身上散發出的氣場就是會讓人不知不覺的臣服。帶給他們的是恐懼還是地下王者的霸氣?也許兩者都是。

      他看了看遠處的巨大黑影,那黑影之上,據說是這個世界最接近天堂的地方。但在了夜晚,那黑影與人的感覺更像黑洞,走得越近,越會跌得深不見底。

      黑影之下,便是一片瞭望無際,此刻,他便站在這一部份的無窮之中。

     

      「轟人,他們怎麼了?」他問了問身旁的唯一沒有跪下的男人。

      「九龍來消息,白狼大哥死了。」

      「喔?」他走著,錯過了跪著的兩名手下,站到了可以俯瞰夜晚的坡頂,名喚轟人的男子也沒敢再說下去,畢竟胞弟死了該是一件太震撼的事情。

      男人是黑龍,統一香港黑幫的地下皇帝。

      「劉坤還活著嗎?」黑龍問,輕描淡寫。

      「嗯,消息便是劉坤給的,且……」

      「把話說完。」

      「劉坤說是順化幫把白狼大哥給殺了……」

     

      黑龍沒有預想中的震撼。憤怒、悲傷,似乎就連疑問也通通沒有……

      他只是很平靜的把握著的左手伸向夜空,再緩緩張開,放出了裏頭的小蟲子。

      「走吧。」黑龍對手裡剛振翅飛走的小不點說。

      裏頭的小蟲子似乎有著跟他一樣的情緒,飛翔著在黑龍的身邊踅了兩圈以後迷惘的朝夜晚的方向飛離。

      便是迷惘。

      如種子深藏在大地之中深不可見,穿越了黑龍身上令人稱臣的氣場,他身上有的,是一股他人無法也沒有膽子發現的迷惘。

      這股迷惘,則被眼前的大地淡化連他自己也無法發現似的。

      西藏,世界的屋脊。立在號稱是世界最高的地區之上,任誰都會感覺自己的渺小。

     

      「那…東西還要找嗎?」

      「反正這個禮拜我們的人已經把這裡翻遍了對嗎?」黑龍反問。

      「那兩個對我們虎視眈眈的殺手要不要處理一下。」

      「不用。」黑龍想起了那年輕的一男一女。「他們只是和我們同樣在找那東西。我這趟既然都親自出馬了,我沒法做到的事其他人也不可能做得到。就算他們真找到了……」

      轟人壓抑著笑意,因白狼的死訊猶在耳邊,但黑龍即將說出的話還是讓他在這寒冷的高地夜晚中熱血沸騰!

      「殺了他們搶過來便是!」黑龍回頭,套上了轟人的給他的大衣朝屋裡瀟灑走去。

     

      「鞠孝承會後悔的。」轟人想,望著眼前那彷彿連喜馬拉雅山都為之震撼的殺意全身顫抖。興奮地顫抖。帶著即將攪和進腥風血雨的快感,他回頭望向青藏高原的遼闊。「就活得久一些吧,但你們的命運將同樣不變!」

     

      □

     

      「殺了他們?」男人放下夜視望遠鏡,想著方走進遠邊一座山中小屋的黑點說。

      「這裡風這麼大,子彈沒可能準確打中黑龍。」女人說。

      「妳的話就可以。」

      女人微笑,有股冰冷的迷人風韻:「但這不在我們的任務裡。」

      男人領會,既然刻意提到任務,那麼女人大概是沒打算放棄繼續找「那東西」;更重要的是……那個叫黑龍的男人有一種很危險的味道,為了女人的安全,他沒有反駁女人的意思。

      「只是我沒想到阿苦真能辦到。」男人瞇著眼睛,想起另張俊俏的面孔,而白狼則是他一直避免卻又想要一戰的對手。

      「他總是沒有做不到的事對嗎?」女人站起身,朝黑龍所在小屋的反方向離去,給了個微笑。

     

      「也很冰冷吧?」男人心想。

      無論是台灣或是香港,此刻寒意大概都比這青藏高原的空氣還要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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