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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收徒

有時候,張封宸很想捏死自己,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他坐在屋前的石階上,布靴旁羅佈著上百隻黑蟻的屍體,看來張封宸對自己的埋怨和憎惡,足以讓他死上百來次。

沒錯!他正為自己棄守信念與放縱情慾而黯然神傷,實是無法原諒自己,卻又情不自禁地揮霍。雖然他年將四十,但年少時苦練下的體魄仍在,精力不減,不過,從某些方面看,他確已大不如前。

可是,冷氏姊妹的媚功和床術的確與眾不同,特別是那絲般的冰涼刺激,實教他欲罷不能。這幾日,白馥香沒來找過張封宸,她一向知情識趣,只要有別的女人在擁香居,她就絕不會出現。

即便如此,張封宸依舊沉淪,沉淪於冷氏姊妹美妙的胴體之間。自從冷氏姊妹來到,張封宸練劍的時間變得更少,這樣戒色不成,練劍亦不成,七月十五之約在即,他不戰就已敗了!

不行!不行再如此下去!

張封宸一把握起倚在欄上的風神劍,縱身而起,逕直走過曲橋,離開擁香居,離開快意閣。或許,離開這裡,避匿白馥香與冷氏姊妹,他才能專心練劍。雖然臨戰練劍未必能見成效,雖然走得再遠終將被人找到,他依舊踏著急切的步伐,離開了快意閣。

直到翻過兩座山丘,跨過三條小橋,張封宸才放慢腳步。他抬起頭,見前方濃密的木葉深處,隱約有一抹墨綠色的龐然大物,那會是什麼?腳下的路是濕滑凹凸的青苔石板徑,熟悉且陳舊,徐風迎面而來,挾著木葉草壤的氣息,其中卻似缺了些什麼……

是香味,不是芳香撲鼻的香,而是一炷清香的香。

張封宸已來到這龐然大物前,這是一間關帝廟,昔日香火鼎盛時,他也曾是萬千信眾中的一名;可如今,樑瓦已成破敗,斷垣殘壁間,往日的風華不在,連大殿上的帝君神像都蒙塵黯淡。

張封宸走進大殿,對著帝君神像抱拳三鞠躬,他環顧四周,朝偏殿小院走去。

來到小院,徐徐微風迎面而來,蟲鳥低鳴於耳,眼前雖是一片荒敗,卻也顯得格外寧靜。張封宸心想,此處沒落了也好,他正可在此專心練劍。在廟宇周圍撿拾了些朽木枯草,待把火生起,天色也漸漸黯淡下來。

不久,皎潔的月光透過屋簷上的破洞,投注在張封宸身旁,他坐在一塊墜落的橫樑上,從懷中取出一本書,自然是《天絕劍法》秘笈。

秘笈中夾有一片枯葉,他順著枯葉翻開秘笈,那是在十有二三的位置,顯然張封宸已開始修練「天絕劍法」,他難道沒聽進審君那一席話?

伴著月光和火光,張封宸細心地閱讀過六頁劍法圖示心訣,完後,把秘笈放回懷中,瞑目靜心,似要將劍招解悟出來。突然,他猛地睜開雙眼,鋒銳的目光釘在一旁的風神劍上,旋即,張封宸閃電出手,疾抽風神劍,只見一道寒光乍起,他的身形也起。

嗖──咻──

劍如風,人如風,張封宸使的卻不是他慣常擅用的劍招,這是「天絕劍法」!雖然,每招每式都很犀利奇詭,但是,它與張封宸原有的招式相比,並無任何獨到之處。

既是如此,他為何要向審君討來這本秘笈?審君又為何苦勸他不要修練呢?這或許只有他倆自己才曉得。

聽是刷的一聲,劍已入鞘,張封宸眉頭緊鎖,心中似有幾分思量。

「誰?」

思忖間,他耳中仍聽辨出偏殿歪斜的門扇後,極其細微的碎木聲,用腳微微使力的碎木聲。隨即,張封宸的右腳在一塊灰石旁畫了半圈,出腳踢於其上,直朝那片門扇打去。

砰的一聲,門應聲倒下,有個人同時從門後摔將出來,趴在了地上。

張封宸凝注那人,冷聲道:「你是誰?」

那人哎呦一聲,摸了摸兩手肘,方才抬起頭來,朝他看去。

一張瓜子臉上,劍眉星目,英挺的鼻樑下,有一雙豐潤的紅唇,羊脂般嬌嫩的面容,白裡透紅;張封宸心下閃過一個念頭──女人?

不!不是,此人雖生得一張女子般嬌美的清秀容顏,奇怪的是,張封宸卻不覺得對方是女人,以他閱女無數的精銳眼力,絕不會有錯。不過,此人確是他見過最俊美的男子。

「我是誰?」那人坐起身,揉著手肘,道:「我就是我。」

張封宸身形一閃,已來到男子面前,風神劍鋒抵在他的肩頸。

「閣下在此做甚?」張封宸劍鋒一挑,就至喉前,道:「你最好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

那人眉頭輕蹙,目光左右一飄,心下自有一番思索。

「其實,我對張大俠慕名已久。」

張封宸頭一側,道:「你認識我?」

「認得!自然認得!在下少時有幸一睹張大俠風采,心下早已自許,以拜入張大俠門下為目標。」那人不畏劍在肩上,舉手就拜,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三拜。」

「且慢!」張封宸退開一步,疾手一翻,收劍入鞘,他依舊盯著男子,突然笑道:「你何以見得我會收你為徒?」

那人抬頭仰望張封宸,一臉真誠與期盼,道:「做,未必成功;不做,絕不會成功。我相信以我一片赤誠,張大俠不會……」

張封宸截話道:「可是,我為何要收你為徒?」

「我……」那人聞言,立時苦下臉色。

「好!我收你為徒。」張封宸並未多想,竟就一口答應。

男子猛地抬頭,注視著張封宸,意外之餘,他目光閃動,好似生活窘困的貧苦人家,忽得一位大善人慷慨救濟般,心頭激昂亢奮。

「師父在上,請再受弟子三拜!」說完,又是三拜。

張封宸背過身,不願面受,道:「先別太歡喜,能否學成,還看你悟性如何。」

男子清秀的臉龐,帶著孩童般的笑顏,道:「弟子蒙恩師收錄門牆,定當克勤用心。」

事實上,張封宸對自己的行為同樣意外,他沒想到自己會答應,而且答應得如此爽快;他甚至從來沒打算收徒弟。張封宸只覺對方有一股莫名的親切感,心中竟真的升起收他為徒的念頭。但是,這還不足以讓張封宸輕易答應,他本是個浪子,雖然久居在快意閣中,此地卻不是他的根,他沒有根,浪子就像浮萍一樣,所以,他並沒有收徒的念頭。

是什麼改變了他?

是那一封戰帖。

自從收到那封戰帖後,張封宸的人生便由醒悟後的掙扎,增至恐懼與不安。他的手已在抖,劍已不穩,自信甚至已被動搖!他也有了輸的準備。倘若他是一介無名小卒,勝敗不傷大雅;可「張封宸」這三個字,已成一種輝煌,當輝煌不在,就代表一顆星辰倏然殞落。

雖然他並不在意那些煙雲般的虛名,一個學劍的人,只要忠於自己的心,忠於自己的劍,其餘一切皆屬浮華易逝。張封宸怕的是自己所創之劍法,將失傳於人世,這教他如何能放手一戰?

是以,他必須要收下一名徒弟,將自己的劍法傳承下去。

不過,若張封宸真想公開收徒,江湖上衝他「一劍封宸」之名,登門拜師之人,絕對數不勝數;但是,他不能這麼做。一個登峰造極之人,若公告天下,收錄徒弟,證明他已經開始走下坡,離巔峰越來越遠。

這件事絕不能發生!絕不能讓旁人知曉!

他尚有一戰,和閻政闊別十年,又一終極之戰;此戰他不能輸,即便是死,也不能輸!

不能輸?為得是尊嚴?還是?

看似不在意虛名,其實仍受虛名所累。

誰又不是呢?

然而,眼前之人是否真能繼承他的劍法?

張封宸沒有把握。

單憑莫名的親切感,就將不明來歷之人收錄為徒,是否太過草率?

確實如此!可是,張封宸一向很相信自己的感覺,他更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此人或許不是最好的安排,卻一定是恰如其分的安排。

「為師尚不知你姓甚名誰,何處人氏,家世如何?」

男子笑著站起身,拍去一身塵土,道:「徒兒姓薄,單名一個黃河的河字,乃是東海之濱,東萊人氏,祖上世代都是打漁為生。」

張封宸打量薄河一眼,道:「瞧你的模樣,不像是打漁之人。」

薄河撓了撓頭,笑道:「家父希望我多讀點書,考取功名,我卻喜歡刀劍武藝。當年有幸目睹師父在姑蘇迎君樓,與江南三俠之戰,著實令人嘆為觀止。自此,我便對師父甚是景仰,期望有朝一日,能拜於門下……」

他難掩興奮,激動道:「未成想,今日竟能得償所願!」

張封宸雙手環抱胸前,道:「你怎知道我在此處?」

「師父久居快意閣,已是江湖上眾所皆知之事。徒兒半月前來到此地,在不遠處的山下竹林中,租了一間平軒,本想找機會上快意閣找您,卻不料今日在小徑上看見師父……」

「你先回去吧!」張封宸不待他說完,轉身走上台階,道:「明日辰時,我會去竹林找你。」

薄河頓覺自己說話太多,已令張封宸不耐煩;適才打擾他練劍,現在可不能惹得師父不快。

「那徒兒就不打擾師父練劍。」

言畢,薄河悄悄地從偏殿側門退將出去。

張封宸瞥了他離去的背影一眼,自懷中拿出《天絕劍法》秘笈,月光照在秘笈上,隱隱有一股幽怨之氣。他抬頭望著帝君神像,它依舊端坐在上,正氣凜然;可是,彩漆斑駁,蒙塵黯淡下的幽怨之氣,也油然而生。

張封宸心中是否也有幽怨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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