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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2016   06   04   禮拜六   08:42

這裡是一棟位於高級住宅區的公寓。在903號住家中,住著一位名叫李文雲的國中青少年,跟他的母親。

李文雲一大早起床來到客廳,就看到他的母親正在廚房不知道在忙什麼。

「媽?你在幹麻?」

「你的朋友今天不是要來嗎?我總要做些點心招待客人吧?」

「用不著那樣啦。」

「那怎麼行。」

確實,李文雲的朋友不久後就會到來,不過他並不希望媽媽為了這點事情勞煩。因為,雖然稱之為「朋友」,但交情並不是真的有那麼好。

他很喜歡母親做的各種蛋糕或餅乾,而且老媽的手藝說不定比一般的糕點店還要好。正因如此,他實在不覺得他的那些朋友值得母親這樣招待。

「今天是他們第一次來我們家對吧?所以,當然要給他們好的印象呀。」

身為國中生的李文雲已經明白這就是所謂的做人處事的道理,畢竟自己也是因為同樣的打算才邀請朋友來自己的家玩的。

不然,說不定自己在學校不會有什麼朋友。

「...知道了啦。」

反正自己也沒有立場說老媽什麼。

李文雲正沮喪地想回自己的房間時,輕快的鈴聲從玄關傳了過來。

「啊,一定是你的朋友,快開門吧。」

他沒好氣地走到玄關開了門,門外站了三個跟李文雲一樣年紀的三個青少年。

「唷。」

「我們來啦。」

「...你好。」

從右到左分別是吳平強、陳家偉跟林庭善,都是李文雲的同班同學。

以身為國中生來說稍微壯碩的吳平強帶頭,看起來有些開朗的陳家偉,和有些內向的林庭善也跟了進來,他們都沒有什麼顧忌地就穿著鞋子踩進了自家的客廳。

「伯母好!」

「哎呀,你們好。」

吳平強隨便打了聲招呼後,就進了李文雲的房間。另外兩個人,也跟在他的後面。他那種強勢的態度,就好像剛剛的招呼不是一種禮貌,只是一種義務。

這讓李文雲有些不高興。

雖然他是有點不高興,但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何況,吳平強在班上就像是小霸王一樣,要是惹他不高興,說不定自己就會成為在班上被欺負的對象。他會邀請他來自己的家,部份的理由就是想避免這種狀況。

「怎麼啦?你不跟你的朋友一起嗎?」

自己會這樣猶豫,是因為客廳看到了幾個清晰的鞋印。看著那樣的鞋印,李文雲不禁對自己的媽媽感到愧疚。

「那、那個,我去拿拖把來。」

「不用、不用啊。我來就好了。」

「呃?可是......」

「去吧去吧,朋友比較重要。」

「啊、嗯...」

李文雲在自己的心中對老媽說了聲對不起後,回到自己的房間。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就看到吳平強正隨手翻閱他所收藏的各種小說,而林庭善正安靜地坐在角落。

「你來得好慢哦,你在幹麻啊?」

至於陳家偉,他擅自開啟了Ps4遊戲機的電源,還用一種渺視的口氣對李文雲說話。

「呃,我...」

「你之前說的遊戲都放在哪裡啊?我找都找不到。」

經他這麼一說,李文雲才發現自己的櫃子已經被翻得雜亂不堪了,明明自己平常都收拾得好好的。而且,翻個兩三次就該注意到遊戲光碟片沒有放在那裡了吧?真的有點讓人生氣。

如果可以,李文雲想當面說他好幾個髒話。但他自己也明白,那是不成熟的表現。

「...那個,我放在這裡。」

李文雲壓抑好自己的怒氣後,從自己的床下面拿出了一個小箱子出來。

「在這裡喔。都是你不早說啦。」

明明是他什麼都沒問就隨便亂找。當然,這句話李文雲也只是放在自己的心中。

「哦哦,看你有什麼遊戲好玩。」

剛剛還在看書的吳平強也加入了尋找遊戲的陣容。然後,遊戲光碟盒一款接著一款得被隨意放在地板上。

「你還有買這種爛遊戲哦?」

陳家偉指著其中一款遊戲說。

「是、是啊。」

「浪費錢。」

自己其實還滿喜歡那個日本遊戲的。

李文雲大概瞭解到,陳家偉只是想貶低日本的遊戲而已。相對的,說不定只要是美國的遊戲,他就會說那才是遊戲。

「吶,喂,你之前不是說有一款遊戲很好玩嗎?你放在哪了啊?」

吳平強幾乎快把箱子裡面的遊戲光碟都翻出來了。

「呃,應該都在裡面...」

「可是,那個叫什麼的?很血腥的遊戲?胡...蝴蝶什麼?」

一直都坐在角落的林庭善小聲地說:

「...蝴○○應。」

「哦,對對對,蝴○○應。你放在哪了?」

李文雲正想要找找被隨意放在地板遊戲光碟時,陳家偉已經拿出了吳平強想要的光碟盒出來了。

「你說的是這個哦。」

「對對。」

「哎?你要玩這個哦?這個只能一個人玩哎?」

「是啊,那又怎樣?」

「玩能兩個人一起玩的遊戲啦。」

「啊,吵死了。」

吳平強只是不耐煩地從陳家偉的手中搶走遊戲。

而陳家偉僅僅表現出不高興的態度之後,就隨便找了本小說來看了。

李文雲其實並不喜歡這款遊戲,畢竟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遊戲很恐怖、很血腥。會買這個遊戲,是因為在學校的時候,朋友聊到了一些有關血腥遊戲的話題時,自己也提到了這款遊戲。

為了加入他們的話題,自己就說這款遊戲有多好玩好引起朋友的興趣。事實上,當天放學後,才從遊戲專賣店把這款遊戲給買回家。

結果,自己玩到第一個章節過後就關機了。並不是不敢玩血腥的遊戲,只是這款遊戲太強調人性這種東西,有點玩不下去。

不過,李文雲可以想像得到,當他們看到遊戲裡面的人物被斷頭斷手時,會有怎樣的反應。

遊戲的畫面顯示主角等人來到一群陌生的地方時,門外響了敲門聲,然後門隨即被打開。

是李文雲的母親。

「要不要吃點東西啊?」

母親把裝著四塊小蛋糕的盤子放在李文雲的書桌上後,留下不用客氣這一句話後就離開了。

「謝謝伯母。」

吳平強仍然盯著螢幕。

「哇,有蛋糕哎。」

陳家偉則不客氣地拿走兩塊蛋糕後,把盤子推給了李文雲。

然而,李文雲則把盤子遞到了林庭善的面前。

「...不、我不用了。」

「沒關係的。」

畢竟他才是客人。

而自己什麼時候都能吃到母親做的蛋糕。

「...謝謝。」

李文雲覺得林庭善這個人實在太內向了。別人在嘲笑他有自閉症時,其實自己也有些這麼認為。

可是,李文雲並不討厭他。因為自己曾經看到他在逗弄路邊的野貓時,那渺小脆弱卻真心的笑容。

當時,李文雲覺得自己可以跟他做真正的朋友。

「哦哦哦,你玩到這裡了喔。」

陳家偉忽然興奮地叫出聲來。

「別吵。」

吳平強只是淡淡這一句話。

李文雲知道吳平強正在興頭上,因為畫面已經來到了拿著獵槍的男主角為了救女主角而追尋可疑人物的橋段。這裡的遊戲橋段曾經在網路上的視頻看到過,相信陳家偉也一樣有看過。

遊戲來到這裡時,玩家的按鍵成功率將會決定能不能看到可疑人物的背影。

吳平強經過一連串的按鍵後,往可疑人物的背影開了槍。

「幹,沒死哦?」

「你很嫩哎?」

「靠。」

吳平強一個掌往陳家偉的頭打下去,陳家偉則當作這只是在玩鬧般,仍然說說笑笑的。

事實上,不管如何那可疑人物都不會被槍打中,純粹是遊戲為了劇情所作的一種設定。

就在吳平強對開槍的結果大感不滿時,外面傳來了一種很低沉的聲音。那聲音並不大,可是引起了這個房間的每個人的注意。

聽起來像是很遠的某個住家的低音喇叭開得太大聲那樣。李文雲覺得那個說不定是油輪的船嗚聲,其實他也不太確定,因為他只從電視上聽過那個聲音。

重點是,因為開冷氣的關係所以還關著的窗戶,傳來了震動的聲響。

那樣的情況只持續了十秒鐘。

「那是啥小?」

「我哪知道?」

兩人的對話還沒結束,這次連自己的腳下也傳來了微弱的震動。

「幹,是地震哎。」

「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我知道。」

吳平強又是一個巴掌往陳家偉的頭上打過去,畢竟陳家偉的說法說得好像吳平強的膽子很小。

何況這次的地震就感覺上來說,頂多才二級而已。

「好了,別打了。」

陳家偉邊說邊拿出了自己的智慧型手機。

李文雲知道,他一定是上網報告地震所發生的時間與地點。

大概是報告完畢了吧,陳家偉把手機收回自己的口袋,然後繼續看著吳平強玩遊戲。

然而,畫面忽然全黑。

「現在是又怎樣了?」

「沒電了?」

大概是斷電了,因為就連冷氣機都停止運轉了。

「有沒有搞錯啊?」

吳平強不禁大聲抱怨。

「為什麼會沒電啊?」

陳家偉只是對現狀感到疑惑。

畢竟地震應該沒有大到會對周遭造成損害的程度。

「說不定是跳電勒?」

「只是玩個遊戲而已哎,拜託。」

「靠,不然還有什麼情況?」

即使如此,沒有電力也是事實。

「喂,你去問你媽一下啦。」

吳平強就像是心情忽然變得很暴燥般那樣指使著李文雲。

「哦。」

李文雲只是應了一聲,並沒有特別的反應。

因為李文雲覺得如果自己玩遊戲玩到一半忽然斷電,心情也會很差。而且自己也沒有時常存檔的習慣。

打開房間後,李文雲的母親就剛好站在門口。

「你們這裡也沒電了呀?」

「客廳也沒電了哦?」

「對啊,電視也不能看了。」

李文雲轉身對吳平強無奈地說。

「那就沒辦法玩了。」

吳平強只是氣憤地把遊戲手把丟到旁邊。

李文雲對吳平強的舉動感到有些生氣,畢竟那是自己的東西。但也是什麼話都沒說。

「對了,剛剛那個聲音是你們玩遊戲的聲音嗎?」

李文雲知道媽媽指的是剛剛像是船嗚的聲音。

「不是啦。」

「這樣哦?」

也許是不怎麼相信李文雲的說詞,母親說了一句記得把聲音開小聲一點,就關門離開了。

「好了,現在要怎麼辦?」

「只能上網了吧?」

陳家偉指的當然不是桌上的電腦,他再度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智慧型手機。操作了兩三下後,他的口中又吐出一句疑問。

「為什麼沒網路了啊?」

「真的假的?」

「不信你看,連電話都不能打了。」

「還真的......」

吳平強接過陳家偉的手機後,發現手機的天線符號已經多了禁止符號。這意思並不是指收訊不好,而是已經完全沒有訊息。

「怎麼來你家怎麼就出那麼多事情啊?」

「呃?啊?」

陳家偉的話甚至讓李文雲來不及反應,那完全是一種遷怒。

「啊,說不定真的是那樣。」

「是啊是啊,我看你們是衰神啦。」

這次連林庭善都被牽連。

對李文雲來說,他們來自己的家,亂翻自己的東西,還玩自己的遊戲機。現在斷電之後,竟然還這麼任性地把所有的事情都推自己的身上。讓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李文雲很想說他們都很幼稚,但跟他們一樣是國中生的他,知道自己也沒什麼立場。

結果,就只能任由他們抱怨、牢騷。

好一陣子後。

「外面好像有點吵?」

吳平強話才說完就打開了窗戶。

「你幹麻打開窗戶啊?冷氣會跑出去哎!」

「別吵。」

「為什麼啦?」

「仔細聽啦。」

就像是聽從吳平強的命令般,沉默降臨在李文雲的房間。然而,各種雜音漸漸地從外面湧進來。雖然很微弱,可以聽到一些汽車嗚笛的聲音,還有緊急煞車的聲音,當他們還來不及對那些聲音感到疑惑時,還傳出了些微爆炸的聲響。

「靠,一定是火災啦。」

「好像是哎?」

「剛剛的聲音聽起來很近對不對?」

「是啊。你想幹麻?」

吳平強就像是看到了什麼很好玩的玩具那樣,對陳家偉說:

「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好啊好啊。」

陳家偉就像是要搶在吳平強前面那樣站了起來。

「......樣不好。」

「嗯?你說啥?」

吳平強原本也想跟在陳家偉的後面,可是在聽到林庭善的聲音後停下自己腳步。

「...我、我覺得那樣不好。」

「啥?有什麼不好?」

「...老師說,不可以去妨礙救災。」

吳平強就像是在鄙視弱小般地看著林庭善說:

「明明是你自己太膽小,還什麼老師說。」

「.........」

「反正留在這裡也什麼都不能玩。」

吳平強丟下這一句話後就離開李文雲的房間。客廳還傳來李文雲的母親跟吳平強、陳家偉的對話。「你們要去哪啊?不喝一點飲料嗎?」「不用了,我們要出去玩。」「飲料在外面買就好啦。」

然後,這房間就剩下李文雲跟林庭善兩個人。兩人只是對看彼此,然後就像是很有默契一樣的同時看著自己的腳下,沒有說話。

雖然李文雲在很早之前就有在注意林庭善了,但李文雲跟林庭善本來就沒有多少來往。對林庭善來說,他也只是因為吳平強的關係,所以才認識了李文雲。他們兩個人之間,還沒有什麼共通的話題,使得尷尬的氣氛在房間裡面沉澱。

「哎呀?為什麼不關門呢?連窗戶都沒關,都沒電了還讓冷氣跑出去。」

李文雲的母親手上就這麼端著盤子,走進房間裡面把窗戶關了起來。然後,把盤子上兩個看起來很高級的杯子端到兩個人的面前。

「來,喝點涼的果汁吧。」

「...謝謝。」

林庭善喝了一口後微笑著說:

「...好喝。」

「啊啦?是嗎?想喝的話,不用客氣啊。」

然後李文雲的母親再次回到客廳。

李文雲知道杯子裡裝的只是市售的果汁,但他也知道媽媽應該在裡面加了些鹽,好讓果汁有更好的風味。

或許是真的很好喝。但林庭善剛剛的笑容,讓李文雲想起了不久之前所看到的一樣的笑容。

看著默默喝著果汁的林庭善,李文雲鼓起勇氣問說:

「你...為什麼都不生氣?」

「?」

「你在學校,明明都被笑、被欺負,為什麼都不生氣?」

「...那是不好的事。」

「就算他們對你做不好的事?」

林庭善輕輕點頭。

李文雲知道自己在學校也是屬於好欺負的對象。但事實上,自己都已經好幾次想要生氣、發飆,只是都忍耐下來了。李文雲每次在學校遭遇到不合理的對待時,為了忍住自己的怒火,他也會在自己臉上堆出笑容。

雖然沒有照鏡子比較過,但他知道自己笑出來的樣子跟林庭善笑出來的樣子一定完全不同。

所以,他才想問林庭善那個問題,想知道林庭善跟自己的為人有什麼不一樣。

「你都不會覺得難過?」

林庭善輕輕搖頭。

「...只要大家高興就好。」

或許這是一句膚淺的話。

但是看到林庭善再次顯露的笑容之後,李文雲覺得自己稍微瞭解到了他這個人的本質。

李文雲知道林庭善是個怪人,現在則認為他真的是個很奇怪的人。

但那些都無所謂。

李文雲暗自決定,以後在學校要時常找他講話。

午飯會找他一起吃。

放學也會跟他一起走路回家。

假日要去哪裡玩的時候也一定邀他。

如果他被欺負的話,就保護他。

至於現在,李文雲拉著林庭善的手硬是把他拉起來。

「走吧?」

「..去哪?」

「去屋頂。」

「?」

「說不定可以看到火災現場?」

林庭善縮回自己的手。

「...不要。」

「去屋頂而已,又不會打擾到消防員。沒關係啦。」

李文雲再次拉著林庭善的手。

李文雲畢竟還是國中生,雖然瞭解教科書上的道德與理論,但對於火災發生的現場還是會感到些許興奮。

然而林庭善還有一些顧慮,不願隨著李文雲踏出腳步。

「就算不看火災,也可以看看風景哦?」

畢竟有十七樓高,而且這棟大樓是這住宅區裡面最高的。

「只要爬到最高的那個地方,還可以看到海岸哦。」

「...嗯。」

林庭善接受李文雲看風景的說法,才跟著他一起走出房間。

在廚房洗碗的母親對李文雲問道。

「你們要去哪裡啊?」

「出去一下而已啦。」

「你們不會是要去看火災吧?」

「只是去屋頂啦。」

然而,李文雲的母親仍然不相信他的說詞。

但李文雲也沒有爭取母親同意的打算,玄關的門一開就拉著林庭善一起跑了出去。這讓李文雲的母親只能抱著無奈的心情回到廚房。

在電梯裡面。

「...這樣好嗎?」

「什麼好不好?」

「...你媽不會生氣嗎?」

「不會啦。」

他知道自己回到家後一定會被唸個幾句,但也只是被唸個幾句而已。

李文雲自從國中以來就很少惹自己的母親生氣。所以現在,他有一種自己很久沒有做壞事的感覺。而且,他還是想看火災,畢竟他從來沒有看過火災。所以,他雖然多多少少感到有些愧疚,但他的情緒仍然不禁高漲,就像是任性的小孩一樣。

然而,電梯到達頂層,打開防火門之後,預想不到的騷亂瞬間從室外往室內湧了進來。

李文雲原本高漲的情緒一口氣冷卻下來。這感覺與其說是被人從頭上澆下一盆冷水,不如說胃裡被塞了一顆寒冷堅硬的冰塊。

室外所傳進來的騷亂就是如此讓人震驚。

好像有好幾個人的尖叫,可以聽到遠處的哪個男生大喊著快跑。光是自己所能目視的,就看到了三道黑煙,原本的藍天也被染得混濁。更奇怪的是,好像還可以聽到槍響的聲音。

李文雲默默地走出去。過了幾秒後,林庭善也跟在後面。

兩人都沒說什麼。

林庭善本來就不多話。

但李文雲的臉色鐵青,是因為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心態有多麼糟糕。這樣的火災就算有人死掉也不奇怪,而自己剛剛竟然還那樣如此興高采烈。這讓李文雲有一種莫名且強烈的罪惡感。

「...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不知道。」

「...可是、可是......」

「我們爬到那裡去吧,那裡應該可以看得更清楚。」

李文雲指著瞭望台那裡。

他曾經爬到約三層樓高的那裡過,所以他很清楚就算只多這三層樓,也會有截然不同的視野。

當他們來到瞭望台的頂端後,李文雲甚至可以看到某棟大樓中,那在樓層中熊熊燃燒的火焰。

李文雲不禁認為事情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糟糕,到底要發生怎樣的意外才會讓整個樓層都陷入火焰之中呢?何況,即使是現在,人們的慌叫聲仍然沒有間斷過。

再加上不遠的幾個地方仍然有黑煙冒出,讓人無法認為這只是單純的意外。

「...怎、怎麼辦?」

李文雲看到林庭善像是害怕般緊緊抓住自己的手臂時,才發現自己也同樣是緊緊地抓著扶手。

「只、只是火災而已啦。」

對,就只是火災,嚴重一點的火災而已。李文雲這麼告訴林庭善,也這麼告訴自己。因為他無法想像發生了什麼事情會造成這麼嚴重的災害。而且,這種像電影裡面才會發生的場景,反而讓他失去了真實感。

「等、等一下消防車就會來了啦。」

而且等一下就新聞就會報導這火災的發生原因、損害狀況以及死傷人數。對,說不定電已經來了,回到房間就可以繼續玩遊戲機、吹冷氣。

「總總、總之,我們回去吧。」

然後就假裝這場火災發生在遙遠的什麼地方,跟自己完全沒有任何關係。反正自己只是個小孩子,那些事情就交給大人們去煩惱就好了。

然而,就在要下樓前。

一個像是一整排大砲開火的聲音從遠方傳來。伴隨著許多尖銳的呼嘯聲,李文雲可以看到許多反著光的東西從自己的頭上越過。

而其中一個物體落在了李文雲所在大樓的屋頂,砸壞作為公眾設施的花圑。

那是一顆像是鐵做的球。

雖然表面粗糙,充滿凹痕與摺皺,還有生鏽或損壞的痕跡。但那是一顆很標準的圓球,大約比籃球要大超過三倍。

那是什麼東西?這樣的疑惑理所當然的浮現在李文雲與林庭善兩人的頭上。

也許那是一顆炸彈?不如說,只能認為那是炸彈,不是炸彈的話還能是什麼?

就好像是要預防接下來會發生的情況那般,兩人都躲在扶手的後面。僅僅露出一顆頭好窺探那位於樓下的奇怪的物體。

然而,並沒有發生兩人所預想的事情。這讓李文雲疑惑地把頭探出去。

那顆球隨著火花的噴發,從中間裂成了兩半。然後,就像是從裡面爆發開來似的,鐵球的周遭揚起了大量煙塵。

在煙塵中,可以看到一個影子。

而那個影子,僅僅只有小孩子的身高。而且,發出像是被煙塵嗆到的咳嗽聲音,以及說著不知道哪裡的語言。

等到煙塵褪去,李文雲便躲進扶手後面。

「...怎、怎麼了?」

「......」

「...看到什麼了?」

李文雲確實看到了東西。

或者說,看到了一個生物。

牠擁有濁黃的眼睛,暗綠色的皮膚上有幾顆突出的疣,還有像是會煮一鍋毒頻果的女巫的鼻子,以及像是妖精的耳朵。當李文雲見到牠的面目時,確確實實地感到寒意,因為牠的五官就像是徹底表現出牠所擁有的殘暴天性那樣,充滿著邪惡與暴戻。

而且,李文雲知道牠是誰,或者說牠是什麼。

李文雲偶爾會玩遊戲,單機遊戲跟線上遊戲都有玩過。偶爾也會看小說,俠武小說跟輕小說都有看過。其中,有的遊戲裡面牠只是讓新手練等級的怪物。有的小說中,則會把牠描繪成繁殖力強,但是具有知性的種族。

那是哥布林。

李文雲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吶,到底看到了什麼?」

「............我、我不知道。」

等待自己的心情穩定之後,抱著也許只是看到幻覺的心態,李文雲吞了一口口水,再次把頭探出外面。而原本一直躲在扶手後面的林庭善,也鼓起勇氣做同樣的舉動。

那名為哥布林的怪物還在那裡,似乎沒有注意到瞭望台上的兩人。

哥布林的手上拿著很像90年代生產的無線電,並且對著那種東西不知道講些什麼。雖然聽不懂牠在說什麼,但李文雲覺得牠正在對無線電的另一端發洩怒氣。

李文雲還注意到了哥布林的腰間有像手槍的東西,並且有像水管粗的線與背後像是腰包以及圓柱型的鐵筒相連。那個手槍乍看之下像玩具的喇叭,作功並不像現代武器那樣充滿著科技感。正因如此,反而讓人能充份理解到它所擁有的暴力。

就像是注意到李文雲等兩人的視線般,哥布林牠往瞭望台看過去。

頓時,李文雲等人也躲到牆壁的後面。擔心自己已被發現的同時,還摀著自己的嘴巴。

三十秒過後,李文雲心想著哥布林也許沒有發現到自己時,旁邊的林庭善卻輕輕叫了一聲。這時,李文雲也發現到了地上的影子。

李文雲在心驚膽跳之餘,緩緩地看向自己的身後。

哥布林就站在自己的後面。

李文雲發出無聲的尖叫,向後跌坐在地。

哥布林僅僅只是站在那裡,李文雲就覺得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就好像牠渾身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殺意與惡意。

哥布林看了看配角又看了看主角後,就把腰間的其中一把槍指向主角,並且開口說一些意義不明的話。

李文雲什麼都沒聽懂。那根本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語言。

哥布林似乎漸漸感到不耐煩,語氣好像越來越煩燥。最後,牠粗暴地抓住李文雲的衣領,作勢要把他拉走。那舉動就好像要威脅李文雲要把他往樓下丟下去一樣。

李文雲當然有抵抗,可是哥布林的力氣卻相當大,牠甚至把他的身體整個提起來,讓他沒有辦法順暢地呼吸。

「...不、不要。」

林庭善抓住了李文雲的手,怒力地想把他從哥布林的手中拉回來。即使如此,兩個國中生的的力量仍然不敵哥布林的一隻手臂。

然而,哥布林忽然放掉李文雲的衣領,讓林庭善跟著一起跌坐在地上。正當兩人的腦袋都還沒有追上目前的事態時,哥布林已經一把槍抵在林庭善的額頭中央。

然後,槍聲響起。

那槍聲不像電影裡面的手槍那樣輕脆,是足以耳膜震破的極大聲響。手槍所散發出來的煙,也足以掩蓋視線。

當煙霧慢慢散去,視野漸漸地恢復時,還摀著耳朵的李文雲就急著想要尋找林庭善的下落。

僅僅是往自己的腳邊一看,李文雲就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呼吸。

因為一個沒有頭的屍體就在那裡。

哥布林這次從後面抓住李文雲的衣領,就像剛剛那樣想再次把他拖走。然而,李文雲一想到自己的下場會像那個屍體一樣,就被恐懼整個佔據自己的心,然後奮力反抗。

當然,不論李文雲多麼奮不顧身,仍然不可能敵得過哥布林的力量。恐怕哥布林也不用花什麼力氣,就可以把一個國中生拖到牠想拖去的地方。

本該如此的。

不知為何,隨著詭異的叫聲,拉著李文雲的力量突然消失,而那聲音就像是向下墜落般遠去,直到被一股悶聲取代。

李文雲還無法理解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直到向外探頭,並看到哥布林那悽慘的屍體。

他不知道,這完全是他的運氣。因為李文雲的奮力抵抗,使得哥布林的注意力不得不放在他的身上。而這導致牠的腳步踩空,結果就是祂從十幾層樓高的高度摔落下去。

當李文雲花了點時間瞭解到自己得救了的事實後,他既不感到慶幸,也沒有心情去罵牠活該。他只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我、我們快走吧。」

當然,沒有人回應他。

「...吶?喂?庭善,快走......吧?」

李文雲看向他,仍然是一個沒有頭的屍體在那裡。他這時才理解到,林庭善已經不在世上。

他還只是一個不能算是朋友的朋友。

可是,原本自己已經決定要在學校時常找他講話的。

也想跟他一起去試試學生餐廳那些還沒嘗過的幾個套餐。

而且回程也在同一條路上,這一路上肯定有很多話題可以聊。

還想說假日的時候就跟他著一起去哪個遊戲廳玩。

自從看到他的笑容之後,李文雲想當他的朋友,而且也真心想讓他當自己的朋友。

但那一切都不可能發生了。

為什麼這世上會有那麼不合理的事情呢?

這讓一種憤怒纏上他的心頭。

可是這憤怒還沒湧上來,李文雲就轉頭把逼到喉嚨的胃酸往大樓外傾吐,直到他虛脫地坐到地上為止。

因為比起憤怒,面對屍體所產生的生理反應,來得更快更猛。

過了許久,李文雲拿出手機想要叫警察來,可是看到左上角的符號才重新意識那是無法做到的事情。

為了遠離那個失去頭的屍體,他爬下了瞭望台。可是爬到一半時,從不遠的地方傳來的爆炸聲響嚇得他跌落下去。

這時李文雲才發現,城市比剛剛更騷亂,天空比剛剛更黑更濁,而且四處都有槍擊聲,連砲聲都不時響起。

但李文雲他一點都不打算瞭解現況。他爬起身來,只為了趕快回到自己的家好確定母親的安危。而且,李文雲心想,就算手機不能用,家用的電話或許還可以用,到時候就可以叫警察來救命了。

回到自己的家後。

李文雲的母親一看到自己的兒子,就著急地抓住他的肩膀。

「吶,你、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啊?」

不管怎樣,一直待在家裡的母親也已經察覺到外面那混亂的事態。

「我、我不知道。」

「你、你的朋友呢?」

「他、他......」

他死掉了。李文雲想這麼說。

但連死這個字,他都說不出口。

因為他感覺這個字詞一說出口,就真的什麼都挽回不了了。

李文雲對剛剛才發生的死亡還擁有鮮明的記憶,一回到自己的家後,卻開始懷疑自己現在是不是正在作夢。畢竟剛剛所發生的事情就是如此超乎常識。

對,肯定是夢。

一定是自己血腥的遊戲玩太多了,所以才做這種夢。這世界怎麼會出現只會在遊戲裡出現的怪物呢?說不定等到自己一覺醒來,就會看到吳平強仍然玩著自己的遊戲機,而陳家偉則坐在自己的床上看著自己的小說。然後,林庭善他......

肯定還孤獨地坐在房間的那個角落。一定是這樣的......對吧?

「喂,文雲!喂!」

李文雲的母親以雙手固定住他的臉,逼得他只能正面對上她母親的雙眼。

「...啊?」

「你的朋友呢?他到底怎麼了?」

「他、他......」

一股嘔吐感再次從喉嚨湧了上來。但這次,不管他對地板嘔吐幾次,他什麼東西都吐不出來。

他仍然說不出口,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然而母親並沒有持續追問下去。因為,雖然她還不明白兒子的朋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身為母親的她,已經很清楚地知道兒子的心靈遭受到了很不尋常的打擊。

「沒事了,沒事了。好嗎?回房間休息,好嗎?」

「嗯、嗯.......」

李文雲確實是想放棄思考這一切,僅僅為了回房間睡個好覺。而且,說不定待在這裡就很安全的安逸想法,也讓睡意漸漸地侵蝕他的意志。

然而,一個爆炸聲響立刻喚回他所有的意識。

李文雲直覺到,肯定有一顆鐵球砸進了別的住戶人家。因為,那個聲響就發生這棟大樓裡面,而且聽起來離自己的家才三層樓高。

那個爆炸所產生的餘波,不但嚇壞了李文雲的母親,甚至還讓人產生一種是不是發生了另一場地震的錯覺。然後,另一場爆炸又從腳下傳來,這次爆炸的地點離得更近,大約只有兩層樓低。

「......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也許母親還不知道,但李文雲已經知道那兩聲爆炸聲響具有怎樣的意義。代表有兩個哥布林隨著兩顆鐵球來到了這棟大樓裡面。

而且,果然,沒有多久,就可以聽到樓上跟樓下傳來的槍擊聲,以及人的尖叫聲。

這裡怎麼可能安全?那些哥布林一定不用多久,就會追到這個家來。光是想像自己母親會遭遇到怎樣的事態,李文雲就著急地拉著母親的手開口說:

「我們要趕快跑!媽!快點!」

「你在說什麼啊?留在這裡等警察來就好了啊?」

「不行!快跑!不能留在這裡!快跑!」

李文雲就像把母親拉到走廊大喊大叫的任性小孩。即使課本上交代過,當地震或火災發生時電梯有故障的可能,他也不去在乎,他仍然拉著母親的手,狂按著電梯按鈕。就算只是快一秒,他都希望儘管想帶著母親逃離這棟大樓。

並且逃得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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