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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01

第一章

度過幾個冬,熄滅的溫度隱隱作燃,僅提升一點兒而已,於乍暖的春裡還感覺不到,只得見點點火星微微興起緩緩變身為燦麗花火的心事……該怎麼著?非你情我願便能定奪。

 

四月天,午後帶暖春風吹拂下,楚雲明不與其他行人那般悠閒慵懶漫著步伐,他疾步快跑,嚇著一隻欲休憩的花貓後撞開一間咖啡廳大門,引發懸掛的風鈴狂亂作響。

「小明,這邊!」最角落桌子的客人站起朝他那搜尋的視線揮手。

待他奔去、坐定,咖啡廳裡才回復如常的閒逸寧靜。

而他仍抑不住急躁,「徐大哥,我跟你說……」

徐一平一掌壓住他欲從牛皮紙袋裡抽出物品的手。「先點飲料。」

徐一平的視線往右方微抬。跟隨去,楚雲明才看見服務生拿著菜單要遞過來……四目相接,他卻沒有萌生接過菜單的念頭。

「您要喝點兒什麼?」服務生的口氣有些畏懼。

楚雲明突然感到苦惱。

數秒後,兩人相接的目光分開,一塊兒朝向徐一平。

接收兩份求助的眼神,徐一平淡淡地向服務生道:「一樣的吧。」

「是的,先生。」服務生有禮地退開。

轉向楚雲明,徐一平先搖頭,「小明你不要老是匆匆忙忙,也不要老是緊張兮兮……」

「我知道,可是……」急著說話,不但打斷徐一平,音量又失去控制,所幸他很快便察覺,發窘地吐吐舌頭。

徐一平端起杯子,啜飲還餘三分之一杯尚溫的藍山咖啡。

楚雲明終放鬆心情,端坐著。「徐大哥你給我點什麼?」

「毒不死你的!」輕輕一笑,再度攤開擱在一邊的報紙,徐一平仍望著楚雲明。

「你也二十八歲了,老像個毛孩子也不好,你爸媽……」徐一平不經意提及楚雲明已過世的雙親,趕緊頓下話。

而「爸媽」已鑽進楚雲明耳蝸裡,兩人之間竄出尷尬的靜默。

徐一平今年四十歲,職業為調查局的調查員,十年前被派遣處理楚雲明雙親自殺的案子因而與他結識。

楚雲明的父親曾是個鼎鼎有名的企業家,中年後因一連串的失敗投資燒盡數十億家產甚而負債達數億,苦撐幾年,財務狀況依然無起色,留給楚雲明一封遺書,與妻子偕手赴黃泉。

楚雲明七歲起便長期待在舊金山讀書,從來不清楚父母為錢煩惱的情況。當年他剛滿十八歲,孤身返國處理父母的後事,亟為須要援手,從小喊叔伯姨嬸的那些親戚卻紛紛走避,因楚家不止破產,楚雲明的父親還涉及幾宗官商勾結、賄賂事件。幸而楚家的世交齊家從旁給予法律及財務等協助,且負責事件調查的徐一平如兄長般待他,使他心靈上獲得諸多慰藉。從那時候開始,楚雲明懂得了人情世故,也懂得了自己再也不是可以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家大少爺。婉拒齊家要替他負擔回舊金山讀書費用的美意,留在台北半工半讀、自立更生。

憶及往事的傷感於楚雲明眼中流轉,並沒有多久,他微笑起來,台眼之際,徐一平手中張開的報紙映入眼簾。

「那個!」見到一則報導的標題,他驚呼。

徐一平意會他那指來的手指,翻過報紙朝他的那面。「哪個?」

楚雲明上半身試圖越過桌子,此時服務生送來咖啡,讓他的舉動給嚇著,身體抖了一下,幾滴咖啡濺灑出來。

反正都起身了,楚雲明將咖啡自服務生手中的托盤移至桌面。驅走服務生後換個位子坐到徐一平身旁,終能明確地指示給徐一平,「這個。」

「鑽石這個……我剛看過,講鑽石的詛咒、不祥等等。」

楚雲明將牛皮紙袋裡的紙張掏出遞給徐一平。「我在我爸的舊物中找到一張鑽石鑑定證書,跟報上說的福鑽……好像是一樣的。」

「GIA美國寶石學院的鑽石鑑定證書。」徐一平見三折起來的文件上繡印著GIA(Gemological   Institute   Of   America)及其標誌。張開,附圖之外是密麻的英文及數字。

才看過報導,對福鑽的描述還有印象,徐一平比對著數據,楚雲明繼續說明此證書的由來:「兩、三年前我整理東西時就發現了這張證書,印象中我家裡沒有過這樣的鑽石,也沒聽我爸媽講過。就算有的話……我爸應該也賣掉了……但再仔細一想,賣掉鑽石為何還留下證書?今天早上看報紙……66.66克拉這數字立刻讓我想起當時的疑問,我跟公司請假趕回家找出這張證書,一看沒錯就趕快打電話給你。」

「顏色、重量、淨度都一樣……搞不好這張真是福鑽的證書。雖然我不太懂鑽石,但這麼大的鑽石一定很稀有,而且鑽石是天然的,要生得一模一樣很難吧。」

楚雲明用力點頭。

徐一平放下報紙和證書,思考起來。剛送來的咖啡還沒加糖和奶精,他動手添加,用湯匙攪拌著,旋轉的水波如他的思想,不停流動著。「報上提福鑽要好幾億,如果你父親賣掉這顆鑽石……」

「有好幾億的話,我爸應該不會那麼慘吧,或許……就不用……」楚雲明感到滿腹的酸楚,「我爸媽的事發生在十年前,福鑽殺人事件在九年前……我不得不把兩件事想到一塊兒。」

「得查一查。」徐一平將攪勻的咖啡推到楚雲明面前。

楚雲明還沒心情喝,「徐大哥你知道福鑽殺人事件是怎麼一回事嗎?」

「福鑽殺人事件沒輪到我們調查局查辦,卻是個和同事閒聊的好話題。紀成良和劉天強兩人持刀互相砍殺,皆為流血過多而死。警方研判紀成良斷氣在先,詭譎的是……他左手臂二頭肌部位原本有傷,以紗布包紮起來,在他無力反抗之後,劉天強割破他的袖子、割斷紗布、割開傷口……法醫說,劉天強以刀尖和手指在傷口裡的肉與骨頭之間翻攪似乎是想挖出什麼來。有位記者因此寫下一篇報導,標題為──鑲嵌鑽石的屍體,大膽推測劉天強會那麼做是因為發現紀成良將福鑽藏於手臂肌肉內。這聳動的話題延燒好一陣子,造成案發地點的那家並不怎麼高級的飯店天天客滿,一些無聊的人試圖找尋福鑽,還鬧出幾樁靈異傳說,但飯店的財務和經營權原本就有很大的問題,沒多久即歇業成為一棟大空屋,六年前所在的土地被徵收,夷為平地……」

邊聽著,楚雲明直望報紙上福鑽的照片,一幕幕聯想的畫面躍然腦海──穿金帶銀的鑽石商佇立華麗的飯店總統套房裡,赫然間成了四肢扭曲的屍體,而福鑽已牢固地鑲嵌於左臂頭,即使染上淋漓鮮血仍閃耀著金色光芒……好矛盾的景象,猶如報導的標題──鑽石,非關愛情。

鑽石與愛情怎能不相關?自小,父母牽著他的手上配戴著結婚鑽戒。大了後懂得了那是愛情的承諾。初識愛情時也曾想過買上一只女孩會喜愛的鑽石戒指當作禮物……然而,鑽石已逃離出他的世界,沒得到禮物的女孩化作回憶裡的一個名字而已。悲傷可以撲天蓋地,滿心揮之不去的陰翳才令人無所適從。

「李新華等人在當天下午親眼看過福鑽,也目睹紀成良將福鑽帶回睡房……當他們發現兩人的屍體立即報警,李新華在第一時間要警方搜查紀成良的睡房,沒找著福鑽,整個總統套房都找遍,依然不見福鑽……失蹤的洪詳清一直沒有消息,他帶走福鑽的嫌疑很大,不過並無人正式替福鑽報失竊,警方自然沒有理由再偵察下去,倒是記者查出不少事兒,據說那幾個鑽石商之間一團爛帳,如果還牽扯你父親……」

楚雲明望了徐一平一眼,很快地逃開,朝去落地窗外……一隻貓──進來前嚇到的那一隻。

三色花毛身軀的貓兒張牙舞爪作勢攻擊,琥珀色的眼珠子閃爍殺意。楚雲明眼裡,花貓的動作是滑稽的。心裡,正在報復的花貓是可憐的……這份憐憫,分給了自己些許。

「那麼久的事不好查,我有主意,不過得要你從你的好兄弟齊林那兒查起……」

齊林……這名字像敲鐘般響出回音,震動一股既酸又甜、既苦又樂的矛盾感應。

齊林,我一出生就認識他,我的好兄弟!記得,是這麼向徐一平介紹齊林的。

齊林,對楚雲明而言真真為好兄弟。齊林大楚雲明半個月,同在美國出生,兩家就在隔鄰,無思想的嬰孩時期便爬在一塊兒。就讀相同的學校、結交相同的朋友。相同的優渥生活、相同的無憂無慮。楚家出事後,齊林待楚雲明如往昔相同,而自認的不同使楚雲明待齊林得不同。每每看著齊林非憶起往昔的自己便自卑起來……應該逃躲使自己卑微的根源,卻躲不得、逃不開,只能一再再傷害自己。已失去所有,無能力再丟棄唯一的好兄弟,僅能寄望一朵烏漆的雲來遮掩住齊林那渾然天成的尊貴光芒。

「有錢人應該常接觸鑽石珠寶的,我想齊林可能認識一些這行的人。」徐一平與齊林僅一面之緣,對他不甚了解。

「我不知道齊林有沒有認識這樣的人,不過齊媽媽的珠寶很多,我想她有。」

「我最近辦一個案子,和鑽石也扯上關係,我試圖找過鑽石商,但那一行挺封閉的,有些事兒問不出來,如果齊林或他家人能幫忙介紹熟人那應該會好辦很多。」

「好,我問問他。」楚雲明拿出手機。

「現在?」

「當然。」楚雲明就要摁下撥出鍵。

徐一平攔住他,「別提到我,由你去接觸,過陣子你再把人介紹給我。」

「好!我好像變成情報員呢!」

楚雲明明快地摁下手機按鍵,沒見著徐一平眼光中的飄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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