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作業：小說《韓子高》

一，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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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住在會稽山陰的一個小村子。我爹是讀過書的人，鄉下人多半不識字，所以我爹在這兒地位超然，平日裡替村民讀信並寫回信維生，逢年過節就弄些吉利喜慶的字畫賣，日子還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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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家旁邊作鞋的人家姓韓，有個兒子叫蠻子，我們年紀相近，自然成了氣味相投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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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蠻子家裡窮，自然不可能有人讀過書，取的名字也就那樣。於是我很慶幸我爹識字，給我取的名字其實挺好聽的，叫作程子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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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個混亂的年代，我們能在會稽山陰有這麼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實屬萬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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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風和日麗。我跟蠻子一起坐在草坡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我仰躺在地，蠻子坐在我旁邊，手裡把玩著隨便拔的草梗。大概家裡作鞋的關係，他的手很巧，沒一會兒就做了隻蚱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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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草蚱蜢，他問：「子庭，你有沒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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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眨眨眼，看向天空，「能幹什麼？你呢，做你的鞋子，我呢，就跟我爹一樣，賣字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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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蠻子瞥我一眼，撇嘴，「我不想窮死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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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去賣笑吧！一定賺翻了！」我笑嘻嘻地應答，他狠狠瞪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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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說他連生氣瞪人都很令人賞心悅目。蠻子雖然叫作蠻子，卻生得很美。真的是美，雖然他是男的，卻不輸任何一個女子，甚至我們鎮裡的每個姑娘都比不上他。所以他很討厭我拿這件事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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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知道自己說得過了，連忙道歉，「是我過份了。蠻子，那你想過以後要做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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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做大官！」他很信誓旦旦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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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他精緻的面容，笑了，「好，那咱們以後一起做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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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庭，我是認真的！」他憤憤地抓起那隻草蚱蜢扔到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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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是認真的啊。」我爬起來，跑給他追，哈哈大笑，「咱們以後來看看，誰做的官可以比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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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我們十歲。侯景之亂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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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避禍，我們家和蠻子一家一同去了建康。但是半路上，我們失散了。我們家好不容易到了建康，我卻不知道蠻子跟他的家人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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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康雖然繁榮，但也逃不過侯景的軍隊肆虐，在這裡生活其實和在山陰差不了多少，甚至還糟糕上幾分。畢竟不是熟悉的地方，能安心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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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戰亂頻仍，生活自然跟著困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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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十三歲的時候，野心勃勃的侯景終於放棄繼續擁立梁朝的傀儡皇帝，竄梁自立為帝，國號為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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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後，又再次改朝換代。漢覆滅，建康被梁朝湘東王蕭繹的軍隊收復，侯景出逃的時候被自己的部下殺死。侯景之亂這才算是真正落幕。蕭繹稱帝，年號承聖。而我爹，也是在這一年染上了重病病逝。我四處籌錢，好不容易才讓爹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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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來不及守孝，就得作工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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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飯館裡尋了個夥計的活兒，每天忙得暈頭轉向。掌櫃是個勢利眼，對我們這種年輕的小夥子特別看不起，整日裡呼來喝去，也常常剋扣工錢。我都咬牙忍了，尋思著還了債我就絕對不幹了，從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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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實說，命運真的好好玩，竟讓我在這個飯館裡遇上了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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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眼的時候，我還沒認出他，只因為他出色的容貌多看了幾眼，明明是粗布衣衫，卻絲毫無損於他的容華。直到和他對上了眼，我才反應過來——天啊！這不是隔壁鄰居家那個生得挺精緻的兒子韓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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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櫃的立刻就上前去詢問了他的來意，原來也是要找個出路的。不得不說人長得美到哪兒都吃得開，我就沒見過掌櫃有對咱們這些夥計和顏悅色過，對蠻子倒是挺溫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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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裡正缺人手，掌櫃讓蠻子換了衣服再簡單地說明一些事情後便讓他上工了。蠻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來跟我打招呼，「子庭，好久沒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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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得特別燦爛，長相似乎也比幾年前美了幾分，我結結巴巴的，連忙把視線放在手裡那疊髒碗盤上頭，好不容易才應道：「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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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你也在建康，」他笑著說，「那時候兵荒馬亂的，我真的好怕我們再也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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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嘲地笑了笑，「賤命一條，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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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蠻子搖搖頭，「不，這是吉人自有天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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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呿，若是你，這話我就信了。」我哼了兩聲，笑睨他一眼，生得美麗的人，到哪兒定都是好混的，「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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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蠻子淡淡一笑，把這四年來的生活都跟我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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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家與我和爹走散後，人生地不熟的，迷路了，繞了不小的圈子才來到建康，途中碰上了不少盜匪。想當然耳，蠻子跟他爹身上沒什麼好搶的，盜匪不能謀財那就害命了，但是那些盜匪看到蠻子的臉，卻是沒有一個忍得下心下手。蠻子就這樣帶著他爹有驚無險地到了建康。他們在建康待的時日不長，約莫一年多，因為他爹的作鞋生意實在慘澹，不太能支撐家用，蠻子就出來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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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啊，那你這幾年沒什麼大問題嘛。」我放下手裡的東西，朝蠻子笑了笑，「好了，幹活兒吧！掌櫃很兇的，耽誤到了上菜的時間要扣工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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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蠻子驚訝地看著我，「工錢已經不多了還要扣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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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才知道。」我撇撇嘴，「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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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啊⋯⋯」他眨了眨眼，突然問道：「子庭，你還記得咱們在山陰的時候說過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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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記得了。」我皺眉。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被這麼些年的戰亂磨得，除了活命什麼都不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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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說好了，要一起做大官的。」蠻子不太高興地瞇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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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這個啊？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我苦笑一下，淡淡地說：「但是現在，我得先還債啊。還完債我想去從軍，那也是當官的一個途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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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庭你要從軍啊⋯⋯的確是個好選擇。」蠻子笑了起來，耀眼無比，「好！那我也要從軍！我做大將軍，子庭你就做軍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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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將軍是我才對！蠻子你這麼柔弱還是做軍師就好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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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柔弱了！你才柔弱！程子庭！你不准看不起我！我以後成就一定比你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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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是，幹活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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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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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發下的豪語，但是多年之後，我回想起來，總是失笑。蠻子跟我，都走上了我們早已被注定好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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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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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多以來，我的債早就還完了，但是蠻子跟我還是待在小飯館裡，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夥計。雖然從軍的志向還是沒變，但是要實現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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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可以偷懶，蠻子便拉著我上街去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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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子庭，你聽過陳霸先這個人嗎？」一路亂晃，蠻子突然出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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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是平定侯景之亂的大功臣嗎？」我心不在焉地答，「不過聽說從那之後他就越來越有權勢了呢，真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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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平定侯景之亂的功臣有陳霸先、王僧辯等人。平亂後，陳霸先奉命鎮守在京口，極有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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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想，現在時局動盪，如果要從軍，就一定要投靠到這種大英雄麾下。」蠻子笑了笑，一雙眼睛黑亮黑亮的，那笑容幾乎要眩花了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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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韓蠻子，越長越精緻美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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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聽人唱戲，都說女人是紅顏、是禍水，但是要我看，蠻子才是真正的紅顏禍水。雖然如果他知道我把這個詞放在他身上，他一定要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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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投靠陳霸先？」我瞥他一眼，笑了，「也是，良禽擇木而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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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談話之間，我們走到一座橋上，旁邊經過了一行人，我們便往旁邊讓路。然而那群人卻也停了下來，被他們簇擁在中間的人緩緩走了過來——正確來說，他是朝蠻子走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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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年紀約莫三十歲上下，儀容秀美，舉止優雅而不失穩重大方，一身華服看得出身份非富即貴。他溫和一笑，輕聲道：「我是陳蒨，冒昧請問，小兄弟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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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蒨！吳興太守陳蒨！陳霸先讚譽有加的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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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蠻子似乎也被這個名頭嚇到了，愣了一小會兒才回答道：「我⋯⋯我姓韓⋯⋯叫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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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兄弟，」陳蒨笑了，「不知韓兄弟可願意跟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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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說人長得美到哪兒都吃得開，這個陳蒨眼裡就只看見了一個蠻子，我則完全被忽略了。蠻子似乎也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幸運地被一個前途一片大好的青年才俊搭訕，還沒反應過來，眼神猶豫地往我的方向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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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蒨這才跟著看向我，仍是笑得和顏悅色，但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在敷衍我，「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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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我不重要，不用管我沒關係，」我連忙擺手搖頭，退了幾步，「太守大人，我相信蠻子一定很高興能服侍您，草民先告退了！」然後我轉向蠻子，「蠻子，你要好好幹啊！你不是說要做大官嗎？跟著太守大人你一定很快就能發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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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我自認很有眼力地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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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蠻子要出頭天了呢，我不能影響他的決定。以他的能力，只要肯努力，一定可以很快做大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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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也不能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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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是承聖三年，我們十六歲。蠻子成了陳蒨的侍從，聽說陳蒨對他寵愛有加。而我，離開小飯館，照著當初蠻子說的，投靠到陳霸先麾下做了一個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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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年，西魏破江陵，蕭繹被殺，陳霸先跟王僧辯各自擁戴不同的蕭氏子弟。所以陳霸先殺了王僧辯、廢了王僧辯擁立的蕭淵明，改立蕭方智為帝，年號為紹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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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來，是無止盡的動亂。王僧辯的餘部王僧智等人叛變、北齊侵略，太平二年，曲江侯蕭勃、王琳也先後叛變，都被陳霸先一一平定。然後蕭方智禪讓，權大勢大、位居尚書令與車騎將軍等職位的陳霸先自立為帝，改國號為陳，年號為永定。身為陳霸先最賞識的侄子，陳蒨的聲勢也跟著水漲船高總理軍政，受封臨川郡王。跟在他身邊的蠻子自然也有了些名氣，但是有名的原因，好像就是因為蠻子的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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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蠻子現在也不叫蠻子了，聽說陳蒨嫌這個名字俗氣，給他改名了，叫韓子高。人人都道，韓子高容貌美麗，形如婦人，是陳蒨臠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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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聽到這樣的傳言，我都嗤之以鼻。那個想做大將軍的蠻子，怎麼可能會接受這種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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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韓子高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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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開三年，我對他的印象卻還止於當初那個志氣高的少年，至於現在，我覺得，我還是多為自己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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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軍之後，我在陳霸先手下也衝鋒陷陣了不少次，升官不算慢，但是好像被蠻子說中了，我似乎真的是軍師的料，最後幾場戰役我都沒有真的去前線，只是提了一些建議，然後被採納，然後勝利。大概因為如此，上司越來越依賴我。而蠻子，不，韓子高，也開始嶄露頭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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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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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定三年，陳霸先去世，陳蒨繼位，立皇子陳伯宗為皇太子、封弟弟陳頊為安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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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我二十一歲，已經完全認了自己就跟當初的蠻子、如今的韓子高說的一樣，真的就是個軍師的命，整個人看上去就是個文弱書生，和當初夢想中武將的勇猛模樣八竿子打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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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蒨做了皇帝後，韓子高被封為右軍將軍，隔年天嘉元年，又被封為文招縣子，食邑三百戶，可見陳蒨對其之寵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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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呢？還在軍營裡慢慢熬，職稱渺小得可以。而且我真的很想感嘆一聲造化弄人，身份上，我還是韓子高手下一個將領的軍師。某日韓子高來軍營裡巡視，上司便帶上我去迎接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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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大的駿馬上，韓子高意氣風發，神采飛揚，那俊秀的容顏美麗而自信，像是天上最閃耀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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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在上司旁邊，抿了抿唇。當年的韓蠻子真的如他所說，成了天下皆知的大將軍，大名鼎鼎的韓子高；而我亦如他所說，成了一個小軍師，而且還是名不見經傳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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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子高下了馬，我和上司連忙迎上前去，行禮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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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低著頭，看不見他的表情，卻感覺到探尋的眼光從我頭上掃過，於是我把臉埋得更低，不知為何有羞於見人的難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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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司顯然也察覺到韓子高的視線，連忙陪著笑臉說道：「將軍，這位是屬下的軍師，以前幾場仗都是靠他的智謀才得以獲勝的。他啊，可是屬下的得力助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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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上司性子直，待手下的人也好，很顯然他現在就是要把我介紹給韓子高讓我有更多的表現機會，說不準就有機會升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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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問題是我真的不想在現在跟韓子高碰面啊！地位懸殊過大，明明當初是一起許下那樣豪壯的志向，如今我們兩之間人卻有著好似天上人間的差別，這要我怎麼抬得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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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啊，」韓子高的聲音仍舊像我記憶裡那樣好聽，人美聲音又好聽，還位高權重有錢有勢，他真的是要來逼死人的，「那你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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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輩子頭一次這麼希望自己是個啞巴，但是就算我不說，我那很愛替人操心的上司也立刻聲如洪鐘地替我答了：「啟稟將軍，他叫程子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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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發誓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對一個人動了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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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最讓我害怕的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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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子庭？」韓子高複述一遍我的名字，笑了起來，溫潤地說：「正好，我手下正缺一個智囊。子庭，你可願意跟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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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是問的，但語氣感覺卻像是在命令。我暗地裡嘆氣，抬頭，迎上韓子高笑意盈盈的視線，按著規矩行禮，不卑不亢地說道：「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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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時和少年時的記憶在那瞬間清晰可見。我們約好了要一起做大官，看誰能做得大；我們約好了要一起從軍，當初的韓蠻子說他要做大將軍，我說我也要做大將軍，還說他做軍師就好。然而如今，大將軍是他，軍師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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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他要我跟著他的目的是什麼，但是我覺得，很難堪，非常難堪。這對我來說，是無聲的譏諷——當初一個窮困的作鞋人家的孩子，成就卻比識字懂寫的我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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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輸在了哪兒？是機緣嗎？是容貌嗎？如果當初陳蒨看到的是我，而不是如同美玉一樣耀眼的韓蠻子，接下來的發展會不會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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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時間不可能倒流，所以這答案不會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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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年天嘉二年，韓子高升任員外散騎常侍、壯武將軍、成州刺史。我都在一旁冷眼看著。看著他身上的光環越來越刺眼，讓黑暗中的我有幾分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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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嘉五年，晉安發生動亂，韓子高率軍平定。陳蒨十分滿意，讓他升為通直散騎常侍，晉爵為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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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子高在這之後特別設宴款待我。我則完全處於狀況外。好好地他幹嘛要請我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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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間，他笑著朝我舉杯，「子庭，這次平定晉安動亂，實在是多虧了你出謀策劃，才能贏得勝利。來，我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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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連忙起身行禮，「將軍客氣了！將軍用兵如神，屬下哪有出到什麼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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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我這麼說，韓子高反而不高興了，「子庭，你與我見外什麼？以前咱們還挺要好的，怎麼現在你總對我這麼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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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跟我好的是韓蠻子，不是韓子高。我雖在心裡這麼想著，嘴上卻還是一套最標準的答案：「將軍，尊卑有別，屬下不敢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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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庭，你這話掃興，」他搖頭，「我們明明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多年沒見了，你卻好像一點也不開心。雖然現在我是將軍了，但我們還是能跟以前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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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一樣？我們都不像以前那樣天真了，這些年的歷練讓我們都找不回自己最原本的樣子。我強迫自己笑得燦爛，開口道：「這樣啊？那將軍介意屬下私底下叫你蠻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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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啊，有什麼關係？」他毫不在乎地回答，笑著說：「那是我的本名呢。但是連皇上都只喚我子高，子庭你這麼叫當然好，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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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猛喝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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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嘉六年，韓子高任右衛將軍。而他的貴人，也就是那位勵精圖治的當今聖上，陳蒨去世，得年四十五，距離我和韓子高在建康那座橋上遇到他已經過了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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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陳伯宗繼位，年號為光大。而陳蒨的弟弟陳頊成為輔佐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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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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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子高這段日子十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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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安的原因我其實能理解。都說功高震主，韓子高就是個極經典的例子——官位大、手握兵權，哪個做主子的不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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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我猜，猜忌他的不是陳伯宗，畢竟陳伯宗是陳蒨的兒子，可能看人的眼光差不多，還讓韓子高升官做散騎常侍；猜忌韓子高的應該是負責輔佐陳伯宗的陳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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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是很有能力的人，陳頊總覺得韓子高包藏禍心，欲謀大陳江山。我想這大概是所謂的同性相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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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保證，韓子高是打死也不會有這種想法的。他對陳蒨忠心耿耿，自然會為大陳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但很顯然陳頊是所謂的陰謀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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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我沒有想過，陳頊會想要害死韓子高，而且還找我當幫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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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我小小的宅邸裡，迎來了這一位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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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能光臨寒舍，真真是蓬畢生輝，令程某受寵若驚。」我行禮，暗自猜想陳頊此次前來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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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家的血緣挺好的。陳蒨俊秀，陳頊也不遑多讓，生得十分俊美，身形高大，一看就知道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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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領著這位貴客到了前廳。陳頊笑了笑，摒退其他人，只留下我一個，開門見山地說：「這個嘛，我有事想請程先生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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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事？」我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明所以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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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頊還是微笑，「聽說，韓子高很信任與他是好友的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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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子高的確信任我，但這有什麼問題嗎？我不答話，靜待他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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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先生應該能十分容易地進出韓子高的居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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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確能，但我看不出來這能幫上陳頊什麼忙。我還是保持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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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希望，程先生能把此物放入韓子高的居所。」陳頊說著，從衣襟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東西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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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過一看，不禁瞪大了眼。這全是跟北齊官員的來信啊！內容還是一些條件交換，換句話說，這是通敵！這是叛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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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復震驚的心情後，我叫自己冷靜，面無表情地看向陳頊，淡淡地問：「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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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什麼意思。」陳頊笑，那笑容讓我聯想到了笑裡藏刀，「不過，若是程先生不願意，那麼以通敵叛國之罪被處刑的，就會是程先生。畢竟，證據已經被你自己握在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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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陳頊這個分明是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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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給我兩個選擇，要嘛替他做事，要嘛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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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選擇題其實根本是只有一個選項。那是人性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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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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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要我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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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簡單，」陳頊微笑著說：「把這個東西放在韓子高的居處內，然後根據我的指示出來指證他叛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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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頊接著又給了我許多提醒，好一會兒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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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栽贓韓子高確實非常簡單。他對我根本沒有戒心。我找了個由頭上門拜訪，從國家大事談到內宅小事。韓子高前幾年成親了，還把他爹接了過來，如今家庭美滿、事業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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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實說，他的運道好得讓人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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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大概就是因為這份連我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嫉妒，幹了這麼一件有違義理的事。趁著韓子高被府中下人找去處理事情的空檔，我把陳頊交給我的書信，放在了韓子高的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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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大元年，我和陳頊的一個心腹，前上虞縣令陸昉一起據報韓子高謀反。他被押下去時一直盯著我。我看不懂他的表情，也不想看懂。因為我知道，我真的是一個爛人，他一定是對我失望透頂，正如同我對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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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子高信任我，我卻背叛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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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子高被處死，這一年，我們三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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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大二年，陳頊廢掉陳伯宗，自己做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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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一道秘密的聖旨下到我家，還附贈一帖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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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知道陳頊的一個秘密，我知道他陷害韓子高，單就這件事，就夠他想要除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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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這事毫不光彩，他不可能允許知情的人活著。簡單來說，我的利用價值已經沒有了，那自然可以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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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這還算不上什麼兔死狗烹。我根本不在陳頊手下做事，我是韓子高的軍師，沒什麼名氣，我死了不會有人知道，他這樣頂多是殺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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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這樣，我反倒踏實了。韓子高啊，是我程子庭對不起你，你看，如今我的報應來了，你應該也可以瞑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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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服了毒，坐在桌案前，靜靜地等待藥效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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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闔上眼，想起了好多事，幼年的，少年的，青壯年的，一幕一幕，都是我跟韓子高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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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他出名了，死得也震撼，我卻什麼大事也沒有做，甚至背叛了朋友，死得還這樣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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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嘲地笑起，回憶來到二十年前的會稽山陰，那個淳樸的小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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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坡上，兩個孩子正發下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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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做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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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那咱們以後一起做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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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做大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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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蠻子，我看來世咱們還是別做大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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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官，一點也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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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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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為了這個歷史暑假作業，犧牲了好多時間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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