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番茄炒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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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下班的點鐘剛過，夏天的天空則尚未轉暗的午後末尾。年輕獄卒在那扇半開鐵門前，查覺到了什麼，而疑惑的停住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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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只是單純的違和感，然而隨著青年將頭探進鐵門後，那份疑惑便更甚了一步。門後的空間，是個一目了然的廚房；牆邊被流理台和瓦斯爐佔據，中間躺著一張乾淨整潔的料理台，整齊地擺放著擀麵棍、烤盤和鋼鍋等等。諾大的牆面釘滿掛勾，平底鍋、炒鍋、蒸盤、大小不一的鍋蓋和鍋鏟⋯⋯富有邏輯的並列著，角落的鐵架則擺放蒸籠、燉鍋、以及多數人難以叫出名子的兩三個奇特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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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潢和絕大多數的廚房同樣走白色系，除了流派略嫌雜燴的廚具，似乎就是個隨處可見的餐廳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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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起青年疑竇的亦不是這空間本身，而是料理台前，那道眉頭深鎖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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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沃爾特，難得你這時間還沒開始試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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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抬起了頭，一雙醒目的艷綠色眼睛，此刻毫不避諱地浮著苦惱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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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呃，主恩。明天的菜，遇到了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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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喚作謝主恩的獄卒，稍稍感到驚訝地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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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識沃爾特的時間並不短了。從數年前任職於此開始，他們就在被菜香吸引的日常裡，漸漸熟識了彼此；而不同於監獄裡和美味不沾邊的大鍋伙食，青年儘管並不天天開火，煮出來的料理卻是絕對的飯店水平。雖然與此相對的，每次的成品也都只有幾人份量、並且經常需要為初次接觸的料理奉獻試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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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如此，年輕廚師的手藝還是不容否認的。謝主恩極少看見他在料理上躊躇，更遑論困擾到連做飯的動作都無法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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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那個傢伙嗎⋯⋯平常都還算老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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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他臨死前就突發奇想，點了什麼古怪的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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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一面說著有些不滿的皺起眉，卻見對方迅速的搖了搖頭，紮在腦後的一撮白金色頭髮跟著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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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爾特並不是供應所有犯人日常伙食的廚師。儘管具體情形大多數人都不甚清楚，但最廣為流傳的說法，是他在六年前、被典獄長以私人的名義雇用至此；而從那時候起，工作的內容就只有一項：為隔天即將處死的犯人料理最後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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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批量製造且粗糙的日常伙食，這最後一餐，犯人擁有指定內容的權利。在處刑的前一天，沃爾特會從獄卒那裏接到消息，從而採買並製作那量身打造的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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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理所當然的，絕大多數的囚犯，都幾乎沒有品嘗它的心情。年輕的廚師卻像是完全不明白這點似的，每每見他轉開爐火時，秀麗的眉眼總是凝著一股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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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主恩不是很能理解，無論是友人對待那份菜單的嚴肅，還是這荒腔走板的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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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其實他也並不在乎，因為並不討厭在下班後窩在這裡，看對方對著那小小份量的菜餚露出一臉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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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真稀奇啊。來這裡這麼久了，居然還有你做不出來的料理。」更何況──在前一天沃爾特試做時，他還經常有多出來的實驗品可以吃。熟練的拉來角落一張椅子，謝主恩以面對椅背的姿勢張著腳坐下，一面盯起砧板上的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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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們高貴的客人究竟點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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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那裏的東西意外的簡單；幾顆雞蛋，番茄，還有已經切好的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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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這幾樣東西聯想出一道料理並不難，但他不是很相信第一個跳到腦海中的答案，至少到對方開口回答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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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茄炒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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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恩微微張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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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停頓了幾秒，直到他終於確認對方沒有在開玩笑，才一臉無語的開口。「那個的話，我倒是會做呢。需要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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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我不是做不出來⋯⋯雖然在這之前確實沒做過，不過只要上網一查，就能看到很多的食譜。」掏了掏口袋，沃爾特面無表情的秀出還能看見i-coo*介面的智慧型手機。「但問題就在於⋯⋯太多了，僅僅靠這麼一個詞，跑出來的料理方法實在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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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辦法確定我該做的，究竟是哪一種番茄炒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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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原來是這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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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螢幕上數千筆的搜尋結果，謝主恩露出了有些理解的表情。番茄炒蛋，這乍聽之下既具體、又極為簡易的菜名，實際上卻是一個模糊不清且複雜度極高的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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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很簡單；正是因為過於簡易，它幾乎成了每家每戶必煮的終極家常料理，而這種萬人皆煮的現象恰恰導致了它的煮法可說是有一千位廚師、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簡單說起來，儘管字面上同樣是聽到「番茄炒蛋」，每個人心中想到的卻是各種各樣，並且判斷何者才是正確的標準可以說是根本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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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隨便選其中一種做就好了吧？」主恩快速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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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不管是做出哪一種，都沒有人能說他錯。造成沃爾特煩惱許久的劣勢，實際上換個角度來看，也能說是一種自由發揮的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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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年輕的廚師不予認同的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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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道經典家常料理，隨著每個家庭口味的不同，每個人心目中都有一道自己所認為的，代表家的味道的番茄炒蛋。」書面體的行文明顯是才剛從網路上查到，由沃爾特的口中唸出，卻奇怪的並不令人感到彆扭。「那麼，儘管這個詞本身的定義千奇百怪，當犯人說出它的名子時⋯⋯他心中一定也有某道她所想像的，特定的番茄炒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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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出她心中所想的『那道料理』。這件事情，才是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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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眼神裡，帶著令人啞然的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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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在那一瞬間凝結住了，獄卒與廚師相互瞪著對方，用彷彿能把人瞪出個洞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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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或許在瞪人的只有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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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吁出了一口氣，謝主恩舉起雙手表示投降。不論自己是打算做出多兇惡的表情，沃爾特直直看回來的眼神，都沒有其他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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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看著說話的對象，並且無論對方擺出什麼臉，都沒有逃避視線的打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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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知道了，我去幫你問吧。明天一大早就過去，等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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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從清早開始，就是個無可挑剔的晴天。從不帶彩度的水泥圍牆裡看出去，幾片雲朵白而發亮，天空的藍色鮮豔至幾乎令人髮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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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太陽下山前，這扎眼的顏色始終沒有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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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弄著餐盤裡最後幾片蛋花，謝主恩無聊的窩在他的慣用椅上，找不到事做卻又不肯離開。時鐘的指針已經過了六點，再過一會兒，天就會黑下來了吧？一直到那個時候，再走出這個密閉空間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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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知怎麼的，現在不是很想看到太晴朗的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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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將最後的殘渣收拾掉，獄卒將餐盤往前一遞，立馬感受到它的重量被他人接過而消失。沃爾特似乎等待這一刻許久了的，一轉身就迫不及待扭開水龍頭，開始沖起終於到齊的待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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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能吃呢。」他罕見的主動向獄卒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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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那麼多，不吃完也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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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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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廚房再次陷入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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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室內只剩下碗盤的聲音，直到謝主恩察覺對方臉上的困窘。他趕忙直起了背脊，腦子快速的運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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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青年幾乎是衝口而出，「沒想到你會做這麼多嘗試呢，我是說，在問到答案的時候。我以為，這下就真的不用試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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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不知是為話的內容還是對方主動搭話這一措舉本身，洗著碗的雙手驚訝地一頓。「我覺得，那個答案就跟回到原點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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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全然吧？謝主恩思考了一下，腦子裡浮現今早對話的那男人的臉。蓬亂的黑髮，年紀目測近三十，一雙眼睛下垂而無神。和至今為止見過的犯人相比，並沒有帶給他特別的印象，至少直到他們對話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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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最懷念的，代表家庭味道的番茄炒蛋。那是道怎麼樣的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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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輕的獄卒如此詢問，男人幾不可見的皺起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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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啊。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想吃一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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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噹！洗碗槽傳來很大聲的，炒鍋被放進水槽的聲響。猛然被從回憶裡抽離，謝主恩甩了甩頭，姿勢就像急著將耳朵甩乾的落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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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恩，能幫我個忙嗎？剩下的這段青蔥，用塑膠袋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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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覺得剛才的對話已成功破除尷尬，沃爾特臉上的表情恢復自在，開始請求他一動不動的客人幫忙。他一向是這樣的，儘管已經（在謝主恩的要求下）習慣了直呼其名，並且每每對方到來都會幫忙收拾殘局，話語的開頭依然總是問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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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所謂的民族性吧。謝主恩一面抓過青蔥，在心裡暗忖著。無論是認真的請求許可，或是對那一小盤番茄炒蛋全力以赴，或許都是青年刻在基因中的性格使然──他這麼想著，不知怎麼，心情微妙的好轉了一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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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個認真的傢伙。」於是他再次向對方搭話，「大概從小就是這樣吧？吃飯的時候，會默數咬二十下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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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全然陌生的比喻，沃爾特歪頭表示困惑，又有些不確定自己該怎麼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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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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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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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呢，小時候⋯⋯應該更加狂放一點吧，我。嗯，其實自己也不是很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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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不確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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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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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音量漸漸小了下去，只剩一旁友人投過來好奇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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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碗盤全部清理完成，廚房外天空已經如謝主恩當初所願，成了宣告日落的橙紅。他等了一會，直到沃爾特疊好了那襲廚師服，套好上衣，並拎起那陳舊的海軍藍側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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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是炎炎溽暑，夜晚依然仁慈的透出幾分涼意。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偶爾大笑，偶爾又兩人都懶得說什麼，那樣一路踏過到捷運站為止的老舊騎樓。一直到站在等車的月台前，沃爾特轉過了身，要和友人前往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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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對方有些猶豫的叫住，而那雙黑褐色眼裡，似乎還帶一些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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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果然我還是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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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主恩微微抿著嘴，「我們洗碗的時候，你原本是想說什麼？⋯⋯先說一聲抱歉了，如果問到你不想回答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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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髮青年愣了一愣，沒想到剛剛未完的對話，會令對方如此在意。「沒什麼，不是太值得一提的事情。」他的眼神變得有些閃爍，卻又不希望對方認為自己是存心疏遠，而躊躇著不敢就此將對話結束。「嗯⋯⋯為什麼這麼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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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後來，你一直露出好像在想些什麼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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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主恩的回答來得意外篤定，他老早注意到了友人的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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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沒有什麼。想想以前的事情，突然有點感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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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哦。陷入回憶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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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那樣，雖然起因確實是想到以前的自己。然後就開始覺得，人其實意外的很容易改變啊⋯⋯什麼的。我們所謂天生的性格，其實經常可以因為一點重要性都沒有的小事，就發生一百八十度的大翻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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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這種東西打一開始真的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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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時，沃爾特說話的語氣已經不像是在回答自己，也不單單僅講述這數十分鐘他所思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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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跟自己分享些什麼，謝主恩清晰的察覺到，而那可能是某些他想了幾個月、幾年、乃至幾十年的問題。不自覺間，他的眼神專注了起來，在最後一句話從對方口中吐出時，車站的喧囂竟好似都一時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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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曾經吃過那個味道的話，或許他也不會在那裏。只是突然這麼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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