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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魔法

這是姐姐教我的家族私傳魔法。

夏至的午後,確定球鞋的鞋帶已經綁緊,隨身聽電池滿格,耳機功能正常後我從玄關步出家門;離日落還有一段時間,但天空卻已輝映著一種即將黃昏的氛圍,宛如電影接近結局時由配樂堆疊漸漲的情慾。

把隨身聽設定至單曲播放,不斷不斷地重複;音樂播放後,由慣用手同側的腳踩下重拍開始行走;藉由歌曲的節奏保持同樣的速度,而踩在重拍上的腳不可換邊,步伐也不可中斷,等到歌曲已經讓人忘記第幾次重播後,你最想見到的人就會由夢中主視眼的那側慢慢跟上與你同行。

據說人在現實生活與夢中的主要視力是由不同眼睛所擔任,生活中的主視力若是左眼那麼夢裡就由右眼看東西;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我的右眼近視比較深,夢境總是看不太清楚,又或者就是在夢裡拼命地想看清楚而太用力導致右眼視力比較差?

過去近一年的時間我都在尋找最適合今天拿來當作時間軸的曲子,我的步伐偏快,所以需要節奏快一點的歌,經過了好幾個月每天不同歌曲的測試,總算找到一首無須刻意放慢或加快速度的完美歌曲。

為了不讓步伐中斷,今天我刻意挑了一條不會被紅綠燈以及車流打擾的田間道路,抱著期待又緊張的心情上路。一波波輪番搖曳的綠色稻田、略帶一絲溫熱吹撫而過的夏風還有高高佇立的黑板樹以及看守私人球場總是搖著尾巴蹦蹦跳跳的小黃狗⋯時光像從多年前就暫停了一樣,沒有任何改變。

這條田間小路,是小時候常與爸媽和姐姐一起聊天散步的路線;而這條路同時也是我跟死黨敬敬一起去游泳後騎腳踏車狂飆的最佳路線,一邊拿濕答答的泳褲互丟一邊抄對方的車,把在游泳池畔竊竊私語的祕密八卦和夕陽一起拋在腦後狂飆而去,帶著充滿飢餓細胞的少年肉體各自回家。

然而跟我分享著同一個青春期飢餓頻率(心理上或生理上)的死黨卻在去年夏天溺水翹掉了。毫不猶豫脫掉上衣和新買的球鞋,噗通跳入水裡救起違法海釣的釣客,自己的命卻被海龍王釣走了。

逞什麼英雄啊笨蛋!

「真是笨蛋中的笨蛋,你他媽的讓我見到你一定先揍你一頓。」

但是前提是要讓我見到你啊。

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隨著節奏由步行改為慢跑。轉進游泳池的那條小路,閃過一整班腰上圈著游泳圈的幼稚園小朋友後繼續前進,一邊思考著萬一這段路程不夠長該接到哪條備用路線?

心裡有了兩個備案,此時從呼吸和音樂的空檔隱約感覺到後面有人跟來;我心裡一瞬間閃過了許多複雜的情緒,興奮、緊張、不知所措、以及期望落空的害怕。

瞄到地上太陽照射出的人影逐漸靠近,一隻腳踩進了我的視線邊緣。

「敬!⋯?」

「⋯⋯媽?」話還沒出口又吞回去,結果跟著我的步伐跑在右側的竟然是我媽媽。

「嘿!這麼健康出來慢跑啊?」媽媽說。

「嗯,對啊~」我拉掉隨身聽的耳機,心裡有點失落⋯

「最近在學校好嗎?好久沒跟你這樣一起走這條路了呢!」媽媽笑著,非常俏皮地。

「嗯,還不錯啦,這學期應該可以歐趴。」

媽媽和我一邊慢跑一邊聊天,大多在聊學校的事情,其實仔細想想的確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跟母親這樣單獨聊天了。

「還有參加游泳社嗎?」媽媽問。

「嗯,有啊!」我答,並且用手抹掉額頭上的汗

「該不會是為了社團裡的正妹才撐這麼久吧?呵呵~」

「哎唷~媽妳怎麼這樣!才不是咧!」

「哈哈哈哈哈哈哈~開玩笑的嘛!」

「我超認真的耶!明年我就要升社長了呢!」我不自覺得意地挺起胸膛。

「真棒!」媽媽稱讚我,並遞給我一條毛巾。

「不要太晚回家,差不多要吃晚餐了喔~」

媽媽加快腳步往前跑,舉起右手向我揮揮。

「I'm   so   proud   of   you.   see   ya!」

媽媽稍遠的聲音說,此時只能從逆光中辨識耀眼的剪影。

「等會見!」

我抓起毛巾在臉上和脖子胡亂抹著,擦擦後頸和腋下再抬起頭時母親已經消失在轉角的彎道。

毛巾鮮艷的配色吸引了我的注意,孔雀藍的底色以及桃紅色的北極熊圖案,這⋯?

這不是前年我在一場名為“寶藍金礦”的夏日音樂祭買來送給敬敬的紀念品嗎?

我停下腳步,天色就像被按了快轉一樣迅速暗了下來,路邊只剩下不斷喘氣的我和田間漸漸鼓譟的蛙鳴。

回家的路上我看著那條孔雀藍色的毛巾,努力回想著剛剛的情境,那的確是我的母親呀!然而仔細想想,我的母親是個左撇子,小時候牽我出門都是讓我走在右側,她並不喜歡在同行的時候站在右邊⋯難道剛剛那個,真的是敬敬?

「敬敬⋯」

回家後才知道,媽媽跟姐姐今天早上就去南部探望奶奶了,我看著毛巾突然想哭。

然而我卻開始大笑。

「敬敬你這孬種,怕被我揍就用我媽的樣子出現,蠢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到我眼淚都流出來了。

吶,敬敬,原來夏至魔法是真的。

回作家的PO

回應(1)


先來坐沙發~

一邊吃麻油雞&粽子,一邊看夏至的文,人生一大享受~
2012-06-22 12:44 透過電腦版 回應
謝謝草來捧場~哈哈
昨天驚覺這篇文章是兩年前的夏至寫的了,時光飛逝阿阿阿阿阿阿 orz
2012-06-22 17:17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