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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蓮花、大目春與林阿米

大目春光著腳丫,急奔進村裡。

他奔到陳家門前,見門未鎖,推開了門,扯嗓大聲嚷嚷。「蓮花!蓮花呀!」

這時蓮花正在廚間醃鹹魚,聽著外頭傳來大目春的嚷聲,語氣斷續不連,像是人斷氣前的迴光返照,又像來自地獄深谷的吶喊。蓮花手顫了一下,一尾鹹魚啪搭掉落在凹凸不平的砂石地上。

蓮花沒撿起鹹魚,也不顧全身沾滿魚腥,急忙回身走進廳堂。

大目春見著蓮花出來,吞嚥口水,張嘴卻瞬時啞住。

「發生什麼事了嗎?」蓮花面露驚恐,她暗自祈禱大目春不過是發發神經,可別捎來噩耗呀!

大目春使勁吸了口大氣,咽喉咕噥,後偏頭吐出痰。「船隊回來了,但看沒恁老爸呀!」

蓮花聞言大驚,倒抽口涼氣。

大目春續言:「面色青筍筍也無濟於事,妳現在快去找李副將,問清楚恁老爸到底有沒有回來?」

此刻蓮花六神無主,聽得大目春所言,也無心思換下一身臭服,提腿就往外跑。

「聽說李副將在軍營療傷呀!」大目春放聲大喊,但實在放心不下,也隨之跟去。

安平港邊停泊了十來艘戰船,但有的桅桿傾斜,有的船身破了個大窟窿,瞧窟窿緣烏黑,應是遭砲擊所致。岸上人潮熙攘,多是來船上搬下還堪用的砲彈和裝備,畢竟現是戰時,物資可吃緊呢!

蓮花奔過番仔庄,庄內的青年見是鄰村頭號大美女蓮花,無不隨後跟上,他們猜想蓮花該不會去與意中人幽會,因此醋勁大發,前去欲搶人。

蓮花也不知哪來的氣力,竟跑了約半小時都不停歇。大目春和「起秋」的番仔庄青年被拋得遠遠在後。蓮花終於來到台南府城西方十里處的臨時軍營。

在軍營前把守的士兵見一狼狽模樣女子奔來,都愣住了。

蓮花停下腳步,氣喘吁吁地懇求道:「民女求見李副將。」

這時,有一守門士兵認出來者是先鋒隊隊長陳天良的掌上明珠,被譽為府城第一美女的陳蓮花。「妳是蓮花?陳蓮花?」

蓮花點點頭,但忍不住激動情緒,淚珠滾落。

守門士兵見第一美女落淚,禁不住其散發出的楚楚可憐魅力,遂甘願作綠葉,前後簇擁蓮花,來到李副將營帳前。

士兵頭頭林阿米為了在蓮花面前逞勇,雖知李副將才剛療完傷,此刻應在帳篷裡睡覺,仍提膽趨前低聲說道:「李大人,有人求見。」

但,如擲石入深井,久無回應。

蓮花實在太擔心父親的安危,不顧第一美女的形象,在帳前跪下大哭。

也不知是孝感動天,還是恰巧李副將矇矓醒來,還是有其他因素,總之由營帳裡傳來低沉聲音:「是蓮花小姐嗎?」

蓮花啜泣答道:「正是民女陳蓮花求見李大人。」

「有什麼事嗎?」

蓮花哽咽問道:「民女想知道家父陳天良何以沒有隨船隊進港?」

營帳裡一陣靜默。

這時從軍營大門傳來喧鬧聲,本在蓮花身旁的士兵深怕怠忽職守而惹禍上身,遂趕忙回到崗位。

守門士兵頭頭林阿米回來見十多名青年在營前喧鬧,聽其意似是衝著蓮花而來,不禁怒火中燒,恨不得殺光眼前這群不自量力的癩蛤蟆,遂下令士兵拔刀趕人。

青年見士兵拔刀,又不是向天借膽,哪敢繼續造次,哄鬧後如水花四濺地散掉,軍營前再次恢復寧靜。不過大目春隱身在不遠處的草叢裡,遠遠地窺視軍營的動靜,畢竟他自詡為蓮花的未過門丈夫,可是與蓮花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豈能容忍蓮花出丁點差錯、受傷害呢。

營帳前矗了兩柱火把,夜驅走了晝,還引來涼風,火燄隨之晃動。

蓮花見李副將久不出聲,以為他出了什麼事,遂趨近帳門,附耳聽裡頭動靜。

突然,由營帳裡伸出隻手,拉住蓮花衣袖,用力拉扯。

蓮花嚇得花容失色,放聲尖叫,此時從帳裡伸出另隻手摀住蓮花之口。

蓮花拚命抵抗,但依然被拉進營帳裡。

營帳裡無光,伸手不見五指,蓮花睜大雙眼,仍瞧不清是否被李副將拉進來,畢竟李副將與陳父乃廈門同鄉,蓮花自幼喪母,頭一回喚李副將聲「李伯伯」,還記得是兩歲時候。

暗黑裡,蓮花感到有人在額頭前吹氣,後被強吻。

蓮花今年十五,根本不懂男女之事,但本能地死命掙脫,張嘴狠狠咬了對方一口。

「妳個臭小妞,膽敢咬我,妳不想活啦!」

蓮花聽這聲音確實是李副將,霎時心涼了一截,正要轉身離開營帳,卻又被李副將摟腰緊緊抱住。

「我老早就喜歡你這小美人兒,如今妳爸已不在人世,就由伯伯我來照顧妳吧!」李副將說完還舔了蓮花的脖子。

蓮花聽到父親已死,瞬時全身僵直,牙關不住打顫。

李副將再舔蓮花細緻的耳垂,不由得出言讚賞:「果然是第一美女,今得已親嘗,香味四溢,香味四溢呀!」

就在蓮花嚇飛魂魄之際,突從營帳外闖進一人。他不說半句話,抬腳狠狠地踹在李副將的側腹。

李副將被突來一踹,整個身軀跌飛撞到營帳支柱,嘴還本能地咒罵出粗話。

蓮花一脫困,卻還陷在對父親已亡一事的困惑愁緒裡,她身子依舊僵直。

不知是何人上演英雄救美這齣?

「英雄」似乎不敢出聲,他正要抱起蓮花逃走之際,豈料李副將忍痛彈起,即朝「英雄」揮出正拳。

營帳裡漆黑,「英雄」不察,後背慘被重擊。

李副將不愧為沙場老將,出拳同時,還能問候「英雄」的祖宗十八代!

「英雄」忍住疼痛,抿嘴不哼半句,同時來招蠍子擺尾,再次踢著李副將。或許天命難違,不偏不倚踢到李副將胸前傷口,敷在傷口的草藥承不住踢擊,同鮮血迸發。李副將悶哼一聲,撲通倒地不醒人事。

「英雄」抱起蓮花,拔腿就往外跑。

帳外火把照耀,「英雄」一臉驚慌,瞧其濃眉大眼,半臉鬍渣,不正是軍營守衛第一隊隊長林阿米呀!

營門守兵見隊長抱著美人發了狂地通過營門,莫不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

「隊長!恁要去哪?」守兵話還未問完,已見林阿米跑過竹橋,隱沒在黑夜幕後。

這時,大目春見狀,急忙拔腿跟上。

守兵疑惑,連忙到李副將營帳前通報,卻遲遲不得回應。

守兵見營帳掀簾半開,情急之下,斗膽微掀,在火把照耀下,竟見李副將大字橫躺在地面,由胸前傷口流下大灘鮮血。

副將殞命?

這下子可不得了了,守兵緊張地漲紅臉,大聲的嚷叫:「快來人呀!李大人遭暗算!」呼喊聲一出,軍營一陣騷亂。

半弦月低掛天邊,蛙鳴哼唱如戰鼓雷雷。

馬大夫在守兵的引領下進到營帳裡,他伸指探李副將鼻息,再撫其脈,後搖頭嘆道:「無氣無息,一命歸西。」此話一傳出,圍在外頭的士兵們無不默然,沒人敢想像此事若傳至劉國軒將軍耳裡,當夜值班守營的士兵會受到何種嚴厲的懲罰。

無氣無息,一命歸西。

當夜,劉國軒將軍騎馬帶了貼身護衛隊前來軍營。

劉將軍看過李副將的屍體,淚珠不禁滾落,他想起眼前這位隨己征戰多年的好兄弟,沒死在戰場上,卻在自家無辜送命。

劉將軍可氣炸了!他聽完守兵們的報告,狠揮馬鞭,鞭笞當夜值班的守兵,嘴還罵道:「該死的下流東西!敢放民女進軍營,隊長還殺了長官,帶女人跑了!倘若此事傳到郡王的耳裡,還不砍了你們的腦袋!」

劉國軒甩鞭毫無抑力,沒幾下就打死個士兵。該名士兵渾身血漬,側趴在土堆上動也不動,此景嚇得其他士兵牙關直打顫,沒人敢哼半句響。

「混蛋東西!髒了老夫的手!」劉國軒似是手酸,用力擲鞭於地,再破口大罵:「沒用的渣滓!都拖下去砍了!」

殺頭令一出,嚇得奄奄一息的罪兵口吐白沫,手腳不住微顫。

劉國軒怒氣未消,當下命令整營約五百士兵,立刻抓回逃犯林阿米和陳蓮花。

五百士兵聽令後哪敢怠慢,見刀就拿刀,見劍就持劍,若尋無兵器,隨手拿了根木棍就急忙離營,此時沒人想在營裡多留片刻,以免掃到颱風尾。

海浪拍打安平港岸,本來入夜之後該少了人聲,凸顯出自然的聲音,但今晚卻不時響起人聲喧嘩、撻撻地腳步聲。

有的士兵遍尋不著林阿米的蹤跡,頓興「天高皇帝遠,您老子管不著」的念頭,三兩個圍一群地在隱蔽處閒聊起來,當然,話題不外乎圍繞在林阿米與陳蓮花的身上,他們雖無親眼目睹,不過都猜得出是李副將色心大發,覬覦蓮花的美色,剛好被林阿米撞見,就上演齣呂布奪貂蟬,作掉了李副將。

士兵們愈談愈興奮,有些人還羨慕起林阿米能抱得美人歸。

士兵喧鬧著:「若換做是你,你甘敢殺死李大人?」

「誰說我不敢!恁伯就殺給你看!」

「哈哈!卒子啦!麥黑白展勇!」

不知是士兵們打鬧聲在黑夜的寧靜襯托下顯得過於清楚,還是命中注定,這時劉國軒將軍恰巧帶了一隊騎兵經過,嚇得閒談的士兵們一鬨而散,腳底抹油,跑得飛快。

劉國軒面色凝重,心忖:「才剛被清鬼子打回來,現在又發生這件醜事,不知郡王知不知情了?」他抽出腰間佩刀,怒氣沖沖地在空中揮砍數下,才放刀回鞘。

海浪打在安平港岸,微弱的月光照在普羅民遮城的石牆上。

鄭成功站在城牆上遠望彼岸的故土,雖是烏黑一片,迎著鹹溼海風,兩行熱淚不禁淌下。他思緒翻湧,想起父母之死,更添恨意濃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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