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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冶金與吟槍-2

      「這幾天我有些不安。」我坐在簷廊上躲著太陽,手裡忙著泡茶。

      「喔?」吟槍說:「要說來聽聽嗎?」

      「我平常都是六點起床,然後開始整理神社。」我望向前庭,嘴裡輕輕嘆了口氣。「可是自從冶金來了之後……」

      如果這時候有人在旁邊瞧見可能會覺得我瘋了,因為我正對著一把長矛說話。

      「那傢伙做事就是這樣一板一眼的,妳還是讓他做吧。」吟槍訕笑兩聲,和我一起看著冶金正在勤奮掃地的身影。「要是跟他爭,就算妳是美女,他也會不開心的。」

      「嗯……」我按著茶壺蓋,倒了兩杯熱茶,一杯自己的,另一杯等等要給冶金。「是說,吟槍,你有眼睛也能說話,那需要吃東西嗎?」

      這問題我早就想問了。

      吟槍的外型跟其他長矛不太一樣。一般的長矛都是槍頭接槍柄,但它卻是用一塊長方護手接著槍頭,這讓它看起來像是脖子比較粗的長矛。我能理解有眼睛所以能看東西,但我真不知道吟槍是怎麼說話的,因為它沒有嘴卻可以發出聲音。剛開始我還以為是冶金用腹語在耍我,但在冶金走離吟槍後它還可以跟我對談自如,當時我才相信它是一把會說話的長矛。

      「廣義上來說是要吃,但狹義上不算需要。」

      「吟槍你還是說清楚點吧,小女子聽不懂。」我皺眉回問。

      「我品嚐的是心意。」吟槍很有耐心地講解,「簡單說起來呢,就像妳在祭祀的神弓一樣。沒吃不會餓死,但如果有的話,我會很開心。」

      「這樣啊……那我先供你一杯茶,請慢用。」我笑著倒出第三杯熱茶放在吟槍面前。這感覺還蠻新奇,好像突然多了一個要膜拜的神器,而且這個神器還會跟自己聊天。

      「謝啦!」吟槍開心地說:「嗯……這烏龍香又回甘,好茶!」

      「是您不嫌棄。」我又笑了一下。「不過……雖說是來保護我,但你們要在這待多久?又是什麼原因讓驅魔師派人來保護我?」本姑娘平時深居簡出,偶爾去菜市場殺價也在合理程度,沒理由與人結怨。

      「不清楚。他接到任務就執行,很少過問理由。」

      「嗯,看得出來。」我聳聳肩膀。「那誰去委託驅魔師公會請你們來保護我?」

      「老答案,不知道。」吟槍大笑兩聲,又說:「但我知道任務發布的日期是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我想了一下,接著搖頭說:「那更沒道理,當時我才七歲,住在北大陸主殿裡,幹嘛需要人家來保護我?」

      「伊織神主,這世上不可能全部的問題都有答案。」吟槍說:「就像六千年前為什麼突然發生地牛翻身,使得地球七大洲合併,甚至造就現在這塊名為天堡的超遼闊大陸是一樣的道裡……沒答案啊!」

      「這哪能比?地牛翻身是地球板塊運動,並非人為。」我皺著眉頭,一臉不滿意地望著吟槍。地牛翻身這事情連三歲小孩都知道,敢情這柄長矛當本姑娘是笨蛋。

      「唉唷,別這樣嘛。」吟槍笑著說:「我是這麼覺得啦……先不管委託人的用意,起碼對方不是想害妳。既然如此,何不接受看看呢?」

      我想了想,然後點頭。

      吟槍說的對,但現在讓我比較疑惑的是長矛的口氣,好像親眼見過板塊移動一樣。「對了,吟槍先生,那個……」

      「嗯?我現在只是一把長矛,別加上先生啦!」吟槍睜著那雙可愛的Q版大眼望著我。「有問題直問沒關係,畢竟我們對妳來說算是外人,如果解答妳的疑惑能讓冶金往後任務更順利的話,我很樂意回答的。」

      「嗯……」我想了一下才說:「你今年貴庚啊?」

      「八歲。」

      「呃……」這長矛真把本姑娘當傻瓜啊?把自己講得好像小孩子一樣,八歲怎麼可能有這種老成口吻!

      但沒關係,山不轉路轉,本姑娘換個方式問一樣能推敲出答案。

      「那你為什麼……」

      「我也不清楚怎麼會出現意識,所以妳問了也沒用。」吟槍立刻猜到並打斷我想問的問題,那雙Q板大眼露出笑意。

      「嗯,好吧。」我輕輕嘆口氣,如果說自己不失望絕對是騙人的。

      「謝謝妳的不追究。」吟槍說:「冶金好像快把庭院掃完了,等一下那傢伙一定會要我幫忙扛垃圾,妳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再問也問不出花樣來,算了。我搖搖頭回答說:「暫時沒有了。」

      我坐在簷廊上看著那對奇異拍檔的背影,他們或提或扛地去倒垃圾,而自己的腦子卻不停思索吟槍方才所說的話。

*             *                  *                 *

     

      「我去推攤販車。」冶金倒完垃圾後馬上回到簷廊前向我請命。

      「雖然我也想多賺點香油錢。」我輕輕嘆氣搖頭。「但今天村裡有代表要來,說有要事商量,所以今天不能賣。」

      「什麼事?」冶金皺眉歪頭,一臉困擾,這模樣還蠻可愛的。

      「不清楚呢。陳代表在電話裡只說要談大事,沒細說。」

      沒想到冶金卻一臉認真地說:「妳忙,我賣。」

      他講話還是惜字如金。幸好這幾天下來我已經習慣了。

      但話說回來,像他這麼勤勞的人去哪都會受歡迎,雖然脾氣有點古怪,可是我還蠻歡迎他長久入住。可惜宗門有嚴格規定,親密的男女關係是絕對不被允許的事情。

      我想了想,苦笑一聲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御守的種類很多,上頭又是西元時期的古漢字,村民們要是想買安胎卻拿到學業進步的話怎麼辦?」不是我瞧不起他,而是古漢字懂得人真沒幾個。

      但沒想到冶金居然胸有成竹地點頭說:「我能顧。」

      「你懂古漢字?」我挑著眉頭反問,因為冶金不是說「想」而是說「能」。

      「御守上的都懂。」

      我立刻睜大眼睛看著他。「真的?」

      「嗯。」冶金再次認真點頭。

      我笑了,而且是闔不攏嘴的那種笑。

      乖乖個不得了,這傢伙如果真的懂古字,那我以後連顧攤位都省了。這必須感謝大神才行,居然賜給小女子這麼一個好幫手。

      雖然神社一直有香油錢權當收入,但我親手製作的限量精美御守才是重點,每個御守都三百元起跳的呢,只要能賣六、七十個就相當於普通上班族一個月的薪水了。

      看起來相當好賺,可是那些大人物說要來參拜又不能得罪,這時候我只能引領他們參拜,每次遇到這種狀況總是弄得我分身乏術提早收攤。

      我很苦惱,因為神社每個月的收入有一部份要繳回北方主殿,雖然數字不漂亮沒人會罵我,但我總會自責不已。

      不過,現在要是真的多個冶金幫忙顧攤位,那神社以後的收入就可以更穩定。喔,想到這裡,我甚至覺得眼框有點濕潤起來。

      「那、那麻煩你先把攤位推出來吧,等一下進廚房吃早餐。」

      但冶金卻只是站在原地看著我,動也不動。過了許久,他才說:「一瓶。」

      天啊,他又發作了!自從第一天見過這傢伙喝牛奶的樣子後,我就決定要讓他降低飲用量。我伸出一根手指,搖頭說:「不行,只能一杯。」

      「五杯。」冶金絲毫不想屈服,他張開手掌伸出五根手指頭討價還價。

      「兩杯,早餐跟晚餐。」我勉強笑著。雖然左邊太陽穴上快跳出十字青筋了,但喜歡喝牛奶還真不是什麼壞事,本巫女為了表示風度還真不能發火。

      可是冶金馬上搖頭,他堅持伸出來的手指頭數量。

      為了讓他搞清楚這裡是神社而不是乳牛場,我決定搬出絕招。我抬頭望著天空用喃喃自語的語調說:「好啊,五杯。但過幾天牛奶要是喝完,可能暫時不買了,畢竟牛奶在永樂村也算是昂貴品,我既然身為巫女,總得抱持勤儉兩字過活才對。」這絕不是威脅,人家可是神職人員呢!

      冶金瞬間倒抽一口氣,還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可能是沒想過我會來這招吧。他抿著嘴說:「聽妳的。」

      看冶金乖乖走去推攤位的背影,我嘆口氣轉頭看著吟槍。「是有多缺母愛啊……他怎麼會這麼喜歡喝牛奶?」

      這時吟槍居然學我剛才看天空的樣子,口氣悠悠然地說:「身為一把優秀的兵器,是不應該說自己主人閒話的……」

      看它這個逃避的眼神……我馬上判定吟槍跟冶金在相處的時候,吟槍絕對是受虐方。

*                            *                   *                            *      

      九點一到,我準時打開神社主殿的門,算是正式對外開張。然後端著茶水盤走到鳥居前,準備迎接來自村子裡的兩位代表。

      看著山腳下正緩慢爬上來的那兩個男人,我很慶幸今天不用穿千早服,因為師傅留下的千早有點太過於漂亮。每次穿著千早進行祭典或是結婚式時,那些村裡代表看我的表情都讓我很想衝過去甩他們幾巴掌。

      當然,我始終沒做過這種痛快事,因為師傅也曾無奈地說過,這些人是讓我們神社得已繼續維持生計的重點。

      所以在迎接這些人時,我最開心的便莫過於看他們爬這一千零八十層階梯,因為他們總會爬到喘吁吁。

      這次也不出本姑娘所料,兩位代表爬完樓梯時,全都汗流浹背。我暗自笑了一聲,看他們很累的樣子一直都是我在這神社裡的小小娛樂。

      「呼、呼……每、每次爬都覺得好遠好高。」一名中年禿頭男子一邊喘大氣一邊說著。那光亮的頭皮在陽光照耀汗水下,整個閃閃發亮,變得更刺眼。這位喘氣的中年禿頭男人是村民自選的代表會會長,也是我最討厭的人之一,他總是用一些「老招數」來吃我豆腐。

      看他正拿手帕擦著頭上的汗水,我馬上走上前,露出身為神職人員接待的專業笑容說:「劉會長辛苦了,請先用杯茶吧。」

      「喔喔!」劉會長一看到我,馬上露出誇張誇張口氣說:「沒想到伊織神主居然親自來迎接我這老頭子,我實在太感動了!」

      我真的不懂,為什麼每次總在看到我的時候就會露出「原來妳在這裡」的表情呢?老娘明明在這裡站很久了。實在很討厭那種目中無人的說話感覺,我總是想直接拿茶潑過去,但長久以來我都忍了下,因為師傅以前說的話都還記在心上。

      「劉會長太客氣了。」我陪笑說:「您願意前來本社,是伊織的榮幸。」

      「伊、伊織神主也客氣了。」另一位看上去尖嘴猴腮的代表則帶著惋惜表情說:「但對我來說,最可惜的是妳今天沒穿千早服……」這位陳理事雖然比劉會長好一點,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點實在很抱歉,陳理事。」我臉上保持笑容,將茶水遞過去。「巫女只有進行祭典和結婚式才會穿千早服,伊織說過很多次了唷。」

      「是啊,妳看我這記性真是糟糕,人果然不得不服老。」

      看他們兩位都拿起茶喝著,但我心裡卻開始警戒。

      通常,他們喝完之後就會開始裝熟並搭上我的肩膀,或者是假裝很累,不小心跌倒來摸我身上的各個部位。第二招我通常都會閃過,並且伸手扶著這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漂亮地完成牽老爺爺穿過鳥居的任務。

      但第一招實在很難躲,這種慢慢來的速度,我要是還躲開就太明顯了。

      才剛想完,左手邊的陳理事就來個劇烈咳嗽兼朝我身上跌倒……或說是撲向我。

      我馬上進入緊急任務模式。把托盤換上另一隻手托著,然後不動聲色地扶著他的胳膊,臉上還帶著關心笑容說:「唉呀!陳理事又跌倒了,還請您走路多注意些……請兩位入內談話吧,伊織已經準備好茶點了。」

      但引領陳理事平安走過鳥居的任務還沒宣告結束,劉會長就先乾咳兩聲來引我注意。當我轉過去看他的時候,他就會說出那句已經說幾千次的同樣台詞:「我們都老了,身體也不太好。可是伊織妳也很辛苦啊,一個人待在這神社裡,平常一定很無聊吧?」

      來了,那隻該死的左手準備要搭肩裝熟了,但我卻不能閃、不能躲。

      說真的,如果我不是巫女,絕對會賞他一個漂亮的過肩摔!

      可惜,我現在是個巫女,還是這間神社的神主……所以我不能這麼做,只能眼睜睜地看他慢慢伸手搭上我的肩膀。

      就在我表面上若無其事地打哈哈,心中實則無奈嘆氣時,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傳來。

      「我想,您需要這個。」冶金突然出現在我和會長中間,他捉著劉會長的左手,並迅速地將御守塞入對方的掌心。

      從說話到動作完畢,整個行雲流水、天衣無縫,我甚至來不及反應,更無法估計眼前這傢伙到底有多少銷售經驗,而且是那種強迫型的銷售。

      劉會長似乎也被冶金的熟練給嚇到,他退後兩步,張大嘴說:「你、你是誰?」

      糟糕,巫女不能跟異性有親密的關係,什麼交往、結婚、摟摟抱抱都不可以。當然,孤男寡女一起住在神社裡更不行。

      當我還在想該如何給劉會長一個交代時,冶金卻開口搶著說:「伊織神主的表弟,暑假來這幫忙。」

      這下換我愣住了。

      雖然現在是八月底,的確是暑假期間,但師傅曾說我是孤兒,從哪蹦個表弟出來?更何況冶金年紀明明二十一了,整整大我兩歲啊!

      可是,儘管我很不爽年紀被佔便宜。但兩位代表發現有第四者在場後又露出「德高望重」的樣子,還開始說冶金真是好孩子、年輕有為之類的屁話……

      看他們這樣,我不禁抿著嘴偷笑。然後一邊聽他們講著恭維話,一邊引領這兩位色老頭前往偏殿。

      等兩位代表都入座後,我說要去端茶點便匆匆離開。經過前庭的時候,卻見到冶金在收攤,雖然覺得現在收攤很奇怪,但我還是走上前說:「謝謝你。」

      「怎了?」他沒轉頭看我,繼續收拾攤位。

      「就……那兩個色老頭的事情啊……」雖然一直都知道該怎麼講,但他們剛剛的行為我就是說不出口。「中午多一杯牛奶吧?我等等先幫你加熱。」經過我這幾天的觀察,我發現他比較喜歡喝溫牛奶。

      冶金手上的動作雖然停了一下,但又繼續收攤的動作。看他沒反應的樣子,我就當他接受了。正要離開時,冶金突然叫住我。

      「等我收完攤位陪妳一起進去。」

      「啊?」我愣住了。

      「吟槍!」隨著冶金伸手一聲呼喚,長矛迅速從主殿內飛到他手中。他臉上帶著前幾天除妖的表情說:「他們要是不規矩,就讓他們帶幾個通風孔回老家當紀念。」

      這樣會不會太兇狠?我連忙勸說:「你要是傷了他們,我們神社就會被人家說嘴,然後村民就不敢來這裡參拜了。」

      「放心。妳不說,我不說,沒人會知道。」冶金面無表情地說著。

      「等等,你認真的嗎?」我開始為偏殿裡的兩位老人家擔心了,因為我突然明白冶金他說的意思。他所謂的「老家」是人們最後都會去的地方——極樂世界。

      「當然,」他轉過身,背對著我說:「這是我來這裡的理由。」

      我傻在當場,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過了一會,嘴角卻上揚起來。

      或許,冶金的方法有點糟糕。但他肩扛吟槍走在前頭的背影,卻讓我不得不承認那個背影很漂亮、很有安全感;就像前幾天他背對著我,卻一槍將小鬼蒸發掉一樣。

      好吧,雖然有點對不起那兩位村裡代表,但我笑了,而且笑得很燦爛。

*                *                *             *

      「幾天前,村長全家都被魔獸附身,幸虧一位不知名的驅魔者將魔獸除盡才得已讓村民們安然無恙。」儘管偏殿裡沒有太陽,但劉會長還是滿頭大汗,他拿著手帕不停擦著額頭。

      讓客人感到悶熱是很失禮的事情。

      但絕不是我們的偏殿通風不良,單純是劉會長皮膚層過於鬆散而已。可是跟他流汗這件事比起來,更讓我好奇的是劉會長口中那位不知名的「驅魔者」。按照冶金來到這裡的日子來推算,這位驅魔者應該就是冶金。

      我不經意地往冶金看去,他馬上不置可否地賞我一發白眼。我心裡有點使壞地偷笑一下。看來的確是他,但他好像不想給人知道。

      我很貼心地偷偷點頭表示明白,冶金見我點頭後卻默默起身,安靜的走出門外。

      欸,怎麼走出去了?但我看吟槍還放在原位上,應該待會就回來了。況且我現在也沒辦法問他要上哪去,畢竟眼前還有兩位代表要應付。

      「會長說的是,」我面帶遺憾回答:「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上天一定會庇祐這位無名英雄。」

      陳理事也表示認同,點頭說:「是啊,但眼前還有個問題要快點解決,所以才來這尋求神主幫忙。」

      看來這就是他們今天來的主要原因。

      「請陳理事直說,什麼事是伊織能幫上忙的呢?」我臉上露出鼓勵性質的微笑。

      「其實是有關於下一任村長的事情……」劉會長陪笑說著。可是我臉上的笑容卻立刻凍結。

      該不是要讓本姑娘占卜下一任村長人選吧?這可是個累人的活耶!雖然身上帶有靈力,但每次占卜之後都讓我頭痛欲裂,好幾天睡不好,師傅都說我欠缺磨練,但這還只是隱性副作用。

      如果要說起顯性副作用就更討人厭了……占卜得跪坐在火堆前大半天,還沒卜出個結果,本姑娘已經知道自己的皮膚正在出問題,絕對五分熟以上!

      試問一下,人家這朵活百合怎麼能承受睡不好的黑眼圈呢?更何況還有膚色變質的問題!

      「聯邦政府應該會處理村長的事情吧?」為了不要讓話題往這苦差事發展,我不動聲色地繼續保持專業笑容,嘗試轉換方向。

      「其實聯邦政府已經公佈新的村長名字了。」陳理事說的這句,絕對是我今天最愛的一句話。

      正當我為了不用占卜而鬆了口氣時,劉會長又接著說:「只是這次村長家出了這種悲劇,村民們都很難過也很害怕魔獸再次襲來,所以我們這兩個老骨頭才來這邊,想請伊織神主在新村長上任之後來做個祈福儀式。」

      「應該的。」我硬撐起笑容。「那……請問,伊織該為誰祈福呢?」

      「當然是我們的劉會長,後天將由他出任當村長,這也是最適合不過的人選了。」陳理事馬上朝著劉會長陪笑。

      姓劉的,你給我記住!祈福還是得架起火堆,而且規模還比占卜用的火堆還大許多!

      想到這,我心裡不得不為了自己的皮膚保養問題而默默滴下淚水。

      「伊織明白了。我這就去處理儀式的準備工作,請問兩位還有什麼事情嗎?」雖說是準備工作,但實際上是準備檸檬和小黃瓜等天然美白物品。

      「伊織,實在很抱歉。」陳理事面帶歉意,「才一天的時間就要神主準備這麼繁瑣的工作……至於巨型火堆的部份,我們會讓村民來處理。」

      「只能怪聯邦政府的指令太倉促。」

      這句話讓我們全都愣了一下,然後轉頭望向聲音的發源處。只見冶金不知何時已站在陳理事旁邊,手中還提著一個大袋子。

      「呃,冶金小兄弟還真是神出鬼沒,」劉會長又拿起手帕擦著額頭,也不知道是被嚇出汗還是偏殿真有這麼熱。「其實是我覺得村子不該沒有村長,所以才向政府申請擔任村長一職,希望能早點處理完這件事。」

      但冶金還是很不給面子,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只是點點頭說:「為避免空檔期間村民恐慌,兩位可以把這些東西拿去發給他們。」

      雖然我不懂才一天的空檔,村民是要恐慌什麼,但當陳理事打開袋子之後,我差點笑出來。

      只見袋子裡全是御守,儘管距離有點遠而看不清楚是什麼種類,但外表顏色來判斷,應該是惡靈退散那類的,屬於御守中最貴的一種。

      看那袋最少有一百個,而退散型的御守一個最少要賣四百元,所以袋子裡最少價值四萬元!

      看來對於今天不能擺攤增加收入,冶金這傢伙還是耿耿於懷。

      我差點向冶金比出讚的手勢。但幸虧本姑娘機靈,即刻按住左手的大拇指,不然讓代表們看見就太失禮了。

*             *                *                         *

      結果,在冶金打著為村民著想的大義名下,陳理事真的付四萬元買走那整袋御守。

      我滿懷心喜地把代表們送下石階後,才剛轉身便看見冶金正端著剛才拿來招待人的茶點走出偏殿。

      「這些廚餘要丟哪?」

      「呃……」這答案實在讓人有點難以啟齒。

      因為我食量不大,所以飯菜也都準備的很少,所謂的廚餘問題不常發生。如果真的不能避免,我都會在後院的樟樹下挖個小洞埋進去,因為走到山腳下丟垃圾實在很麻煩。

      可是現在多了個大男孩……算了,反正以後清潔的工作不能像以前這麼懶惰就是了。

      「拿到後院的大樹下挖洞埋進去當養份吧。」看端盤上剩下的點心不少,我皺起了眉頭。「劉會長連茶都沒喝,太可惜了。」

      「再泡不就有了?」

      這傢伙果然不識貨。我馬上嚷著:「拜託,這茶很好耶!只有接待那些代表才會拿出來泡,師傅說我們巫女親手種的茶葉除了有提神醒腦作用外,還能清除體內穢物呢!」

      冶金若有所思地低頭看著茶點,接著點頭說:「我先拿去埋了吧。」

      中午吃飯時,我還是準備了一大杯牛奶給冶金。雖然接待人的時候他嘴裡說不要,可是當他看見那杯之後,還是把它被秒殺了。這讓我對他的印象有所改觀,冶金應該是標準的口嫌體正直……

      午餐後,我開始準備祈福儀式所需要的物品。

      只是,話雖然這樣講,但一點也不嚴肅。

      我先走進廚房打開冰箱,見到裡面還有六顆檸檬以及上次吃剩的半條小黃瓜,我鬆了一口氣。現在,我覺得明天需要的物品已經準備好一半了。

      當然,要準備的不只是敷臉用的檸檬和小黃瓜。那僅僅是為了拯救我在祈福後的皮膚而準備的。

      確定好美白的事前工作後,再來該準備的就是服裝了。師傅說過,在一般人眼裡,進行宗教儀式最重要的一環就是服裝。

      正所謂人要衣裝,佛要金裝,要是沒有穿著正確的服裝,就算現在所舉行的典禮再嚴肅,別人也當你在耍猴戲。所以第二件事就是將千早服拿出來曬,晚點還得要熨平。

      附帶一提,千早服對巫女來說,是一件很重要的衣服,它不但是平常必須穿的常服之一,也象徵這位巫女在門派裡的地位,見習巫女甚至不能穿。

      只可惜這麼漂亮的衣服師傅只幫我準備一件,所以平常沒事的時候,我總捨不得穿。每次要將它拿出來也很注意細節,就怕一個不小心而弄髒。

      站在旁邊看我小心翼翼地撐開千早來曬,冶金歪著頭問:「這件衣服很貴吧?」

      「呵呵,很漂亮吧?」我得意地笑著說說:「但其實這衣服不用錢唷,是師傅在我成為正式巫女的時候,請北方主殿送的禮物。」

      「喔,妳說北大陸的主殿啊?」被扛在肩上的吟槍突然睜開眼睛。

      「對啊,你們應該聽過永世天宗吧?」我口氣裡藏著些許驕傲。

      「有。」吟槍說:「以前執行任務的時候偶爾會遇到一些巫女,她們都自稱是永世天宗的人。不過都不熟。」

      「哈哈,她們都算我的師姊妹啦。」我笑著彎腰捧起竹籃子說:「永世天宗跟你們驅魔師很像,能當上巫女的只有身懷靈力的女孩才行。別看永樂神社小小一間,我們這派系的神社分別坐落在大陸八個方位共有八座。正北方的神社是主殿,巫女們平常索用的物資都是從那邊發送過來的。」

      「包括御守?」冶金雖然口氣很關心地追問,但我猜他只是想降低御守成本來增加神社收入。這樣以後就不用為了省錢而降低買牛奶的份量。

      「不,製作御守是巫女本身的工作,所以我要自己製作唷。」

      冶金立刻發出咋舌聲,顯然是失望了。

      「其實,很多東西都是師傅敎我作的。像拔除災厄穢物的御幣、紙垂和稻草繩……她老人家總說這些東西要親手製作才有效用。」我退後幾步,望望被固定好的千鳥,然後甩甩頭打起精神說:「好了,晚一點再把紙垂和神樂鈴拿出來供奉在神弓前,後天就可以進行祈福了。」

      「感覺很簡單。」冶金手抵著下巴,「乾脆下次我去幫你祈福就好,那群色老頭我看得很不爽。」

      「你要是真揍下去,那我也就準備失業了。」我笑了一聲,「而且,我要是沒記錯,男性應該穿神主服。可惜那件也是我的尺寸,冶金想穿女裝嗎?」

      看他猛搖頭的樣子,讓我又笑了。

      後來冶金就扛著吟槍跟在我後面跑了一整個下午。沒辦法,這些東西都放在不同地方,偏偏又有規定它們只能放那些地方。

      別問我為什麼,這是師傅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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