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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章 】 隱

         是她,果然是她……紫竹……

         紫竹,怎麼會是紫竹,他的紫竹應該還在京城的家中收拾著行裝,等他這一仗結束後和他歸隱山田。

         她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

         不,這不是紫竹,紫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她柔情似水,溫婉恬靜,她不是那個狠厲的鬼面將軍;她沒有武功,她不可能來戰場,也不可能會像現在這般鮮血淋淋地躺在他面前。他伸出手,像是要確認心中的答案一般顫抖地一遍遍擦著女子嘴邊的血跡。

         彷彿感覺到身前的人心中無比的震撼,女子又吃力地張開了眼,眼神緩緩凝聚起來,她努力地抬起手,纖細的手指微微觸碰到放置在她臉頰旁的那隻手,又無力地垂下,對著眼前那個一臉不信,震驚無措的人女子微微一笑,只是笑時,她口中的鮮血又一湧而出,讓她的笑顯得淒厲萬分,看著男子的眼睛,女子虛弱地喚了聲:「相公。」

         承影臉色驀然慘白,渾身無法遏制地顫抖起來,卻突然回過神來,迅速出手,封住女子心口處的要穴止住血。

         他小心又著急地動作著,薄唇張張合合,卻出不了一絲聲音。女子清雅的面容被豔紅的鮮血沾染,此刻如同羅剎般可怖。承影將手按在她的心口,不要命地往她體內輸入真氣,眼中深沉濃烈的哀傷與絶望流瀉。

         沒有用,沒有用,承影血絲通紅的雙瞳裡滿滿的都是痛徹心肺的表情。即使他將自己全部的真氣都輸給她,也只能讓女子多延長一刻余喘息的時間,女子的傷勢是他所致,他又怎不知曉女子已是回天無力。

         女子的神志清晰了些,望著自己的丈夫,她忍住心口的劇痛,輕聲道:「相公,不用費力了。」

         「紫……紫竹……」承影沒有停下動作,嘶啞的聲音艱難地喚了聲女子的名字.

         紫竹慢慢點頭,總是淡雅矜持的眼神此刻是不同往日的深沉莫測,她有些吃力地輕笑道:「相公,記得你四年前在京城門口放走的那個蒙面殺手嗎?……紫竹一直……沒有告訴相公,紫竹還有相公更熟悉的一個名字,霽華……」

         霽華?那個多年前便名揚江湖的女殺手,那個出手狠絶,亦正亦邪的影子殺手?人們只知道她出身漠北,其餘底細卻都不明,她無門無派,獨自闖蕩江湖,接手殺人的生意,霽華殺人無數,然最後查出的那些被殺之人卻皆為奸逆歹毒之徒。只是在三年前,不知何故,她便於江湖中消弭了蹤跡。

         承影的記憶漸漸清晰,四年前……他在京師城門處撞見受了內傷被官府追捕的殺手霽華,雖為官場中人,他對這個女子卻也不由有幾分欽佩,其後,卻是自己掩護她離開了京師。

         原來,那個殺手霽華……就是她?

         沉穩醇厚的真氣讓紫竹心口的疼痛減少了些,提了些精神,卻更似迴光返照,她閉上眼又輕輕得張開,「呵呵,殺手本無情,誰能想無情的殺手卻會愛上一個敵國之人,情傷人,人悲離。」

         承影痛苦地呼吸著,看著眼前這個他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漆黑的眸中是被欺騙的憤怒,是得知妻子身份的震驚,然更多的卻是深深的悔疚傷痛。他彎下腰去,將妻子的頭攬在懷裡,一遍遍艱難地問著;「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殺公主嗎?」紫竹吐出一口氣,慢慢輕笑道:「呵呵,相公,紫竹等了你三年了,你有無數次的機會可以上遞辭函,可是……咳……你忘不了她,你捨不得你那個美麗的公主,所以,我只有殺了她,讓你死心。」

         「兩月前,相公那晚的諾言,讓紫竹好感動,其實紫竹今日本無意殺公主,欲放你們歸去,然後便退出漠北軍營,與相公一同歸隱鄉田。但你們方才的話,紫竹聽到了。同生共死……招為駙馬……死同穴……相公,原來你竟願與她同生共死……咳……喜歡到願意背叛我們的誓言?」

         「呵呵。」女子又笑了,那笑是與往日不同的桀驁決然,胸肺震動,一口血又湧上喉嚨,女子嚥下那口咸腥,又道:「我霽華看上的男人……怎麼能夠背叛我?」

         紫竹的聲音漸漸有些低下去,她目光沉沉地看著自己的丈夫,淡淡地笑著,「我本來想要你的命……那樣你就不會違背了你的誓言,你依舊是紫竹心中信守諾言的相公。不過……紫竹不會讓你寂寞的,你死後,紫竹便會立刻來與你相會,可惜,紫竹在最後還是心軟了,紫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無心的霽華了,有了心有了情的紫竹對自己心愛的男人下不了殺手。」

         承影的心宛若刀割,他緊緊握著妻子滿是鮮血的手,那手冰冷地讓他心驚。

         「相公,」紫竹喘息著問道,「如果相公知道是我欲取公主性命,還會殺了我嗎?」

         「會!」承影哽咽得道出他的答案。

         他會殺了她……

         世間難處,忠義難兩全。公主,是他發過誓效忠的人,他要保證她的性命,即使……即使那人……是他漸漸愛上的女子。

         「呵呵……」嚥下一口血,紫竹斷斷續續地輕笑了幾聲,每一聲笑都震得她破碎的胸腔有如鼓錘重擊,每一聲笑聲中都隱藏著無盡的蒼涼。笑過後,紫竹平靜下來,她的眼中再沒有失望與悲痛,只有深深的平靜與明悟。

         是啊,她不過是與他結髮堪堪三年的妻,一個因為他所愛之人開的玩笑而娶的妻,又怎能比得上在他心中停駐了十六載,難以磨滅的影子。

         紫竹,她其實不若外表看來的柔弱遜服,她願為自己的相公隱褪自己的鋒芒與狠厲做一個溫婉嫻雅的女子,可她,卻永遠有著那個驕傲決絶而堅韌悍勇的靈魂。

        

         紫竹看著宛若一下子憔悴蒼老了的丈夫,看著他痛苦的神情,心中,卻是從未有過的輕鬆與釋然,她輕聲道:「相公,紫竹再為你唱一曲小調如何?」

         女子淡淡得笑著,推開了承影置在她心口的為她輸入真氣保命的手,蒼白失色的雙唇沾染著血跡,彷彿塗抹上了豔麗無比的胭脂。紫竹紅唇輕張,像往日為她相公唱曲時一般,輕聲委婉地唱道:「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淒婉低啞的歌聲,在青河谷中縹緲迴蕩,紫竹艱難地喘息著,承影渡給她的真氣在她的體內漸漸不能凝聚,她使勁拉回迷離的意識,最後一眼望向自己的丈夫,破碎的曲調慢慢流淌,「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

         罷了,罷了,罷了……

         黃昏白馬坡,長嘯悲鳴……

         ……

         白馬坡一役後,被提升為中軍長令將軍的承影留辭函一封,再不知所蹤……

         ……

         四月清湖,湖中倒影著一片紫竹林,影影綽綽,蔥翠茂密。那一枝枝深紫色的枝幹雖是細小卻異常得柔韌挺拔。竹林前一座孤零茅屋,房門輕掩。屋旁圍著的竹圈中養著一群活蹦亂跳的家畜。

         清風拂過,竹林沙沙細響,細枝也在輕輕搖擺,翠綠的嫩竹葉零零飄落,落在一座緊靠著茅屋的孤塚上,薄薄覆蓋著,宛若一襲碧色的衣裳。

         ……

         到那時,我們便守著一畝方田,春耕,秋收。蓋一座茅屋,養一群家畜,生一窩小孩,然後在茅屋周圍種上你喜歡的紫竹,植一片紫竹林……

         風中彷彿傳來一個男子溫柔述說的聲音……

         ……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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