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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第一章 氣候異變(一)

神州外海,放眼望去晴空萬里,碧海無波,見不著半點陸地的蹤影,汪洋之中,僅有一艘遠航的大船向東踽踽獨行。

一名長者站在船首,面帶愁容地望向前方,口中喃喃念著:「希望真能尋到仙人啊……否則再這樣下去該如何是好……」

不久,原本平靜無波的海面忽然泛起濃霧,連帶翻起波波巨浪,天空亦頓時烏雲群聚,暴雨驟臨,天色霎時晦暗如夜。

長者見狀,趕緊向舵手大喊:「把舵抓穩了!切莫失去了方向!」

幾乎同一時刻,一股強勁卻穩健的大風,驀地將他們的船帆吹得鼓脹,並驅散不少霧氣,無形中穩住了他們的船身。

「感謝老天慈悲、大神庇佑啊……」長者吁了口氣,發顫的雙手按在胸口,祈求能捱過這個難關,順利成事。

然而,他們卻不知道,在這無邊大雨的前方,有一名男子正掌控著一切。

男子直挺地於風雨飄搖中凌空而立,身上卻滴水未沾,彷彿那些雨點都有意識般,懂得自行繞道,避免妨礙他做事。他抬手輕輕一揮,周遭的滂沱大雨便整齊地向前疾射,以撲天蓋地之姿襲捲而去。

突然間,如簾的雨幕彷彿遭無形的手給撥開,兩人從中匆匆走出,神情皆恭敬戒慎。甫到男子面前,便有一人急躁地抱拳稟報:「主子,凡人的船即將通過第二道結界,距漣璠島僅百里之遙……若再攔不住,他們便要進入我族的活動範圍了。」

男子聞訊皺了皺眉,語氣沉著卻不怒而威,「何以如此?」

「我們布下的迷離陣法似乎無法阻擋他們靠近,他們總是轉了幾圈,便又繼續朝東而來。」迷離陣法總是能讓誤入青龍族領海的船隻迷失方向,直到放棄東行,打道歸途為止,想不到這次竟然失效。

「澔壽,凡人可是刻意要接近龍宮?」男子面無表情,詢問尚未發言的另一人。

「回主子,據屬下探查,那艘船上裝滿飲水和糧食,卻鮮少漁具,並執意朝東而行,看來極可能如此。」

「主子,還是讓我跟阿壽去把浪弄得再大些,我就不信不能把他們趕回去!」性急那人只想盡快解決麻煩,不禁踰矩獻計起來。

「阿良不可,浪再大船就要翻了,凡人性命脆弱,禁不起翻船的!」龔澔壽明白主子不喜濫殺無辜,連忙阻止他莽撞的提議。

龔澔良聽了更是焦躁難安,未加思索便脫口道:「那不如我直接到船底下把他們推回去好了,豈不是更直截了當?」

「萬萬不可,這是下下之策。」龔澔壽大驚失色,趕緊對不懂事的胞弟解釋,「若凡人真是為了尋找龍宮而來,你這一推,反倒是讓他們確定找對了地方,就算此番失利,他日鐵定會再捲土重來。況且,今天僅有一艘船,你尚且能如此,若日後他們來了十艘百艘,難道你也要一一把他們推回去?」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就讓他們直直開到水晶宮上不成?」龔澔良忍不住抱怨起來,「說起來,還是這艘船運氣好,今天的風特別大,還都向東吹,難道是盤古大神想幫助他們?」

對仙族而言,盤古大神雖軀體殞沒,其餘力仍令天地運行無窮,因而面對無解之事,普遍相信乃盤古神力所為。

風?為首的男子沉默許久,驀地閃過某個念頭,猝然喊道:「澔壽、澔良,跟上!」

說完,男子足尖輕點,腳踏雨絲往前方急奔而去,然而愈往前行,風勢益發猛烈,而他的速度之快,險些將另外二人拋諸在後。

「主子?」龔澔良和兄長勉力跟隨,見主子如臨大敵的神態,不免出聲詢問。

「這狂風中有他族法力,方才我們忙著布陣,竟疏忽了。」男子於第二道結界前的空中停下,他蘊蓄力量,口中不停低吟咒語,霎時間雨勢加劇數倍,雷聲隆隆作響,天色又更暗了幾分。

此雨密甚於網,巨甚於豆,沉甚於鐵──照說任何人在此等攻勢下,應老早便難以招架,若沒跪地求饒,也必定落荒而逃;豈料,對方竟然愈戰愈勇,不僅無半點欲罷手之勢,反而還加強風勢,將暴雨全吹了回來。

劇烈狂風吹亂了男子的髮絲,他深眸微瞇,見對方仍匿身於風雨之中,似有意和他們作對,遂立即決定不再手下留情。

「澔壽、澔良,維持著雨勢。」說著,男子瞥了眼烏雲密布的天際,沉聲交代:「等會兒天空大放光明之時,別讓雨水碰到船和海面,以及你們自身,明白嗎?」

「主子,您、您要做什麼?」龔澔良大感不妙,這黑雲底下突然大放光明只有一個可能,難道──

「別問了,聽話便是。」龔澔壽阻止他的聒絮,全神貫注地掌握雨勢,深怕一個大意便壞了主子的布局。

只見男子立於高空,垂首斜睨了在海上打轉的船隻,而後望向雲層中隱隱閃動的雷光,潛心靜候良機,片刻後驟然厲聲大喝:「現在!」

語音未盡,龔澔壽、龔澔良已依言施法;同一時間,天際一道強烈白光,以驚人之姿倏地閃現,瞬間將海面照得明亮如晝。

轟然一聲巨響,強風戛然而止,徒留大雨如瀉,巨濤翻滾,剎那間將船隻推向陸地數丈有餘。

在蒼茫雨霧中,男子隱約瞥見遠方有某物從高處墜落,他疾速趕至,察看四周後,僅見一名女子於海中載沉載浮,已然陷入昏迷。

見其衣著,輕薄而多採禽鳥羽絨裝飾,這是──

「翾颺族?」男子訝然,俯身將她撈起,確認還有氣後,不免注意到這女子體態輕盈,身形纖細,一點也不像能使出此等蠻橫法力,製造那般霸道厲風之人。

「主子,那是?」龔氏二人達成使命後便跟隨上來,見了此景不禁好奇。

「恐怕就是方才那造風之人。」男子淡聲答覆,本想將她交給龔澔壽,然而雙臂才微微伸出,卻發現衣襟已被她牢牢抓住。

「主子,她……」龔澔壽見主子為難,可也不便出手相助。

「……罷了,待她清醒,我再自行審訊。」男子搖了搖頭,決斷後便欲動身回府。

「主子,那麼凡人的船……?」

「先困在海上,查明來由後再做處置。」

「是,屬下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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