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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二章

      那包裹繼續靜悄悄的待在角落。

      大概是過了三天還是四天吧,日子過得太相像,總是把好幾天都混在一起。每天被一樣的鬧鈴吵醒,然後不悅的按停它;意識模糊的刷牙洗臉,偶爾不小把牙膏洗面乳搞混;穿上無聊的白襯衫──我討厭鈕扣,實在是太容易扣歪了;走一樣的路、搭一樣的車,在車上在車站總是被擠得越來越遠;進公司打卡上班,業績沒做到被罵、做得普普通通便被逼趕,就算有做到也總是不夠好;打混摸魚、偷看女同事的腿,約約看要不要一起吃晚餐,被拒絕幾次答應幾次,然後不知道為什麼最後約會變成同事聚餐,難怪我只能一個人睡。

      今天晚上喝得有點多,搭同事的便車回家。

      半躺在沙發上,隨手解開最上面兩個扣子。又不自覺的瞄了那小傢伙幾眼。拿回包裹的隔天,去問了社區樓下的早餐店阿姨、管理員們,對「阿棠」或「小軒」有沒有印象。只有正在吃蘿蔔糕的大叔給了我一個沒有用的答案──在他開口之前我就隱約猜到他要說什麼了,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說他兒子也叫「阿唐」,不過是唐三藏的唐。那位阿唐絕對不可能是包裹的主人,因為他現在只是會跑到樓梯間抽菸、和小女朋友親熱的國中生罷了。

      我拖著略微搖晃的身軀越過桌腳把包裹拿到我身旁,隨手拿本日記讀了起來。但在迷迷糊糊的視線之中,我忽然看到這本的封底寫上了三個字──依然是那流利而具力量的字跡,寫著:紀語棠。

      紀語棠……

      我重新翻開日記,輕輕撫過那被深刻寫下的字字句句,好像能觸摸到什麼一樣。

      你到底是誰?

      不曾見過一面,卻不小心隨著這本日記悄悄溜進我的生活。我不知道這些言語的主人是什麼模樣,甚至連一點大致的形體都無法給予形容。但是,相當詭異地,卻在任何外在的接觸發生之前,我就這樣過度輕易的接觸到他的心靈。他的想法完全侵入我的思緒,他的情緒牽動我的感官,而我束手無策。就好像一具不屬於我的魂魄被塞進我的身體,和我原本的魂魄一起擠在這狹小的空間裡。但彼此間卻沒發生任何排斥的反應──事實上,我還貪婪地想從那魂魄中汲取些什麼。

      這對我來說是陌生的,「心靈交流」。酒精催化之下的渾沌而迷亂的腦袋忽然清晰地浮出一個想法:我一定得認識這個人。在我的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深切的感受到我與一個人是完全的親近──即使僅是單方面,還是相當強烈的。但是對於我到底該怎麼找出這個人,或者是一些更細節的問題,我的思考是一片空白,實在使不上力。

      於是我便在這樣的狀態下睡著了。

      我坐在老家後院的草坪上。

      從我有記憶以來這個地方就是屬於我的,在鄉下不如城市小孩那麼多娛樂,我不和同學一起踢球的時候,就會自己到這裡坐著。我其實是那種坐不住的小孩,小學時在課堂上若沒有睡著就會一直在浮躁地扭來扭去。但是只要一到這個草地,我的心靈馬上就平靜下來。年紀還小的時候並不太了解「平靜」的意思,但卻能深刻的感受到「平靜」。

      這後院什麼都沒有,只有雜草和蟲子。也是因此我的兄弟姐妹從來不曾想要跟我搶地盤──相較於前院的熱鬧,這裡實在太無趣了些。而我自己待在這裡的時候其實也沒有特別做些什麼,就算想做什麼也無事可做。於是我總是就這樣安靜地坐著,幾乎什麼都不想地放空著,和整個空間分享我的一切。很舒暢。

      但今天的後院與平常不一樣。我一如往常地推開紗門,卻看到有一個人坐在我最習慣的那個位置──一顆長不大但卻剛好可以為屈膝的身子遮擋陽光的小樹旁。那個人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於是我出於好奇地打量著他。但我愈看愈覺得奇怪。我的確看得到他,卻又不真正「看」到他。我知道他就在那裡,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以我平常的姿態屈膝坐在小樹旁。但我完全不行對於他的外貌做出任何形容,年齡、臉型,甚至高矮胖瘦都說不上來。

      正當我想要上前更靠近他一些時,某個東西從我手上滑落了下來──先前我並不知道我手上握有任何東西的──於是我本能地彎下身子要把那東西撿起來,但忽然間我的整個身子都隨著彎下身這個動作往下跌,眼前的地板竟然也順應著我前傾而凹陷了下去,就在這瞬間整塊草地都被那凹陷給吸了進去,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而我就隨著周圍的草地一起滑了下去,在周圍綿密的黑暗中不斷墜落、墜落……

      我眼睛睜開,搖了搖頭,把眼睛用力閉上而後再次睜開。錯不了,我現在的確正躺在我客廳的沙發上。冷靜了一會兒,我發覺到我的心臟還在猛烈悸動著,而我的背則是完全的汗濕──恍若做了一個噩夢般。然後我開始回憶起方才的夢。極為短暫,但每個細節都相當真實而清晰。除了那個人,他變得更糢糊了,在我記憶裡僅能辨識為一團渾濁的白霧。不過我很肯定我在夢裡是真切的看到他的形體。

      我想我夢到他了,那本日記的主人。不過連續幾個晚上都讀著他的日記入睡,會夢到也不是頂稀奇的事。

      忽然我腦中閃過三個字。我連忙拾起掉在地上的日記本,確確實實在封底看到了那個名字,紀語棠。看來不是我昨夜酒醉的幻想啊。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抬頭看了牆上的時鐘──已經十一點了啊。雖然因為是假日,就算睡到下午也是可以接受的,但還是對於這樣小小的糜爛感到一點愧疚感。大概是昨天和同事喝得太晚、又喝得太醉吧,才這樣毫無節制的陷入睡眠之中。我起身,發現自己連衣服都沒有換下。看來是回家就直接躺上沙發,直直地睡著了。於是我進了浴室好好從頭到腳洗了個舒服的澡,也徹底地洗了臉、刷了牙,全身上下已經沒有任何酒精殘留的痕跡了。

      我走到陽台去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氣。我相當喜歡這個陽台,雖然因為是面對小社區的內部而沒有任何景色可言,但卻完全隔絕的大馬路的喧囂及空氣污染。我還閒情逸致地買了現成漂亮的盆栽回家照料。從前後院裡雜草我也是自己自告奮勇幫忙修剪,雖然說談不上園藝,但終究是對這些綠色植物有些好感。

      而正當我想伸手拿澆水器時,卻不慎沒抓好握把,把它給推出了陽台外。我反應快地向前想將它捉住,並且的確在來得及的時刻接起了它──但自豪僅僅維持了一秒……

因為下一秒我就聽見盆栽落地的清脆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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