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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南朝北方有山,自然隔絕北方的北國,山腳下多有小城,居民憑藉山上融雪匯流成的河,沿河岸栽種大麥蔬果。

      山城裡小國寡民,人人各司其職。貨幣的流通反而不是很重要。這家人的幾個雞蛋,換那家人的一籃瓜,兩邊都說好,那也成交。又加上這裡四季分明,幾十年來沒有乾旱水澇,依著雪水栽種出來的作物多半味豐甜美,人人有飯吃,誰還幹打家劫舍的勞力活,於是呈現一派的和平安樂。

      山城地處山峽口,與山那頭的北國旅人有些貿易,原先不外乎就是大麥麵粉換些肉乾、奶茶,大家換換口味吃著新鮮罷了。不過這些旅人幾次帶了新鮮的瓜果回去,吸引了北國的商人。商旅來了幾次之後,看準了居奇貴物,這些東西肯定可以在北國裡賣個好價錢。於是想買大量的新鮮蔬果,往北國內販售,  

      跟攤販買賣時拿出了壓成薄薄的金片子。可憐小攤販這輩子成交的金額,最多也不過是幾兩銀子,頭幾次,嚇的小攤販手足無措,也不知道這一片金片子,要給上多少蔬果麵粉才夠,所幸雖腔調有些怪異,語言還算是能通,幾次溝通之後,便皆大歡喜了。

      北國人喜愛小山城的蔬果,小山城也因為金片子逐漸富裕起來。這城,慢慢的發展成了南北方的一個商貿重地。因處在嵐山下,便直接以山名為城名,就叫嵐山城了。

      曹韻就住在嵐山城的一個邊上,幾年前才搬來這,因為懂醫,眾人便稱她為曹醫娘。

      她的醫術極好,若是居民有些什麼病痛,她也願意替居民把脈,略略的收些診金,只是不想讓其他醫家為難。醫術好就算了,要是連看診都不用收費,還讓不讓其他的醫家活?

      大傢伙都知曹醫娘難為,遂若只是些小病小痛,並不上曹門求診,只在城中的醫館看過就算數,真是病重了才來踩曹醫娘的門檻。

      大約是今年春末桃花剛謝時分,一輛王城來的馬車急駛進曹醫娘的院落,惹得眾人好奇連連,不住的在門外探頭,不知是發生什麼事情。裡頭的人僅簡略的交待幾句話,留下了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又匆忙離去。

      後來,曹醫娘說,她叫于織。

      城中謠傳,小于織是個傻子,因為醫治不好才送來曹醫娘這,一方面碰碰運氣,一方面也是避人耳目。據偷聽來的人說,于家人是怕這孩子留在王城會丟了自家臉面,也不清楚,這于家在王城中是什麼背景,但看那馬車的擺飾,又看著小于織的氣質,眾人一言一語的推測這出身恐怕非富即貴。

      這傳言在城中甚囂塵上,只是讓眾人更心疼小于織。

      自己家的,就是不好那又怎麼著?名聲那東西能當飯吃嗎?這樣唯恐避之不及的。

      但說到底這是人家的家務事,誰好意思插手?

      ※

      曹醫娘的前庭後院裡種滿了花草樹木,幾顆桂樹在前門遮陽擋雨,小于織來到山城的頭幾天,總坐在門口前的樹下,一言不發的看著天空發呆。

      經過的人們無不對這個小于織多看幾眼,真覺得這姑娘是有點毛病的,瞧瞧城裡面的小屁孩,哪一個不是脫韁野馬那樣的橫衝直撞,要他們待在家裡坐上一時半刻,那就跟處罰沒什麼兩樣。

      但小于織卻可以不吵不鬧的乖乖的在樹下坐上一整個上午,什麼事也沒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天氣好的傍晚,曹醫娘有時會帶著于織到後山採藥。

      說是後山是誇張了一些,只是個小丘陵,一個時辰就可以走到頂了。這裡的人們,沒有一個不是在小時候就把這座丘陵當成是自家院子一樣的,把這山每個角落都摸透了。哪裡有野兔,哪裡有野果,清楚的不得了。

      半個夏季過去,氣候漸涼。樵夫們不時的也會見到于織單獨在樹林間走著,或是來幫曹醫娘採些草藥,多半都是常用的入門草藥,不容易搞混。

      但最常見到這個總是身穿淺色衣裙小姑娘的地方是離家半刻鐘的溪邊。

      溪邊有一塊離水一尺的奇石,上頭恰好可容一人獨坐。小于織似乎對水裡的魚蝦十分感興趣,總是坐在石頭上盯著水裡頭不放,這也是鮮少時候,可以看見她在唇邊綻出天真的笑顏。

      一到了秋季山城就變的十分燦爛,滿山滿城的楓樹,火一般的燒紅了天際。夜晚時,天際非常清澈,滿天的星子閃爍,家家戶戶總喜歡在庭院裡,空氣中有乾爽的草香氣,燒一壺茶喝著閒聊,便是忙了一整天之後最好的舒緩。

      入秋的某天傍晚,曹醫娘來了一位客人,身形高瘦,穿了一件寬大的灰袍子,走下馬車,迎著風沒束腰帶的衣袍在他的身後一陣陣的翻飛,他也不甚在意緩緩的走進門。

      有種遺世獨立的仙人氣息。他唇邊有抹淺淺的笑意,慢慢的往門邊走去。看著不像是來尋醫,像是訪友。

      只見曹醫娘嫋嫋娉娉倚在門邊,站在門簷下含笑看著那人。

     

      那日醫館特別早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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