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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過期愛情〉

我很喜歡喝牛奶。

牛奶是一種很特別的飲品,它適合所有季節與時辰,冬天時的溫熱,夏天時的冰沁,清晨的活力,睡前的暖意。

睡不著的時候,來上一杯濃醇的牛奶令人感到特別安穩。這安心的感覺總讓我想起他。

他是一個很體貼的人,話不多,沉默卻伴隨著行動。

他從來沒有說過愛我,   但總習慣在走路的時候把我護在馬路內側走,習慣替我綁緊我沒察覺早已鬆脫的鞋帶,他會記得我老是記不住的生理期,並且送上早已備好的暖暖包和熱飲。

他知道我常常失眠,所以他也養成睡前替我溫一杯牛奶的習慣。他擔心他不在的時候我會睡不著覺,所以買了很多很多牛奶放在冰箱裡。

冰箱一打開,滿滿當當,爭相湧出幸福的氛圍。

我們常常一起唸書,一起看電影,一起逛街,一起做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即使什麼都不做,我們也常常就這樣待在一起。

有他的日子很幸福,我的失眠在他的細心照料下漸漸痊癒。

透明的相伴氤氳開幸福的光暈,流光溢彩,美得讓人忍不住質疑它的真偽。

冰箱裡,喝空的牛奶瓶總會被新的補滿,濃醇的香氣,沒有留下任何寂寞足以滲入的空隙。

當時的我從來沒有想過結束的時刻會來得這麼快。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越來越忙碌。

他開始有忙不完的工作,赴不完的約,上不完的課。傳出去的訊息變成投入池中的硬幣,我只能獨自守在池畔,期盼著願望得到回應,卻每每只有水面逐漸捻熄的漣漪,一片死寂。

原本有他相伴的時間成了綿長的留白,一個人的時候,我只能躺著發呆,偶爾看看電視,滑滑手機,聽聽音樂,翻翻冰箱。

冰箱裡,牛奶開始一瓶一瓶的空了。卻不再有他偷偷替我補滿。

夏陽開始趨於暴戾。肆無忌憚的高溫加速著所有事物的熟成與敗壞。

躁鬱的午後,我在家待不住,於是決定出門去做些原本是計畫和他一起做的事。

我不斷轉換交通工具,顛簸的公車,飛梭的捷運,擁擠的街道。沉浮在黏稠的台北人海裡,我竟感覺異常寂寞,飄渺如滄海一粟。

西門町的溜冰場,到處都是前來避暑的人們,成雙成對的情侶尤其多。我換上溜冰鞋,冰刀劃過光滑的冰面,一刀一刀都在凌遲著心底某一塊逐漸坍塌的角落。

我看見他了,我朝思暮想祈禱他出現在我眼前的夢,如今真的實現了。他穿著溜冰鞋,嘴角是我再熟悉不過的笑容,手心裡牽的卻不再是我的手。

驟降的低溫驅走夏季的暑氣,驅走所有感情的餘溫。

我在遠處看著他們。他唇角上揚的弧度,雙眸寵溺的凝睇,一切都和記憶中如此相仿,唯有他瞳仁裡倒映的身影始終無法重疊。

那個笑靨如花的女孩曾經是我。

沒多久我就回家了,吃不下晚餐,只好趕自己上床,睡不著覺,只能硬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夜裡鑽進窗簾的月光刺得我眼睛好痛。我拿手臂遮住光線,手背上卻沾滿一把濕漉的灼熱。

我重新染上失眠的毛病。

每當夜幕低垂,泛黃的昔日彷彿覆上陰濕泥壤的種子,回憶蛀蝕著空洞的思緒,盤根錯節,想念逕自紮根,摧枯拉朽地蓬勃生長茁壯。

病症發作的時候,總得折騰兩三小時才能淺淺的入眠。張狂的惡夢不斷把我重新扔回遍佈棘刺的現實,扎人的疼痛竟然無處迴避。

我終於忍不住,坐起身,正視他遺留下來的滿地狼藉。

生日時寫給我的卡片,聖誕節替我繞上的圍巾,我們出遊的紀念品,我們看過的電影票根。

這些被我珍藏在心底的回憶對他來說和滿地廢紙屑一樣廉價,他什麼都沒有帶走,意味著他所留下的早已失去擁有的必要與價值。

我打開冰箱,也許牛奶可以撫平我焦躁的情緒,換一夜短暫的睡眠。

冰箱裡飄浮出大團大團清涼的霜霧,裡頭空盪盪的,沒有食物沒有水果,只剩下他以前帶給我的牛奶。

我們的愛情是這些封存著幸福的牛奶,溢滿了霉味。

其實這段關係很早就過期了,變質了,它四溢開來的腐敗氣味,濃烈得叫人窒息。

而我明明知道,卻還是艱難地吞嚥著,嘗試汲取殘存的甜美。

因為,我很喜歡喝牛奶。很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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