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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去看星星?「最初」

一起去看星星     最初

『從來不曾想過,有一天我會這樣面對著你。或許你也不曾想到過,我們會有思念起對方的此刻。

今晚微涼,丘陵地的起伏間,有風流動著。我想把這份感覺藏在風裡,就送到丘陵的南方,那個你居住的城市。

今天好嗎?今晚好嗎?我的你,可也思念我嗎?』

E-mail寄出去之後,我把電腦螢幕關上,安靜地躺到了被窩裡,時間剛過凌晨兩點,心想也許明天一早,當我打開螢幕時,就會收到回信。但沒想到的是我的眼睛還沒閉上,手機卻響了。

「妳不該這麼晚睡的。」

「報告剛寫完,明天要趕著交哪。」我的聲音很慵懶,那跟一整天的疲倦有關。

「那現在要睡了沒?」

「本來是,不過恐怕現在又得耽擱了。」

家維問我為什麼,我笑了一下,跟他說:「因為你的聲音讓我想起一些去年的事情,所以我想我會在睡著之前,又把過去的事情好好地再想一遍。」

「傻瓜。」他的聲音裡有笑容。

公元兩千年的跨年夜,是我這輩子度過最愉快的跨年夜,因為那一晚,我不用待在家。避開了多餘的人潮與車潮。我們齊聚在苗栗山區的一塊坡地上,這是我之前參加營隊時來過的地方,雖然不過是塊小小的曠野坡地,但是卻完全沒有光害,非常適合看星星。

家維拿了一杯熱咖啡給我,問我這幾年過得好不好。我們是國中的同班同學。或者我應該這樣說,那一晚一起露營的,全都是已經五年不見的國中同學。這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同學會,我們選擇到外地來野營,一起度過這個跨年夜。

「沒想到大家都改變了很多。」他看著追逐嬉笑的老同學們,微笑著指點了起來,誰以前有多麼內向木訥,誰以前有多麼害羞自閉,而今卻都像變了個人似的。「時間真是最偉大的魔術師,祂讓每個人只剩下名字還令彼此熟悉著,而個性卻都完全改變了。」

「不同的際遇,會有不同的轉折的。」我笑著,沒看那群同學的遊戲,我的視線停留在天空的角落,那裡有一顆明亮的星星。

這片夜空像極了我國中時候,在台中市南區看到的夜空。那時的光害不多,我常跟爸爸一起坐在家門口看星星,他會告訴我很多跟星星有關的,古老的神話故事。

而今,好多年過去了,我已經忘了穿學生制服的感覺,也已經遠離了台中的故鄉,爸爸變成天上的其中一顆星星,永恆地守護著我們。

「嗯,的確是。」家維把頭轉回來,跟我一起看著星空。他說國三上學期,我的改變就很大了,而現在變得更加沉著,而且成熟獨立。

「那時候我爸剛過世,我們不得不改變很多,現在一個人在外面唸書生活,當然更不能不勉強自己獨立呀。」

家維跟這一票國中同學,大家都知道我的父親在我國三時過世,父母離異的我跟妹妹,當時只能依靠著姑姑生活,我的國三生活,從上學期的活潑愛玩,一下子掉進了沉默安靜的世界裡。

「不過其實也未必見得現在就真的有多成熟獨立,」我忍不住笑了出來:「有時候總難免要矜持一下,我可不想幾年老同學沒見,一見面就把自己形象全都砸光光。」

然後家維笑了。那天晚上我們聊了許多往事,也聊到了國中畢業之後的生活。他很耐心地聽我說話。我跟妹妹後來回到台北的母親身邊,我從上管爸爸,下管妹妹,凡事都一把抓的姊姊,變成聽媽媽跟大姊的話,乖乖唸書的老二。當媽媽的女兒,這種感覺很好,因為我再不必每天去踹我們家的老三起床,再不用煩惱晚餐要準備些什麼,我只需要當好一個二女兒的角色就好。

不過那也不盡然都是輕鬆的,以前我可以忙完一切之後,就溜出家門,跟國中死黨一起去鬼混,可是後來卻得每天轉搭三班公車,回到新店的家裡去,讓媽媽放心。

「總之呢,這是兩種各有優劣的生活。」

家維點點頭,問我怎沒帶男朋友來,這次活動,有些人帶著情人,有些人甚至連孩子都有了。

「如果非要攜伴的話,我想我可能只能帶我家bally來了。」

「bally?」

我笑著說那我家養的一條小狗。

家維剛退伍沒多久,高職畢業後他就入伍了,現在在家幫忙工作,身為長子的他,準備接繼家裡的工廠。

「這年頭什麼都難,想走自己的理想很難、想找個安頓心靈的地方很難、跟老同學見面也難,」跟我一樣抬頭,他苦笑著:「連約朋友看星星都很難。」

「會嗎?我就常常來看星星呀。」

「那我以後可以來約妳一起看嗎?」

「開玩笑是吧,台中到苗栗耶?」

「跨越縣的交界很簡單,跨越心的交界才難。」他說。

我後來常常想起他說那兩句話時的樣子,自然,卻也靦腆。我對國中時的許家維,印象已經不多了,唯一記得的,是他當初的瘦小。

而我在我們再度見面時,刻意跟他比了一下高度,他笑著告訴我,現在的他有一百七十八公分,那是我得仰頭才看得見他面孔的高度。

苗栗的丘陵地區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不過再好玩,都比不上我生長的台中市。我們的第二次見面,就約在以前唸過的國中母校校門外。

「這次出來要玩幾天?」老同學淑萍問我。

「妳覺得學校辦園遊會的籌備工作需要幾天,我就可以出來幾天。」我笑著跟她說。

「謝雅凌妳變壞了妳。」有個男生的聲音從我後面傳來,轉個身,仰起頭,家維帶著笑容走向我們。

這是當年我對家維最深刻的記憶,迎著陽光,他像一陣和煦的風,吹向我。

不過那週末的陽光沒有維持太久,我們一群老同學從彰化八卦山下來時,天氣就變差了。大家一起淋了一場雨,決定繼續衝到鹿港去吃蚵仔煎。

「笑什麼?」到鹿港的時候,家維問我。

「覺得開心,所以就笑囉。」

「為什麼開心呢?」

「因為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呀,一種很舒服的熟悉感。」我告訴他,其實我是個很怕生的人,剛跟妹妹被接到台北時、剛離開台北,到苗栗來唸書時,我都曾經徬徨地一個人在半夜裡哭。

「有這麼嚴重嗎?妳看起來不像這樣的人。」他說,不管我是活潑或沉默,感覺上我總像個堅強得沒有眼淚的人。

「沒有人是真正堅強的,尤其是女孩子,」我說:「況且國中的時候,你又認識我多少呢?我們幾乎沒聊過什麼話呀!」

「那現在開始認識可以嗎?」說著,他看著我。

八個月前的那一次週末,是我第一次找理由不回家。一群人在台中、彰化鬼混了兩天之後,大家各自回到原本所處的學校或工作崗位,淑萍本來要跟我一起搭火車的,她在台北唸書,我可以在半途下車回我學校。

「讓我送妳回去好嗎?」可是就在我要答應淑萍前,家維忽然問我。

「你要搞清楚唷,我住苗栗,不是住在你家隔壁巷口喔!」我問他。

他沒用語言回答,卻以眼神給了我答案。

回苗栗的路上又下起雨來,我躲在他背後,沿著省道到了苗栗,家維說他過陣子要買車了,到時候就可以不必讓我吹風淋雨。

我沒說什麼,這麼多年來,一直有人追求的我,其實對這些話已經有點麻木,雖然不會接受這些好意,可是我也不會過分直接地拒絕,做人,應該給別人留點面子和餘地的。

「你確定你現在說的是認真的?」

「原本我以為,國中畢業之後,我們再沒有見面機會的,這幾年來,我經常後悔於當年沒有跟妳多說幾句話,上次同學會的時候,我更確定了我的後悔。」

「別忘了我們之間還好長一段距離,你現在騎的這段路很遠。」我還是想用其他的辦法來暗示他,想讓他知道,我沒有想談戀愛的打算。

結果他沒再說話了,一路回到了苗栗。就在我的學校前,當我拿下了安全帽,脫下了雨衣時,家維看著我,跟我說:「距離是距離,而我是我,那不該有任何關聯。」

那是個很有感覺的夜晚,但我們卻沒做什麼表現,我帶著一身濕的他,去校門口附近的夜市吃宵夜,吃完了他才又回台中。

而八個月後的昨晚,他沒開車,忽然又騎著機車從台中跑來。我問他為什麼不開車,他說他一直很懷念當初的感覺,所以特地騎了車來,只是這次他比較笨,路上有點雨,而他忘了帶雨衣。我遞張面紙給他擦去臉上的雨水,他問我哪裡有賣蚵仔煎。

我不記得鹿港的蚵仔煎是什麼味道,可是我記得校門口外面那條街,所賣的蚵仔煎放的是什麼青菜。來這裡唸了一年多的書,昨晚第一次去那裡吃,而且一樣是淋得一身濕,跟我去吃的,還是同樣的人,不過這次沒有一大群,只剩下一個,那是我跟家維在一起半年多之後的事情。

「你平常其實可以不用這樣接送我的,我可以自己坐車呀。」在校門口,我對他說。從苗栗到台中市,坐火車大約幾十分鐘,可是在這種雨天夜裡,騎機車至少要一個半小時。

「我沒有什麼可以表現的機會,所以才更要珍惜每一次的見面呀。」

笑著刮了一下他的臉,都已經在一起快半年多了,還在說這種話。

-待續-

距離是距離,愛情是愛情,一開始是沒有關聯的,一開始是這樣沒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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